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澹台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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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鵬寶輦降在一處山坳裏, 落了地,夜蟲的鳴叫聲越發清晰。
    “咦——咦——”之聲此起彼伏,聽得人頭大。
    諸長泱覺得不能白受這個苦, 幹脆帶著君倏一起抓了好些夜蟲放血,準備倒手賣給材料行。
    此舉看得積金宗眾人心情複雜, 同為煉器師,諸長泱展現出的精神總是格外艱苦樸素, 讓人佩服。
    幸月昏帶著兩名弟子選定位置,布下符陣。
    陣法奏效, 朱砂亮起,山坳中浮出各種霧蒙蒙的氣息, 夾著大量發絲般的魔氣。
    “怎麽會這樣?”幸月昏吃了一驚。
    這些魔氣與夏玦所留的十分相似,但極為濃密,一蓬蓬如同深海中的海藻, 漫向四麵八方。
    目所能及,全是可怕的發絲一樣的東西。
    這場景讓諸長泱想起當初在絲香故城和蘇緹大戰的情景,身上不自覺地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好、好多魔氣,”一名積金宗弟子打了個寒噤,“這些應該不是祖師奶奶留的吧?”
    雖然此地就在東方魔域邊界上, 但畢竟還是凡人境, 這個情況顯然是不尋常的。
    “現在還不太清楚。”幸月昏緩緩搖頭, 語有慚愧, “這裏十分古怪,單以我之力, 恐怕難以覓得仙姑神蹤……”
    司寇洛看著遍布四野的魔氣, 沉吟道:“既然如此, 那就分頭尋找吧。”
    本來他也沒指望全靠密山宗, 密山宗能幫他們尋到此處,已是萬幸,剩下的,還是要靠積金宗本門的力量。
    積金宗眾人自無二話。
    司寇洛便吩咐積金宗的弟子兩兩結伴,各自去往一個方向打探消息,末了看向諸長泱和君倏二人,提醒道:“二位,此地險惡,不宜久留,你們不如……”
    本來這事跟他們兩人就沒有關係,現在事情發展出乎意料,若當真要進入東方魔域,必定危險重重。
    是以司寇洛覺得有必要勸他們先行返回。
    君倏卻根本沒聽他說話,兀自掃了一眼苦渡河的方向,說道:“我和長泱去那邊。”
    這話的意思是不但不離開,甚至不打算跟積金宗組隊。
    諸長泱:?
    這決定是不是略微草率了一些?
    他覺得應該和君倏再商量一下,轉頭一看,卻見君倏目光怔怔,似乎在想些什麽。
    諸長泱從未在君倏臉上見到過這樣的神色,不由微微一愣,終於沒有說話,默認了這個決定。
    司寇洛見狀,隱隱意識到君倏此行似乎並非全為了夏玦而來,而是另有所求。
    思及此,便不再多言,隻說:“那兩位請多加小心,若有任何麻煩,務必及時告知。”
    定好行程,天色已經大亮。
    眾人不再耽擱,將赤鵬輦留在山中,便即出發。
    .
    諸長泱和君倏禦劍出了山坳,再往前行數十裏,就看到一處集鎮。
    諸長泱不由驚訝:“這裏居然有這麽多人?”
    這集鎮就在苦渡河邊上,與東方魔域僅有一水之隔,按說應該是凡人敬而遠之的地方。
    但此處不但有人居住,還十分熱鬧,遠遠就可以看到一間間的房舍商鋪,其中行人車馬,轔轔蕭蕭。
    君倏看著這一副熙熙攘攘的景象,微微一愣,有些茫然地說:“我不知道。”
    諸長泱覺得他這話有些莫名,正要再問,君倏已經變幻指訣,按劍飛下,在集鎮外圍落了地。
    正好路邊就有一處歇腳的茶寮,兩人便走了進去,要了兩碗茶水,向老板打聽這裏的情況。
    那老板常年與經行此地的客商打交道,十分健談,見有人問起,立刻滔滔不絕地講解起來。
    原來東方魔域瘴氣橫生,極少有靈土靈脈,域中物產甚為貧瘠。
    一些膽大的商人便從其他洲域運送物資到此轉賣,雖然風險比其他地方大,但利潤十分可觀。
    初時這裏確實十分危險,除魔修外,還有一些在其餘洲域犯了事的奸惡之徒潛逃到此地,殺人越貨之事時有發生。
    但架不住財帛動人心,即便這樣,還是有源源不斷的客商趕來此處。
    為保安全,許多人都會雇修士同行。
    久而久之,就有些修士幹脆在此地定居,做起了掮客、保鏢的行當。
    一些魔修見有利可圖,居然也跟著在此做起了買賣。
    魔修與正道在其他洲域勢同水火,但在苦渡河邊,隻要手上有好東西,錢貨兩訖,沒有人會管對方是修什麽道的。
    慢慢地這裏就形成了集鎮,成了九域上少有的正道、魔修和凡人能夠共同生活的地方。
    諸長泱聽罷,頓時恍悟。
    說到底,人都是趨利的。無論雙方之間有什麽矛盾,隻要有共同的利益基礎,就總能找到一個平衡的點。
    諸長泱笑道:“這麽說,你們鎮的人應該都很不簡單啊。”
    這地方如此龍蛇混雜,注定了危險重重,沒點實力的人怕是不敢在這裏定居。
    “哦,那倒不是。”老板搖頭晃腦地說,“咱這都住了好久的人了,該有的規矩還是有的,安全得很,你在鎮子裏就盡管放心吧。”
    諸長泱“哦”了一聲,好奇問:“都有些什麽規矩?”
