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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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父和鬱母聞言皆是一愣。
    鬱九初的生日不就是前幾天嗎, 微博上搞得鋪天蓋地的,一幫明星祝他生日快樂,還上了熱搜。要不是當天莫名其妙有個ufo亮相, 說不準還是熱一的程度。
    鬱父便道:“你這個孩子, 你的生日我們還會不知道嗎?當然就是三天之前。”
    鬱母也說:“媽媽買了蛋糕,還做了你最愛吃的長壽麵……九初,媽媽知道你白天可能跟著你的明星朋友們過生日,沒空理我們, 但是想著晚上你會回家來的。我們等了你好久。”
    主持人也添了把火:“九初當天似乎是和朋友們開生日派對去了?你還錄了一段十分多鍾的音頻給到了粉絲們, 當天是為什麽沒想到你父母也在等著和自己的孩子一起過生日呢?”
    鬱九初就道:“我還真沒想到那天我的父母會等著要跟我一起過生日——因為那天根本不是我的生日啊, 我生日是兩個月之前。你們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他笑了笑:“媽媽, 你連你哪天生的我都忘了啊。”
    鬱九初的眼睛亮得要命,鬱母看著他的眼睛, 突然就覺得想躲, 甚至背後都瞬間被冷汗浸濕。
    她是有些怕鬱九初的。
    之前以為鬱九初死了,他們一家三口都受了很大的刺激, 還想要召喚邪神複活對方,不惜以整個世界的生靈為祭品。但……但當天似乎哪裏出了億點點問題, 他們隻召喚出來了一個頭。
    就, 一個, 單獨的,頭。
    兩人當場嚇暈,醒來之後,他們得知鬱九初根本沒死, 還去自己的葬禮上溜達了一圈兒, 賺夠了熱搜。
    鬱九初沒死, 那他們之前看到的漂浮的人頭是什麽東西?幻覺?怎麽可能!那人頭真實得要命!
    兩人倉皇失措,惶惶不可終日。想問鬱玉,誰知鬱玉整天沉迷召喚邪神,根本不管他們,見麵就是“滾啊別耽誤我的事”。前段時間更是搬了出去,不知所蹤。
    這次突然站出來,是因為鬱父的公司有個很大的窟窿,填不上了。再想不到辦法籌錢,恐怕房子都要被銀行收走。
    兩人吵了半天,互相責怪、謾罵、推卸責任、乃至於大打出手之後,終於一咬牙:鬱九初現在這麽有錢,為什麽不能回饋家裏呢?不管怎麽樣,鬱九初總歸是他們兩個的兒子。他們那麽關心鬱九初,哪怕召喚邪神都想要複活他,可是鬱九初呢?他對得起他的爸媽嗎?
    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一向是他們最擅長的事。
    而現在,聽鬱九初說起“生日”,鬱母瞬間有點慌:這麽說起來,好像……她生鬱九初的時候,天氣還沒有這麽冷。
    這是怎麽回事來著?……
    鬱父皺眉道:“你在胡說些什麽,不承認父母,你連你的生日都要改了嗎?”
    鬱九初慢悠悠地說:“我戶口上的生日是三天之前,因為我出生之後,你們沒給我上戶口。等了兩個月才去上,主要是我爺爺聽說上戶口了之後能拿份低保。上戶口的時候,農村那裏管得寬鬆,生日都是爺爺隨便填的。後來我要進娛樂圈,公司幫我創建百科,生日直接按照身份證上寫的,但那根本不是我真實的生日。至於我怎麽知道自己生日的呢,因為小時候隔壁家的小孩子跟我一天出生,鄰居跟我說的。每一年他們都過生日,吃蛋糕,吹蠟燭,我就扒著窗戶在那兒看,所以對這一天印象很深刻。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情況吧。”
    這些事,還是鬱九初翻過原主的記憶之後,才知道。
    記憶裏的原主還是個小孩子,他會在日曆上給自己生日的那天畫一個紅圈,然後等啊盼啊,終於等到了那一天,卻根本沒有人記得。他從來沒有吃過蛋糕,沒有吹過蠟燭,隻在很多年之後,另一個鬱九初來了,才終於吹了一次蠟燭,許了一個生日願望。
    鬱九初就看著鬱父鬱母,道:“爸爸,媽媽,你們現在想起來了嗎?”
