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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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長玉聽得他這番話,  愣了好一會兒。
    隨即突然捧住他的臉,踮起腳在他唇上飛快地碰了一下。
    在謝征還沒反應過來時,她一把拉開門蹦出幾步遠後,  才在簷下燈籠昏黃的光暈裏回過頭,  繃著臉強裝鎮定道:“那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你別送,時辰不早了,  你也早些歇著。”
    言罷也不等謝征回話,  就朝著一條小徑走了。
    謝征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尚有幾分失神。
    樊長玉背對著著他,他瞧不見她滿臉的緋色,  能瞥見的隻有在月色下泛著淡粉的耳朵尖。
    他開口喚道:“長玉。”
    樊長玉頭都沒回,隻背對著他舉起一隻手揮了揮,“說了不用送了,我再走幾步路就到了。”
    他輕扯了下嘴角,幽幽道:“你走錯路了,那是去廚房的。”
    樊長玉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空氣中靜默了好幾息,她才轉過身,  麵色如常地走向另一條道,  一本正經解釋:“天太黑了,沒看清路。”
    她繼續往前走時,身後傳來謝征極輕的一聲淺笑。
    樊長玉不理他,半是惱,又半是嫌自己丟人,  心口不知怎地,  還跳得特別快,  仿佛揣了一隻小鹿在裏邊。
    她悶頭回了東廂,莊子裏守夜的血衣騎見她回去,立馬給她送去了洗漱的熱水。
    樊長玉簡單洗漱一番後,倒在床鋪上,望著漆黑的帳頂,想起回來時的糗事,默默拉過一旁的被子,將自己蒙頭蓋住。
    怎麽就丟了這麽大個人呢?
    心房的地方卻還是怦怦直跳,一麵囧,一麵又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歡喜包裹著。
    大抵真是她在感情上太過遲鈍,又或者是從前思慮的事太多,這一夜把所有的話說開後,她才意識到,喜歡謝征,似乎是一件極為歡喜的事。
    想起他,嘴角就莫名地想往上揚。
    在被子裏太久了有些悶,她剛想拱出去透透氣。
    窗戶卻在此時發出一聲輕響,樊長玉瞬間警惕起來,手摸向了藏在枕頭底下的剔骨刀。
    床邊凹陷下去一小塊,謝征清冽的嗓音在黑暗中尤為清晰:“睡了?”
    樊長玉鬆開握著刀柄的手,從被子裏冒出個頭來。
    她頭發被蹭亂了,翹了幾絲起來,眸光澄澈,臉在被子裏悶了太久被捂得有些紅,整個人透著一股嬌憨:“你怎麽過來了?”
    謝征直接合衣躺了上來,大手從錦被裏探進去,攬住她的腰將人帶進懷裏:“放心,沒人看到我過來,天亮前我就回去。”
    樊長玉微微一噎:“你也不嫌麻煩……”
    謝征緊實的胸膛貼著她後背,垂首嗅著她發間淡淡的發香,說:“不麻煩。”
    他的呼吸噴灑在樊長玉後頸,讓她覺得有些癢,她躲了一下,被謝征一攬又帶了回去,但隨後他便極為規矩,似乎過來當真隻是想抱著她睡一覺。
    樊長玉本想隨他去的,可就這麽被抱了一會兒,感受到身後抵著自己的東西時,她臉色變了變,忍不住開口:“你……要不還是回去睡吧?”