    老板把抹布往肩上一搭:“我們這約定俗成的,鎮子方圓二十裏之內,不得打家劫舍,想要殺人越貨,得出了二十裏以外的地,那就沒人管了。”
    頓了一下,還十分自傲地補充,“魔修也不行。”
    諸長泱:“……”
    聽起來倒也不是那麽安全。
    正在無語,忽見元眠沙滿頭汗地從外麵走了過來,雙方當麵碰了個正著。
    元眠沙愣了一下:“誒,兩位也找到了此處啊?”
    諸長泱招呼他一起坐下,問道:“你怎麽一個人?”
    “唉,別提了。”元眠沙抹了把汗,“我跟積金宗兩位師兄循著魔氣找到這邊,本來都好好的,誰知道就在距離這裏二十裏地外的地方,突然遇到一幫劫匪打架,就幹了一架,差點沒把我累死。”
    諸長泱:“噗——”
    這地方的劫匪還真就埋伏在二十裏外啊。
    他趕緊問道,“所以你們是因為這事分散的?兩位師兄沒事吧?”
    “哦,不是,隻是幾個煉氣期的小賊,不是我們的對手。”元眠沙擺擺手,“我們隻是分開了打探線索而已。”
    諸長泱:“……”
    那你講那麽多廢話?
    元眠沙要了碗茶水,一邊喝一邊歎氣,“這裏的氣息太駁雜了,我的符法追蹤不到那些魔氣到底去了哪裏,所以跟兩位師兄決定分開找人問詢,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晚些再匯合。”
    又問,“你們也是循著魔氣到這裏的嗎?有沒有查到什麽?”
    “不是。”諸長泱輕咳一聲,“我們隻是見這裏人挺多,隨便過來看看。”
    元眠沙“哦”了一聲,繼續歎氣:“這地界太邪門了,到處都是魔氣,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仙姑留的。唉,要是小師叔在就好了,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尋到仙姑的蹤跡。”
    他口中的“小師叔”,自然就是幸月昏此前提到的“小師弟”。
    諸長泱見這幾個密山宗的人對此人如此推崇,好奇之餘不免疑惑,“你小師叔到底在忙什麽?真的不能抽空來一趟嗎?”
    元眠沙臉上浮出一絲尷尬,“恐怕不能……”
    就在這時,路邊走進來一個灰頭土臉的青年,衝老板喊道:“店家,來碗茶水,哈哈哈,那幫孫子居然想搶我,這下知道誰搶誰了……”
    一句話沒說完,就跟元眠沙打了個照麵。
    元眠沙眼睛一瞪,原地彈起:“小師叔!”
    諸長泱:?
    不是吧,這麽巧的嗎?
    立刻好奇地看過去,不過接下來的情況與他預想的有些出入。
    “靠,你們怎麽找到這的!”那青年大罵一身,轉身就走,“倒黴倒黴。”
    元眠沙趕緊飛出一道符,攔在青年身前,同時大喊:“小師叔,大家正在到處找你,你別再躲了,趕緊回去吧——”
    “誰他媽躲了,我一直光明正大的好不好。”青年不服氣地回嘴,“是你們自己笨沒找到我而已……”
    還沒說完,黃符在他麵前爆開,符火騰空而起,差點燒到他的下巴。
    青年登時大怒,“好啊,一陣子不見出息了,居然敢跟我動手,看我不揍你!”