    鬱母的臉色慘白,嘴唇打著哆嗦,仿佛此刻極冷。她,她怎麽會記得這種事,生完鬱九初之後還沒出月子,他們就走了,戶口是誰上的,她根本不知道……
    但她的表情,已是說明了一切。
    彈幕已經在刷了:
    【靠,真的記錯了生日?】
    【什麽父母,會一邊說著自己愛孩子,一邊連孩子的生日都能記錯……他們兩個真像他們說的那麽愛這個孩子嗎?免鑒定,是路人)】
    【我在爆哭,慶說他從來沒過過生日,慶說他扒窗戶看別的孩子過生日吹蠟燭……我真的爆哭……我不知道慶是這樣的……】
    【如果父母的條件不允許,的確可能沒辦法幫孩子過生日啊!還能讓父母去偷去搶嗎?說到底,就是嫌棄自己父母沒錢吧。】
    【條件不好的時候,有口吃的都不錯了吧,還過生日,何不食肉糜哦。】
    【那連孩子的生日都不記得,你們覺得合理?】
    彈幕吵了起來,主持人這時開口道:“九初,你這還是對父母有怨恨啊。你要知道,父母把你生下來,給了你生命,就已經是盡了義務。你的父母應該那時候條件不是很好,聽你說,還需要低保。把你丟在爺爺奶奶家,他們兩人應該是打工去了。你以為他們不心疼嗎?你以為他們不想把你帶在旁邊嗎?這是因為條件不允許!九初啊,阿姨我年紀比較大,你聽姨說,這世界上不會有不愛孩子的媽媽,被迫和你分開,你媽媽肯定比你更痛苦!”
    鬱母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沒錯,就是這樣,一定是這樣,她當時是被迫的,她能怎麽辦,她需要工作上班啊!把鬱九初扔在鄉下,她肯定也很痛苦的,她……她肯定比鬱九初還要更痛苦的!
    雖然……那一切,她都已經記不清了。
    主持人給鬱父使了個眼色,鬱父愣了愣,趕緊把個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摞舊照片,一共九張,就是他放在微博上用作九宮格的那九張。
    照片都有些年頭了,是鬱九初從小到大的,最小的照片隻有一兩歲,坐在地上;最大的照片是高中的時候,他穿著校服,站在學校的門口。
    主持人對著直播鏡頭一張一張地展示著照片,一邊說道:“九初,你看,這是你過去的照片,你的爸爸媽媽珍藏了很久。很多時候,他們想你了,也隻能從照片上看到你。他們怎麽會不愛你呢?他們已經盡力給了你最好的生活了啊!你想進娛樂圈,你想拍戲,是不是因為你爸爸的支持?你永遠無法否認這個,對吧。”
    鬱九初是為了秦墨一想進的娛樂圈,鬱父支持他,無非是希望他真的能搭上秦墨一而已。現在,聽支持人拿著照片侃侃而談,鬱母神色空洞,惴惴不安,鬱父甚至沒有抬頭。
    鬱九初隻覺得有點想笑。
    他衝鏡頭外麵的助理招了招手,小林便將一個筆記本送了過來。
    看到了那個筆記本,鬱父臉色鐵青,抖如篩糠:“你,你怎麽拿到的!?”
    這個本子他明明已經鎖進家裏的保險箱了!鬱九初怎麽拿到的?他真的……他要在直播裏翻開這個筆記本?他不在乎嗎?他不怕以後一直被人指點議論的嗎?