    謝征抱著她一動不動,回話的嗓音沉而啞:“別說話,睡覺。”
    樊長玉聽出他聲音裏的隱忍意味,沒敢亂動,也沒再說話,就這麽如芒在背地窩在他懷裏又躺了一會兒,大抵是真累了,呼吸竟慢慢均勻了。
    謝征聽著她平緩下來的呼吸聲,掀開眸子在黑暗中凝視著她的睡顏,靜靜看了一會兒後,垂首叼住她頸間的一塊軟肉,用牙齒輕輕磨了磨,吮出一道紅痕後,才鬆開。
    他把人更緊地按進懷中,微微調整了下姿勢,下顎抵著她肩窩,也閉眼沉沉睡去。
    -
    第二日樊長玉醒來時,果然已不見謝征。
    她梳洗後,去前廳同謝征一道用了早飯,謝征差不多得準備“回京”的事宜了,樊長玉昨日同朱有常談過後,也想去大牢審一審被押上京的那些隨家忠仆,看能不能問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朱有常得知長寧也在京城,倒是想見見長寧,但眼下局勢不甚明朗,未免莊子的位置暴露,再引來魏嚴的殺手,還是得等對魏嚴的定罪下來了,再安排相見。
    莊子外已備好了送樊長玉回去的馬車,她來時兩手空空,回去時,謝征把自己房裏那幾冊做了注解的兵書和幾張輿圖全拿給她了。
    樊長玉也沒推辭,心安理得地全收下了。
    謝征還得去部署“回京”的諸多事宜,給小皇帝遞了回京的折子,他再領著大軍從正陽門路過了,至此他才算可以名正言順出現在京城。
    送樊長玉回去的便變成了謝十一。
    她已上了馬車坐好,厚重的車簾忽而被人掀開。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謝征單手撩起車簾摁在一側的車門處,暖融融的日光落在他那一圈黑睫上,讓他冷峻的麵容瞧著都和煦了許多。
    他看著樊長玉道:“這些兵書你拿回去慢慢看,不懂的地方拿紙筆記下來,下次問我。”
    樊長玉膝頭放著那一疊書,最上邊那一本還是攤開的,顯然一上車就又開始看了。
    她點了點頭,看看謝征,目光又落回翻開的那一頁書卷上。
    她專注做一件事的時候,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認真的傻氣,莫名地招人疼,因為車門處照進來的太陽光有些刺眼,她長睫半耷拉著,毛茸茸一片,腫起來的唇瓣愈顯豐盈。
    謝征看著她,長眸微眯,突然道了聲:“現在就有看不懂的地方了?我瞧瞧。”
    言罷直接放下車簾走了進來。
    樊長玉一臉錯愣瞪著他,礙於馬車就在莊子門口,裏邊稍有點動靜就會引得門口的侍衛看過來,她被謝征按著後腦勺吻住的時候,愣是半點沒敢掙紮。
    一吻結束,謝征瞥了一眼她膝頭攤開的那一頁兵書,呼吸尚未平穩,語調卻清冽如初,聽不出任何異常:“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唯不戰而屈人之兵,乃善之善者也。是以兵法攻謀,多為攻心。”1
    樊長玉聽著他冠冕堂皇概述起這一頁兵法,微喘著氣繼續瞪他。
    手都已經捏成拳頭了,想到外邊就是朱有常他們,到底還是忍了下去。
    她頭一回知道,這人無恥起來,竟能到這地步!
    謝征似從她瞪圓的杏眸裏看出了她所想,輕扯唇角無聲地笑了笑,俯身又在她唇上親了親,才壓低嗓音道:“走了。”
    等謝征跳下馬車,在前邊撫馬鬃檢查韁繩是否套牢的謝十一才坐上車轅。
    朱有常坐在輪椅上,被一名血衣騎推出大門為樊長玉送行。
    眼見馬車走遠了,謝征也駕馬帶著幾名血衣騎離開莊上,去同班師回朝的第二波軍隊匯合,營造他“剛”從北地回來的假象。
    朱有常萬分欣慰地道:“老將軍若知長玉侄女坐到了朝廷三品大員的位置,還得侯爺器重,孟家能繼續為謝氏效忠,九泉之下見到謝將軍,也能含笑了。”
    謝忠看著一南一北分開走的車馬沒說話。
    他家侯爺,對雲麾將軍的心思隻怕不是同袍之誼那般簡單……
    -
    樊長玉從前就常在軍營裏,趙大娘夫婦和長寧對她時不時地幾天不在家早已習慣。
    昨日她離開進奏院時,又交代了謝七的,因此等她回去,老兩口和長寧以為她是去辦什麽差事了,都沒過於擔心。
    長寧還興奮地捧著一隻在竹編筐裏的兔子給她看:“阿姐阿姐,看寧娘的小兔子!”
    樊長玉先前說不讓長寧養,是怕到時候離京麻煩,但眼下兔子都已經帶回來,她倒也沒苛責,隻笑道:“你這是央著你小七叔叔幫你贏回來的還是你小五叔叔?”
    長寧一雙葡萄似的大眼黑得發亮,她興高采烈地道:“是寶兒幫我贏的!”
    樊長玉不由詫異:“寶兒還會投壺?”
