摘掉的口罩
    小姑娘看著他，忍不住探頭, 眼睛逐漸睜大，越來越大。
    她就搖頭晃腦了一下，輕咳一聲，正色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您, 我上次看到這位大佬還是《ynn》的大片，看的是他沒穿上衣的樣子。您可以把衣服撩起來, 然後讓我看一眼你的胸口嗎？看了我就能認出來了！”
    鬱九初：“……你口水要流下來了哦。擦擦。”
    小姑娘這也不掩飾了，直接動作利落地從擺東西的那張桌子上跳了過去, 興奮地叫道：“鬱哥你來了！好開心啊！我是初戀姐姐哦，我從《su bvd》開始粉你的，聽說你要來救場, 我簡直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覺！剛剛不知道怎麽了, 居然沒認出來你啊。”
    自然是沒認出來的, 因為鬱九初出神入化地扮演了一個路人。
    女孩子雀躍地說：“鬱哥, 可以和你合影嗎？”
    鬱九初就笑著和她合了影。
    姑娘碎碎念著：“我靠這皮膚, 這顏值, 跟我一起合影襯得我好醜啊……鬱哥，我還以為你明天進組呢，你今天就過來啦？”
    鬱九初道：“是啊, 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兒, 就過來看看。”
    姑娘星星眼地說：“鬱哥, 可不可以問一問, 你什麽時候再拍顏大師的片子呀？顏大師說準備了很澀——啊不是, 顏大師說準備了很高級的拍片方案呢, 我們都超期待的！”
    鬱九初想起了顏舫此前說的什麽網襪……
    簡直一輩子都不想再跟這人見麵了好嗎。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旁邊一人叫道：“小鬱！”
    那是一個熟人，正是鬱九初此前掛靠的公司“胡麗精娛樂”的前任老板，胡總。
    鬱九初來客串這部電視劇，還是胡總請他來救場的。
    這部戲叫《通途》，是根據一部超熱門的男頻小說改編的網劇，邊播邊拍，如今已播出8集。觀看數據非常漂亮，是時下好評度和話題度都表現優秀的一部劇。
    胡總將胡麗精娛樂賣給淵總後，也不打算繼續開娛樂公司了。他其實老本行是當製片人，正好碰上《通途》原本的製片人身體出問題住院去了。那是他的老朋友，正好資方還是林辭的公司，也算認識的，他就趕緊過來接班。
    《通途》播出後人氣很高，幾位演員都算小爆。就隻是這部劇仿佛被詛咒了一樣，製片住院之後，陸續有幾個演員和工作人員身體都出現了問題，導演現在都是帶病工作。慢慢的，幾乎大部分人都有了些小病小痛，搞得工作人員去醫院如同回自己家，簡直時時刻刻都有至少一個劇組成員在醫院吊水。
    就這樣，劇組莫名成了遠近馳名的“病秧子劇組”。
    大概這詛咒傳得遠了一些，原本定好的“楚懷”的角色，演員還沒進組就小病一場。那位演員非常愛惜身體，聽說了劇組的詛咒之後，是說什麽都不肯來了。
    胡總那個急啊！
    “楚懷”是《通途》原著裏人氣非常高的一個角色，也是無數書迷心中的白月光。故事是民國背景，講述的是主角從一個窮小子走入大上海名利場，走過各種險境與誘惑，曾丟掉自我，也慢慢找回自我的故事。
    楚懷是故事裏的一個歌女，花名“白鶯”。
    ……認真地說起來，其實應該是歌男。
    這個角色像是作者和書迷們開的一個大玩笑。白鶯的出場，是上海灘舞廳裏一個豔絕四座的大美女，他在舞台上唱了一曲，台下的人都被迷得五迷三道。