    鬱父的心中亂成一團,鬱九初根本沒理他。他對著鏡頭展示了一下本子的封麵,又對主持人道:“照片可以給我一下嗎?這些照片是從這個本子裏拿下來的。”
    主持人看了一眼鬱父,見對方失魂落魄、滿臉汗水,卻一言不發緊閉著嘴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照片遞給了鬱九初。
    鬱九初就說:“今天跟大家說個故事吧,差不多就是……一個人是怎麽長大的。大家就當故事聽好了。這個筆記本呢,就是故事主角的日記本,上麵本來是有一個鎖的,因為沒想過有朝一日鎖會被撬開,內容也會被公之於眾,裏麵有些話可能比較偏激,先請大家見諒。我們可以對照著照片來看,九張照片,正好對應九天的日記。”
    他翻開了一頁,能看到那頁有透明膠被撕掉的痕跡,很明顯,那裏曾經有一張照片,但是被撕掉了。
    鬱九初拿起一張照片,放在日記本裏這一頁的空白位置,很坦然地對著鏡頭展示了一下,然後道:“這篇日記是他初一的時候寫的,那天,他到了父母身邊。他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有飯吃有衣服穿,但是生活算不上好,老人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吼他說,滾啊,滾回你自己家裏去。
    “他現在終於回到爸媽的家裏了,回家本來應該很開心,可是他卻覺得害怕,因為父母住的房子那麽大,那麽豪華,地板都是光光亮亮的,他的鞋子在泥裏踩過,有點髒,會不會把地踩髒呢。這麽想著的時候,他就突然在地板上摔倒了,摔了個屁墩兒,坐在地上。他的爸爸媽媽弟弟連同著保姆阿姨都哈哈大笑,他不懂,還覺得是不是真的挺好笑,自己也跟著笑,晚上回房間才回過味兒來。
    “他這些年的老照片就那麽幾張,都帶在了身邊,他就把這張小時候摔倒、坐在了地上的照片貼在日記裏,然後在日記裏跟自己說:不要再摔倒了,從小你就知道了吧,沒人拉你起來。”
    鬱母木著一張臉,麵容空洞,鬱父張著嘴想說話,卻根本不知道說什麽。
    日記本是鬱九初的,本來帶個鎖,被他們撬開了。後來,發微博的時候,他們找的營銷公司建議帶上點鬱九初從前的照片比較好,他們才想到了日記本,把裏麵的照片拿了下來。
    主持人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要打斷。畢竟今天這個節目,本來打的是黑鬱九初一把的心思——鬱九初現在這麽紅,這背後的流量比找鬱九初單純地做一期節目,要來的多得多。
    而現在,耳麥裏,她聽到導播對她道:“別插話,讓鬱九初說,這期絕對大爆!”
    主持人馬上閉上了嘴。
    鬱九初就繼續講這個故事。
    第二張照片,原主五六歲大,穿了一身明顯不合身的衣服,袖子褲腿都挽了幾折,對著鏡頭怯生生地站著。
    鬱九初翻開日記本裏的又一頁,道:“這篇日記是初中的聖誕節活動,要求穿西裝參加,可是他沒有合適的衣服。他的爸媽懶得帶他去買,就讓他穿弟弟的衣服。可是弟弟小他四歲,衣服穿著特別不合身,褲子穿成了七分褲,他徹底變成了笑柄。這讓他想到了小時候,他的爸爸媽媽終於給他買了衣服了,可是爸媽根本不知道他多高,買來的這套衣服至少大了兩個碼,他根本穿不上。”
    第三張照片是一張合影,裏麵有四個人,鬱玉坐著,鬱父鬱母站在他的兩邊,鬱九初站在鬱父旁邊,離那三人有些遠。他當時大概七八歲的年紀,含胸駝背,眼睛都好像睜不開一樣;鬱玉粉雕玉琢,笑得燦爛,非常可愛。
    鬱九初道:“這篇日記是他弟弟生日時寫的。那天,他爸媽帶著弟弟去拍全家福了,可是沒有帶他一起。他在日記裏麵寫,自己不好看,自己不乖,自己不上鏡,所以爸媽不帶他去拍照。他很困惑地寫,要怎麽變成一個爸媽喜歡的好孩子呢?他覺得自己好差勁啊,他無比厭惡這樣的自己。他想,如果自己變得好一點,可愛一點,或許爸媽會更喜歡他一點。這張照片是他最珍惜的一張照片了,因為這是他唯一的一張全家福。可是這張照片隻出現在了他的日記裏,家裏掛著的全家福,是爸媽和弟弟三個人的。”
    鬱父在這時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說:“都是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你拿出來說是要做什麽?你為什麽隻能記得這些不好的事?為什麽總要這樣負能量,抓著過去的事不放?你就不能記些好的嗎?”
    鬱九初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說:“還真不能,因為就沒有什麽好的事。我可以告訴你,一件都沒有。他經曆過的最好的事,就是他被惡作劇潑了全身的水的時候,有人路過,給了他兩張紙巾。再就沒有了。你說好事,不如你現在說一說,有什麽事,是他應該記住的呢?”