    那孩子沒比長寧大多少,平日裏瞧著也斯斯文文的,背詩書記性頗好,但論咋呼,還沒長寧愛玩呢。
    昨日陪俞寶兒出門的謝五笑著答道:“小公子在那小販攤位前投了一下午的壺,險些把身上的玉佩都抵給那小販了,可算是投中了。小販高興得還送了一隻兔子燈。”
    原來俞寶兒昨日出門是去給人當財神爺去了,樊長玉一時間也哭笑不得。
    她看向抿唇站在一邊的俞寶兒,蹲下身同他道:“改明兒姑姑得空了,帶你再去那小販那裏,把他攤位裏的物件全贏回來!”
    長寧一聽這話就來勁兒,高興得直拍手:“全贏回來,然後寧娘也要去擺攤攤,讓人來投壺!”
    樊長玉忍俊不禁,捏捏她軟嘟嘟的臉頰:“寧娘還是個小財迷呢?都知道怎麽賺錢了?”
    長寧心虛地看了一眼俞寶兒,絞著手指道:“寶兒去投壺把身上的錢都花光啦,我是他小姑姑呢,要賺錢還給他。”
    這話讓趙大娘和趙大叔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趙大娘誇道:“咱們寧娘這才有當小姑姑的樣子嘛。”
    長寧被誇得眼睛一眯,嘴角一翹,小胸脯都挺直了幾分。
    隻有俞寶兒看了長寧一眼,似乎不太高興。
    看完兩個小家夥,樊長玉回房放謝征給她的那些兵書,俞寶兒卻跟個小尾巴似的跟了過去:“長玉姑姑。”
    他攥著手心,欲言又止。
    樊長玉問:“寶兒怎麽了?”
    俞寶兒看著她道:“我想習武。”
    這個問題讓樊長玉小小地頭疼了一下,俞寶兒身份尊貴,習武的苦頭可還多著呢,摔摔打打也是常有的事。
    她道:“習武很辛苦的,寶兒怎麽突然想習武了?”
    俞寶兒低垂著長睫,抿著唇不說話,好一會兒才道:“就是想學,我要是跟長玉姑姑一樣厲害,以後就能保護我娘了。”
    皇長孫的人當日去搶俞淺淺母子,終究是給俞寶兒心裏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樊長玉聽他這般說,不由也正色了起來。
    她道:“習武辛苦,但最難能可貴的地方還是在於堅持,念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習武也是一樣。這樣吧,我先教你打底子,你若能吃下這個苦,堅持下來,我後麵再教你別的。”
    俞寶兒用力點頭:“好。”
    長寧不知貓哪兒聽到了二人的談話,突然冒出來道:“寧娘也要學!以後一拳打扁一個壞人,一巴掌拍暈一個豬玀!”
    她說著還揮舞了下小拳頭。
    樊長玉聽她還記著自己從前殺豬的那點事,不由扶額。
    她道:“你身體不好,就別跟著胡鬧了。”
    長寧有喘鳴之症,從前就時不時地喘不上氣。
    樊母在懷著樊長玉那會兒,就遭遇了錦州變故,被樊父救走,一路顛沛流離逃亡薊州,路上傷了身子,也是樊長玉在娘胎裏時就皮實,才有驚無險地出生了。
    但樊母養了多年的身體也不見好轉,一直到她都快十歲了,才又有了長寧。因為母體弱,長寧生下來也瘦瘦小小的,還天生有喘鳴之症,當真是從吃飯了,便開始湯藥不斷。
    小時候給她喂羊奶,她嫌膻味重不肯喝,還是樊長玉偷偷給她摻了些糖,才哄著她喝了。
    樊長玉從軍後,掙了銀子,也沒斷過給長寧的藥。
    長寧一聽樊長玉拒絕了,急得跑過去,攥著她的袖子直晃悠:“不嘛不嘛,寧娘就要跟著學。”
    大概是怕樊長玉還是不同意,她眼圈都有些發紅了,說話也帶了鼻音,仿佛下一刻就要委屈得哭出來。
    樊長玉心口軟了軟,俯身摸了摸長寧的頭道:“寧娘乖,阿姐給你找京城最好的大夫看病,要是大夫看過了,說你可以習武,阿姐再教你好不好?”
    長寧這才委委屈屈地點了頭。
    見朱有常後有了查魏嚴的線索,樊長玉眼下也是事多如牛毛,但給長寧請大夫的事同樣刻不容緩,她當天下午就讓謝五出去打聽京城有名的大夫。
    樊長玉忙去了,俞寶兒看著還是一臉不開心的長寧,道:“你不能習武,也沒關係的,以後我保護你。”
    長寧氣得臉都嘟了起來,她悶悶道:“不行。”
    俞寶兒問:“為什麽不行?”