    便是主角都愣神了許久，見到白鶯也忍不住臉紅心跳，甚至不敢直視。原本的確有點曖昧的調調，卻在第二次見麵時主角得知，那居然是一位男人。
    兩人成為了朋友，之間交集愈加得多。主角那時方進入名利場，被迷了心竅，楚懷是第一個讓他看清楚了世界奢華的表象下，內裏肮髒的真相的人。
    隻是這代價是楚懷的生命。
    這樣一個角色，是很難演的，需要女裝耀眼奪目，撩人心懷，豔到讓人多看一眼都不敢；男裝卻是有型有腔調，還得帶著點書卷氣，有種淡淡的清高，很難走進他的心。更別提，這人物書粉極多，演得好，那可能是原著人物的光環，演得不好，簡直可預見地會被噴成狗。是很吃力不討好的事。
    原本的演員就是廢了很大勁才定下的，結果人家不肯來了。問題是這個角色非常重要，《通途》第一季的結尾，想卡的高潮就是楚懷的死。
    老胡因為這件事可謂是焦頭爛額。
    直到前兩天，他突然得知，小鬱回來了！
    話說回來，老胡一直都不相信鬱九初真的死了。就小鬱那歌聲，那廚藝，這明顯是做大事的人啊，怎麽可能悄無聲息就涼了呢。
    等微博上鋪天蓋地的“鬱九初回來了” 一刷，老胡高興之餘一拍腦袋：鬱九初的顏值和演技都擺在這兒，“楚懷”這個角色別人不行，他行啊！
    就是有女裝部分，他怕鬱九初不樂意，先跟顧涇通了通口風。
    顧涇一聽，角色居然是大上海的歌女，也有點無語——鬱九初之前不還說想演這呢嗎。
    鬱九初失聯了一個月，各項工作全部停擺，很多工作已經取消。便是《a!》綜藝，人家如今第一季的冠軍都選出來了。他現在倒是真的很有檔期。於是，進行了線上的視頻試鏡之後，這個角色順利拿下。
    老胡這時候見到了鬱九初，可謂是老淚縱橫了，他一瘸一拐地向鬱九初跑來，嘴裏叫著：“小鬱啊，小鬱！胡哥可算是活著見到你了啊！”
    鬱九初：“胡哥你站那兒，我來跑吧，我跑得比較快——不是，你這腿，怎麽回事啊？”
    老胡道：“別提了，你胡哥心裏苦啊！”他苦著臉，把鬱九初拉到一邊，才小聲說：“小鬱，哥跟你說，這劇組有毒！”
    鬱九初：“哈？”
    老胡：“也不知道怎麽的了，人在這劇組裏，就會一直生病。我本來是有老寒腿，但是七八年沒犯病了，誰知道進組之後這毛病居然又犯了，去了幾次醫院，都還是這樣。”
    助理小林也在旁邊，這時候不禁道：“胡總，該不會是……這裏鬧阿飄吧？”
    老胡：“我們找了大師看過，還祭拜了幾次，都沒效果啊。”他說著，看著鬱九初，眼中又重燃了希望：“但是現在，肯定沒問題了！因為小鬱你來了！你，就是我們全劇組的希望！”
    鬱九初：“胡哥，我還沒有抓鬼辟邪的本事。”
    老胡：“鬱總謙虛了，鬼怕惡人，您就是比鬼更凶殘的存在啊。等大家都撤了的時候，鬱總你在這裏唱兩首歌，肯定諸鬼退散，百無禁忌！”已經都變鬱總了。
    鬱九初：“合著找我是驅鬼來的，不是演戲來的，胡哥，你早說呀。”
    胡總就哈哈笑道：“開玩笑呢開玩笑，這個角色，絕對是隻有小鬱你這樣顏值和演技都登峰造極的人才能駕馭啦。”又說，“明天早上安排了化妝和拍定妝照，今天我就先帶小鬱走走吧，熟悉下劇組哈。”
    他就帶著鬱九初四處轉了轉。劇組不大，幾十個人，不算大製作，錢花得也很在刀刃上，服化道都很精良。這裏是搭的景，看起來搭得不錯，很有民國的味兒。