    鬱父張了張嘴,再說不出什麽。鬱九初就繼續說,繼續講這個故事。
    一共九張照片,他一張一張地說。
    九篇日記,明顯可以看出這個孩子的一生:
    他沒有父母的寵愛,他和他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他的同學嘲笑他,他的父母無視他,他過得很不好,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日記的字裏行間都充斥著苦痛,像是泥沼一般,抓著人的腳不放手。
    他的內心有著巨大的空洞和不甘,他不知道該怎麽填滿,他努力想要討好人,但總是事與願違。到了後來,他深陷在一個問題裏,那就是:
    為什麽自己是這麽差勁的人。
    說完了最後的那張照片,鬱九初就合上了日記本。
    演播廳裏特別安靜,隻有一些機器發出的微小的轟鳴。在鏡頭麵前讀這個筆記本,把所有的痛苦、偏執和陰暗都展現給別人看,是需要勇氣的,可是鬱九初始終很鎮定。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他摸了摸筆記本的封麵,說:“我猶豫過,要不要把這個日記本公開出來,給大家看。後來我想,就公開吧,因為做錯事的,從來都不是筆記本的主人,他沒有做錯任何事。現在,大家就知道他是怎樣長大的,也是怎樣被毀掉的。
    “他的生活,總是被要求,總是被否定,總是被打壓,總是被批判,總是被忽視。他搞不懂,父母肯定是愛孩子的啊,父母當然是愛孩子的,那問題出在哪裏呢?為什麽會讓他這麽痛苦?隻可能出在自己身上,一定是自己不夠好,自己太差勁了,才會經曆這一切。他搞不懂,他隻能這樣想,為自己的生活找一個解。
    “這個節目之前發的微博裏,有一句話我覺得說的很對:‘你成為了現在的樣子,都是因為你父母的教育。’的確,他變成後來的樣子,是因為他的父母。他過的是這樣的生活,他敏感,缺愛,沒有安全感,他不相信自己值得被愛,他不相信自己有優點,別人給他一根火柴,他都恨不得還給別人整個世界。他長大了,他不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了,可他又永遠都被禁錮在了當年的那個軀殼裏麵,他始終是那個摔倒在地,沒人抱他起來的小男孩。
    “他的父母從來不覺得自己錯了,他們怎麽會有錯呢。他們已經給孩子飯吃,給孩子衣服穿了啊,孩子不是活得好好的?還要他們怎麽樣呢?等孩子長大了,不就是應該孝順父母,不就應該為他們貢獻出一切嗎?所以他們送他到娛樂圈,想借著他提升階級;他們撬開他日記的鎖,想榨取他最後的剩餘價值。
    “我現在站在這個節目裏,讀他的日記給所有人聽,揭開他的傷疤給所有人看,我隻是想告訴那些和他有同樣經曆的人:‘父母都是愛孩子的’,這本身就是一個謊言,不是這樣的,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孩子。我尊重這個世界上的母親,她們為了將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來,非常辛苦,但那些糟糕的人不會因為他們成為了父母就變好。世界上就是有一些糟糕的父母,他們不愛孩子,他們隻愛自己。
    “而你,你並不糟糕,你已經很棒很棒了,能走到這裏,你已經是最好最厲害的人。你需要做的,就是拋棄那些給你帶來負麵和痛苦的過去,往前跑,向前跑,去擺脫那些如影隨形的張牙舞爪的影子。你要相信:你值得幸福,你值得被愛,你值得擁有所有的一切。
    “如果跑不動了,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來找我。我會成立一個公益心理熱線,為那些在黑暗裏獨自奔跑的人提供幫助。”
    “那就……這樣了。”鬱九初最後道。
    演播廳裏已經有了一些細小的抽泣聲,來自工作人員。鬱父鬱母在鏡頭前麵,兩個人都是神色呆滯,一句話都說不出。
    鬱九初站了起來,他想起身離開,主持人慌忙道:“九初,你先別走,你——哪怕做了再多的錯事,他們終究是你的父母啊!你現在很好,不能選擇原諒他們嗎?”