    長寧胖乎乎的手指扣著自己衣服上的珍珠扣,別扭道:“那樣你就比我厲害了,以後我都打不過你。”
    俞寶兒說:“那以後你打我,我都不還手。”
    長寧圓溜溜的眼睛斜瞟他一眼:“真的?”
    俞寶兒點頭:“真的。”
    長寧嘴角這才抑製不住地往上翹了翹,伸出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拇指道:“那我們拉鉤鉤,你要是說話不算數,你就是小狗。”
    俞寶兒伸出小拇指同她勾住,鄭重說:“好,咱們拉勾為定。”
    -
    皇宮。
    齊昇看著龍案上那封今早剛送到宮裏的奏疏,急得整個人都在殿內打轉,“謝征就要回京了,魏嚴那邊還沒告訴朕,對李黨的這些彈劾,他有何應對之策……”
    他目眥欲裂,氣得踹了龍案一腳:“謝征要是也跟李家那老匹夫一樣,倒向了承德太子的後人,他此番回來,豈不是就是要趕朕下這把龍椅?”
    “朕得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新上任的總管太監是個圓滑的,當即諂媚道:“陛下莫憂,武安侯重兵在握,他若真倒戈那不知真假的承德太子後人,無非也是為扳倒魏嚴,承德太子後人篡位後才能許給他的,您現在就能許給武安侯了,隻要武安侯肯助陛下一臂之力,先解決李家,再扳倒魏嚴,把原本留給魏嚴的位置給他坐,再怎麽比他幫完承德太子後人,還得同李家分權來得好。”
    自謝征抗旨還削了宣旨太監一隻耳後,這藐視皇權之恨,齊昇一直記著的。
    讓謝征坐上魏嚴那個位置,他心底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可如今魏嚴明顯奈何不了李家了,對於魏嚴能不能幫自己保住皇位,齊昇也開始動搖了。
    他一身微凸的眼死死盯著那太監:“朕已同他交惡到至此,你幫朕想個拉攏他的法子?”
    這個問題把太監問住了,麵對齊昇那恍若要吃人的目光,隻得硬著頭皮訕笑著道:“這男人嘛,能籠絡的無非不是權勢、財寶、美人?”
    這話說了也等同於沒說。
    齊昇卻是坐回了龍椅上,單手撐著頭,微微外凸的一雙眼裏,眼白部分布著血絲:“美人?朕想給她和皇姐賜婚,他是怎麽對朕的?”
    太監眼睛一轉,忽而道:“長公主,似乎同武安侯有聯係……”
    齊昇眼皮倏地一揚,冷笑道:“他謝征拒了朕的賜婚,轉頭又同朕的皇姐有往來,他想做什麽?皇姐也讓朕好生失望,朕對她這般好,她也在給自己找後路了?”
    他眼神陰冷,倏地看向太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太監腿一軟,就直接跪下去了:“奴才不敢欺瞞陛下,奴才有個幹兒子,同長公主宮裏一個宮女結為了對食,是那宮女進去斟茶時,無意間聽見長公主在吩咐心腹太監,讓他務必把信交到武安侯的人手上。”
    齊昇手指開始一下一下地扣抓龍椅上的扶手,指甲和金屬碰撞,發出的聲音尤為刺耳:“皇姐近日有什麽動作?”
    太監不動聲色打量著齊昇,捏著嗓音道:“奴才聽說,長公主宮裏的人,近日頻頻出入冷宮,跟當年賈貴妃宮裏一個瘋癲的宮女走得頗近……”
    齊昇指尖摳挖的力道更大了些,原本修剪整齊的指甲都被扶手上雕刻的浮雕磨出了參差不齊的缺口,他喃喃道:“她在幫謝征查十六皇兄的事……謝征查十六皇兄作甚?”
    一片指甲不堪重負,斷裂開來。
    這細微的痛意也讓沉靜在自己思緒裏的齊昇陡然抬起頭來。
    他那雙向外微凸的眼亮的瘮人,太監被他那眼神盯著,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齊昇展唇笑了笑,神情裏透著一股莫名的興奮,陰惻惻盯著總管太監:“你去,把冷宮裏那個瘋掉的宮女給朕帶來。手腳幹淨些,別讓皇姐那邊聽到了什麽風聲。”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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