    走著走著就到了下午的拍攝現場，隔挺老遠，鬱九初就聽到了導演正在拿著個大喇叭罵人呢：“你這演的什麽玩意啊？讓你演傷心欲絕難舍難離，你低頭看，看什麽呢！看你兜裏掉了幾塊錢出來嗎！就這水平，你怎麽從戲劇學院畢的業？能不能演啊，不能演明天就給我滾蛋走人！”
    導演姓孫，據說脾氣很不好，但聲音也有些有氣無力的，罵人罵一半，還咳嗽了幾聲。老胡就跟鬱九初悄悄說：“小鬱啊，這是孫導演。唉，老孫也生病了，腰酸背痛腿抽筋兒的，喉嚨也疼，罵人都罵不動了。去了醫院，啥都沒檢查出來，就說人是累著了，讓好好休息。這劇每周都要播，哪有休息的空啊，隻能帶傷上陣，脾氣那可不就更差了。鬱啊，咱別惹他啊。”
    鬱九初：“放心吧胡哥，我沒事兒惹導演幹嘛。”
    被罵的是本劇的男二號衛雲，一個20出頭的小男生，這時候眼淚都在眼睛裏含著了，看起來楚楚可憐。孫導猶不解氣，又罵了幾句，才滿是怒氣地喊“休息”。衛雲的助理上來，給人披了件衣服迅速帶走，大概去找狀態。
    工作人員們開始休息。倒是和衛雲演對手戲的女演員這時候看到了鬱九初，小步跑了過來，笑著說：“小鬱哥，你來啦！”
    那還是個熟人，是一起參加《a!》綜藝的賀輕輕。鬱九初演比卡丘那次，扮演伊麗莎白桑的正是她。
    賀輕輕和鬱九初半熟不熟的，但是因為她也很沙雕，兩人迅速地聊得起勁。賀輕輕高度稱讚鬱九初參加葬禮簡直是神來之筆，自己也心癢癢地想搞一次。
    鬱九初還給她傳授經驗教訓呢，他說最好玩的部分就是“點名”，讓賀輕輕有機會試試。
    隻是賀輕輕身體也不怎麽樣，說了幾句話就說自己胃疼又犯了，叫助理給拿藥，吃藥去了。
    胡總帶著鬱九初去和孫導演打了個招呼。孫導演有氣無力地勉勵了鬱九初幾句，然後又開始一邊咳嗽著一邊捶老腰，抱怨著說就衛雲那演技，沒病都給氣出病來，更別提他本來身體就不好，人都要冒煙。
    這演員能進組，主要還因為他是個星二代，爸爸媽媽都是出名的老演員了，當初還幫過孫導演的忙，這才把人塞了進來。本想著是科班畢業，爸媽都是那麽會演，耳濡目染自己就不能差吧，誰能想到，這演技都不如劇組的電線杆子。
    老胡就勸：“罵吧，不罵不行啊老孫，這就叫忍一時卵巢囊腫，退一步乳腺增生。”
    孫導演聽著就抖了抖：“不是，老胡，就咱劇組這倒黴樣兒，你可別咒我啊。萬一我真來了這倆病呢，那不完蛋了。”
    這兩人一個一瘸一拐，一個腰酸背痛，著實淒慘。
    鬱九初看著這病懨懨的整個劇組，也是有點不忍。又想起今天在那兒發靜音耳塞的活力十足的初戀姐姐，一問胡總，那姑娘是前天才進組的，原本的劇組助理高燒不退，已經去住院了。
    “希望那姑娘能挺得久一點啊。”老胡歎道。
    鬱九初一想，心裏便已經有了主意。他說道：“胡哥，我回酒店一趟，等會兒回來啊。”
    他帶著小林回了酒店，借酒店廚房，自己燒了點菜。
    沒錯，他打算救苦救難一下了！
    鬱九初自從拿到“藥王穀第十九代傳人”buff之後，倒是真的很少用武之地，主要也是因為，他周圍的人都非常健康。如今來到這個劇組，想來一定是天命所歸啊！
    念及此處，鬱九初做菜都做得更來勁了些。
    做好了又裝進了打包盒裏，鬱九初帶著小林行色匆匆地趕回劇組。
    正好是晚飯時間，大家都在領盒飯呢，鬱九初直接拎著一袋吃的，去了孫導演和老胡那兒，開口便道：“孫導，胡哥，我帶了藥膳給你們吃啦。”
    胡哥驚訝，隨後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了：“哎呀小鬱，跟胡哥這麽客氣了啊。老孫，你看小鬱，多客氣，哈哈哈。藥膳嗎？能治我倆的病？”他的眼睛忍不住盯了過去。