    說話間,雙手虛空一抓,手上瞬時多了好幾道黃符。
    元眠沙見狀大驚:“小師叔,手下留情,我可是給你抄過作業的小師侄啊——”
    “也是哦。”青年聞言有被觸動到,當即收起其中一張符,“那就不讓你掉頭發吧。”
    元眠沙哀嚎,趕緊從袋中摸出一疊黃符,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朝著青年扔去。
    “你手法還是這麽破。”青年發出嫌棄的聲音,連躲都不躲,指尖飛快點了幾下,身前便憑空出現幾道黃符。
    那幾道黃符連成一線,形成符陣,輕而易舉將元眠沙的黃符攔了下來。
    與此同時,青年手上的幾道黃符消失不見,下一秒,那些黃符便出現在了元眠沙身前。
    元眠沙“啊呀”一聲,下意識地往後退去,但他身後就是桌子,這一退直接撞了一下,身體後仰往諸長泱身上栽去。
    君倏眼疾手快,一把將諸長泱拉到一旁,鏽劍同時從芥子袋中飛去,刺向那青年。
    “你們是誰,幹嘛多管閑事?”青年跳腳,手上一點,一道黃符出現在鏽劍的劍勢之前。
    劍尖刺破黃符,符上的朱砂浮起,化作一蓬細霧爆開,澎湃的力量形成無形之盾,生生將鏽劍擋住。
    諸長泱眉毛不禁一挑,他雖然不懂符術,但憑著這隨隨便便的連環幾手,也能看出這青年確實不凡。
    那青年有同樣的想法,看著君倏的鏽劍,讚道:“劍法不錯嘛——”
    君倏指尖一曲,要再往前,忽然腦中嗡嗡作響,嘈雜的聲音炸開,猶如無數細針在刺,他不得不停下動作,劍尖與符盾暫成僵持之勢。
    元眠沙見君倏的劍居然能與青年的符法相持,登時一喜,顧不上自己被貼了滿頭滿臉的符,急急說道:“小師叔,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那個情緣會害了你的……”
    “那又怎麽樣?”青年“呸”了一聲,“我知道豔豔是魔女,我樂意給她騙,反正又不是騙你們,你們管那麽多幹什麽!”
    元眠沙一口老血噴出來,眼見對方油鹽不進,隻能無助地看了諸長泱一眼:“諸兄,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小師叔?”
    諸長泱狂汗,心說我都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情況好嗎!
    不待他說話,那青年先跳了腳:“好啊,原來你們是他的幫手。”
    手一抓,指尖又多了兩道黃符。
    諸長泱心頭一跳,暗道不好,這青年出符可比元眠沙快得多了,下意識就要往旁邊躲去。
    君倏堪堪壓下腦中的劇痛,不閃不避,指訣變幻,鏽劍上綻出一道寒光,頃刻間破開青年的符盾。
    在青年掐訣之前,鏽劍先行刺了過去。
    “哎呀,好厲害,那我不跟你打!”青年幹脆利落地收手,符也不出了,直接往自己身上貼了一道迅疾符,“嗖”一下跑出老遠。
    隻留下一團塵煙和一句喊話,“你們好煩,不要再找我了——”
    諸長泱嘴角微抽,轉過頭去看向元眠沙:“你小師叔……”
    元眠沙把臉上的黃符揭下來,眼睛和嘴巴全部腫成一片,仿佛捅了馬蜂窩一般。
    事已至此,他也沒法再隱瞞,“嗚嗚”道,“你們都聽到了,我小師叔其實不是有事在忙,他就是被一個魔女欺騙了感情,還為了她離宗出走了。”
    元眠沙這位小師叔名叫澹台不棄,作為密山宗祖師晚年收的小徒弟,在門內十分受寵,連掌門都讓著他三分,本來前途一片大好。
    不料數月前,澹台不棄外出曆練時結識了一個叫豔豔的女子,迅速墜入愛河,不但與對方結成情緣,還將其帶回了宗門,說要娶她過門。
    密山宗眾人初時隻覺得那豔豔嫵媚過人,行事招搖,不像良配,但澹台不棄喜歡,大家也不好說什麽。
    直到澹台不棄將豔豔帶去見祖師,才被祖師看破,豔豔根本不是普通女子,而是個修為頗高的魔女。
    密山宗上下大驚,便要緝拿豔豔,澹台不棄哪裏肯,竟反過來幫豔豔阻攔師門,讓豔豔逃出了密山宗。
    掌門震怒,遂令澹台不棄禁足思過。
    不料當天晚上,澹台不棄就留書出走,說他非豔豔不娶,既然密山宗不準豔豔留下,那他就自己去找豔豔。
    掌門被他氣得火冒三丈,趕緊派了人去找他,但澹台不棄本領既強,對發給他的玉牒信息又一概不理,一般弟子根本難以尋到他的蹤跡。
    密山宗哪好意思將此事宣揚出去,是以積金宗問起時,幸月昏才支支吾吾,宣稱澹台不棄有事在忙。
    萬沒想到,居然在此處撞到了澹台不棄。
    諸長泱恍然大悟,歎道:“你小師叔還挺……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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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但是,實力挺強的,把小師侄揍成熊樣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