    “不能。”鬱九初坦坦蕩蕩地說,“我感謝他們給我的生命,感謝他們的養育,從半年前開始,我每個月都給我父親的賬戶匯入了500元錢,這是我身為人子,需要盡到的法定贍養義務,我不會逃避,但也僅限於此。”
    鬱父猛地抬起頭:“500塊錢夠做什麽?你明明那麽有錢,你憑什麽,現在你發達了,你就想甩開我們,你憑什麽——”
    話說到這裏,他才意識到直播還在繼續。畫麵裏,他的臉非常猙獰。
    鬱九初完全無視了他,繼續對著鏡頭道:“我不會原諒的。這也是我想對所有有相同經曆的朋友們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們可以不原諒,你們可以有恨的權利。”
    話說完了,他轉身離開。
    龍殞和小林站在一起等他。
    龍殞什麽都沒說,隻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走出演播廳的時候,發現外麵下著蒙蒙的小雨。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場雨之後,天氣怕是要更涼一些了。
    而那洋洋灑灑的小雨裏,站著很多很多的人。
    大多數都是姑娘,還有一些是男孩子,大家站在雨中,安安靜靜的。
    小林跟他說過會有粉絲來接他下班,但鬱九初不知道,會是這麽多的人。
    她們之前都在用手機看著直播,現在有些人的眼睛還是紅的,有些人的臉上盡是淚痕,有些人尚還在小聲啜泣,還有一個姑娘,她抱著旁邊的人,埋在對方的肩膀上,幾乎是嚎啕大哭。
    看到鬱九初了,還在掉淚的人就抹去了眼淚,還在悲傷的人就帶上了笑容,她們擺出了一張開心的臉,她們對鬱九初笑,對他說:
    “哥哥,下班快樂。”
    “哥哥,快回去好好休息吧,辛苦了。”
    “餓不餓?鬱哥等下讓手總帶你去吃宵夜吧!”
    “謝謝你們,還不餓。”鬱九初說,他從口袋裏翻出紙巾,走了過去,走到人群中,遞給那個前幾秒還在嚎啕大哭,現在卻好像一切都沒發生的姑娘。
    他溫柔地說:“別哭了,你們女孩子,哭了就沒那麽漂亮啦。”
    女生一邊掉淚,一邊攥緊了他給的那張紙巾,終於,她鼓起勇氣,道:“哥哥,謝謝你。我爸媽……我爸媽他們也是不好的人……我……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不夠好……”
    話說到這裏,她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再說不下去了。
    鬱九初傾身向前,給了她一個抱抱,撫了撫她的後背,隨後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我知道的,這很難熬,你已經很勇敢了。你走到今天,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特別特別地厲害。所以,以後也要好好的,好不好?”
    姑娘一邊哭,一邊點著頭,她說“好”。
    以後也要好好的,她記住了。
    站在她旁邊的粉絲鼓起勇氣,上前一步,她說:“哥哥,你講的故事,那個孩子後來怎麽樣了?他還好嗎?”
    鬱九初就笑了。
    他說:“他很好。”
    前幾天的那個生日,顧涇他們推來蛋糕的時候,鬱九初吹滅了蠟燭,也許了人生的第一個願望。
    那個願望,他代原主許的。如果原主的靈魂還在,他希望過去的一切都不再束縛他,壞的記憶不再追趕他,他能有一個新的,好的開始。
    現在,鬱九初看著這些關心他的人,他說:“讓我們祝福他開開心心的吧!”
    所有的粉絲們都點著頭,她們紛紛說道:“希望他健康快樂。”“希望他無憂無慮。”“希望他每天都能笑出聲。”
    太多真誠的、不摻假的祝願了,這些話語足夠帶著願力,穿過雲層,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另一個世界裏,醫院的病房中,一個年輕人突然睜開了雙眼。
    坐在病床旁邊照顧他的是個中年人,這時候就跳了起來,激動地叫道:“小鬱,你醒了!”
    年輕人看了看周圍,又把手舉到眼前看了看,神色有些迷茫。他說:“我,我怎麽了?”
    “你被雷給劈了啊,不過沒焦,簡直是奇跡啊!醫生說你啥事兒沒有,就是昏迷不醒,昏了兩天了呢。劇組就讓我在這兒守著你。”中年人眉飛色舞地說,“哥給你說,這就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回頭咱叫個1818黃金眼來報道一下,什麽‘小夥被雷劈後全身而退’,你這不就紅了呀!等著哈,哥給你叫醫生去。”
    說著一溜煙跑了出去。
    男孩子從病床上掙紮著爬了下來,找到了一麵鏡子,照了照。
    鏡子裏是一張很熟悉,也很幹淨的臉。
    他笑了笑,鏡子裏的人也笑了笑。
    真好啊,他還有再一次的機會。
    他呼吸著,覺得這裏的空氣都很香甜。
    他對著鏡子,在心裏說:謝謝你,我召喚來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