    劇組裏盒飯能有什麽好吃的，鬱九初拎的那袋東西，那菜色才叫個好看。
    待鬱九初把蓋子一掀開，飄出來的香味更是讓兩人都是胃口大開。
    便是一直脾氣很差的孫導演，這時候都帶上了笑容：“小鬱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鬱九初就把筷子分給兩人：“這菜是我從酒店打包來的，專門找的非常有名的大師傅給做的，聞著香，那味道更是不得了！而且還有藥膳的作用。胡哥，就你那點小毛病，我保管你吃了一半兒的菜，馬上菜到病除！”
    胡總：“真的假的啊？小鬱你看我倆是什麽毛病啊？”
    鬱九初：“一看就是氣血兩虛，體內濕氣重，長期熬夜，身體亞健康。放心吧，做這藥膳的大師傅，專攻廚藝，那手藝是上過熱搜的程度，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胡總對藥膳什麽的說法倒是其次——就算是藥，也沒有這麽猛的作用吧，別提藥膳了。但是他還是樂嗬嗬地應著聲。
    主要是這菜，香得實在是過分啊！
    他也不多說，先夾了一塊水煮魚，往嘴裏一塞。
    10秒鍾後，整個劇組都看到了胡總到處旋轉，跳躍，閉著眼亂竄，嘴裏發出了奇怪的聲音，類似於：“啊啊啊，殺了我吧，啊啊啊，不如趕緊殺了我！”
    以至於工作人員們紛紛討論：“胡哥這是壓力太大，都精神失常了，唉，可憐的胡哥。”
    鬱九初倒是優哉遊哉地看著老胡的各種迷惑行為，麵帶微笑，老懷欣慰的樣子。
    旁邊的孫導演正想吃一口蒸蛋呢，這時候就強挺著沒把蒸蛋舀嘴裏。他猶豫著問：“小鬱啊，你說的那個非常有名的做藥膳的大師傅，是誰啊？”
    鬱九初：“哈哈哈，不才正是在下！我呀，孫導，這些都是我做的啦。”
    孫導：……
    猛然想起了娛樂圈裏，對於鬱九初的各種傳聞。
    拿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
    聲音也抖了起來：“專攻廚藝？菜到病除？上過熱搜？”
    鬱九初：“嘿嘿，我的確是上過熱搜哦。”
    孫導吼道：“你那上的是‘絕命毒師’的熱搜吧！”
    鬱九初：“愧不敢當啊，都是兄弟們抬舉。”
    孫導：並不是在誇你好嗎！
    完全沒脾氣了。
    怎麽說呢，看到這些飯菜，他是真的沒往鬱九初那兒想。主要是鬱九初現在流量不輸一線小生，吃虧就吃虧在沒有作品。但是他演技在那兒擺著，代表作出爐是早晚的事。這樣的人，不耍大牌、好好合作就不錯了，居然還做了飯？？？
    這是為什麽？有癮的嗎？
    又看著滿場亂竄的老胡，不由得悲從中來：老胡，你受苦了！
    卻在這時聽鬱九初說：“孫導，你看我胡哥，本來還一瘸一拐的呢，現在多好，都能旋轉跳躍滿地亂竄了，說不準很快還能給我們來個四小天鵝呢！所以呀，我這藥膳多有效。”
    他說著，就目光殷切地望向了孫導，非常誠懇地說：“孫導，咱吃吧，吃了病就好了！”
    孫導：咦！？
    這麽說來，老胡痛苦歸痛苦，絕望歸絕望，發瘋歸發瘋，但是看著矯健的身姿，完全沒有之前一瘸一拐、呼哧帶喘的樣兒了啊！
    難不成這藥膳還真有效？
    突然猶豫。
    苟活還是瘋狂地死，這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