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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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香花樓出來,天色已經徹底暗沉。
凝凍在夜空中的月,像一麵冰冷磨成的圓鏡,澄淨的不染纖塵。
相比於香花樓內的炮火連天,樓外則是冷清的多,除了過往匆匆的行人之外,也就幾個肩販還在叫賣吆喝著。
偶爾可見全身武裝、神色凝重的衙差在巡邏。
“你覺得梅杏兒會在哪兒?”
冷歆楠望著一排排模糊不清的房舍輪廓,輕聲詢問。“當時魔物逃跑,並沒有挾持任何人。難不成,還有其他魔物?”
李南柯搖頭:“不會的,魔物隻有老秦頭那一個。不過我現在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麽魔物會先進梅杏兒的屋子。”
“它要報複林家啊。”
“那為什麽,它要先進入梅杏兒的房間,而且還把房間弄的那麽亂?”
男人重複了一遍疑問,強調出重點。
冷歆楠被問住了。
說實話,她有點被打擊到了。
以往她辦案時,時而也會遇到困境,可最終還是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去解決。
但自從邀請李南柯這家夥協助辦案,她忽然有了一種智商完全不對等的錯覺,很難跟上對方的思路。
剛想明白一件事,結果對方又扯起了另一件事。
奔波了一天,雖然搞清楚了魔物的來曆,也鎖定了給萬瑩瑩和林皎月下‘紅雨’的幕後凶手,但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
“那你說為什麽?”冷歆楠隻好求教。
李南柯看著她白皙美麗的臉頰,笑著說道:“很簡單,目的性這麽明確,顯然就是奔著梅杏兒去的。”
“為什麽啊。”女郎還是很迷糊。
這次男人倒是沒給出答案,隻是胡亂猜測:“或許是梅杏兒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吧。也或許……”
見男人遲遲不言,冷歆楠莫名有種想揍人的衝動。
李南柯將肩膀上不知何時蹭到的些許灰塵輕輕拂去,說道:“冷大人,現在太晚了,我們還是明早去文家吧。”
“明早?”
冷歆楠微微繃大盈潤動人的翦水瞳眸,滿是不解。
明明都已經確定凶手了。
“還有一些問題我想不明白,明天去並不晚。”李南柯摸著肚子無奈道。“而且,我肚子真的快要餓癟了。”
經對方這麽一提醒,冷歆楠這才想起兩人奔波了一整天,連飯都沒吃。
就連她,也是早上湊合了兩個包子。
女郎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主動邀請道:“我們去找家酒樓吧,我請客。”
男人婉拒:“不用了,我夫人還等著我吃飯呢。”
“這麽晚了,你確定?”
冷歆楠並不覺得洛淺秋還在等,留飯倒是有可能。
李南柯語氣篤定:“肯定在等。”
冷歆楠不再強求:“行,那我送你過去。”
當兩人來到家,望著那桌上依然溫熱的飯菜,以及手捧著醫書靜靜等待著的女人,冷歆楠徹底被震驚到了。
她震驚的不隻是洛淺秋的‘賢惠’,而是他們夫妻間的默契。
與此同時,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回旋在心頭。酸酸的,澀澀的,又甜甜的……讓她也羨豔向往起了這種夫妻生活。
“不是給你說了嘛,如果下午沒回來就不要等我了,你先吃就行了。”
李南柯坐在椅子上,口中‘抱怨’著。
洛淺秋抿著柔嫩姣好的唇瓣,嫣然一笑:“妾身也不餓,索性就等著相公了。”
說著,又取出一副新的碗筷,對冷歆楠溫和道:“冷大人,一起吧。”
“不用,我——”
冷歆楠下意識要拒絕,但看到對方已經給她盛了飯,再加上誘人的飯香味勾引著她,最終厚著臉皮決定蹭飯。
事實證明,她這頓飯蹭的很值。
當飯菜入口的那一刻,她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才是人間美食。
尤其是此刻嚐在嘴裏的蓬蓮豆腐。
初入口時有幾絲苦熱,但緊接著卻有一種無形之力直入腦髓,教人通體舒泰,不忍停筷。
京城有名的大廚也不過如此。
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李南柯會接受這個相貌普通的妻子。
醫術性格暫且不談,單是這一手頂級的廚藝,就足以拿捏住大部分男人的胃,也栓住了他們的心。
“冷大人,相公沒給您添麻煩吧。”
洛淺秋柔聲詢問。
正沉浸於美食的冷歆楠聞言,將口中食物咽下說道:“怎麽會呢,你夫君很能幹。”
“沒添麻煩就好。”
洛淺秋露出清淺溫婉的笑容,夾起一塊菜放在冷歆楠的碗中。“相公有時性子會比較隨意,以後若犯了錯,還往冷大人多擔待。”
“嗯,我會的。”
女人的賢惠讓冷歆楠愈發感慨李南柯娶了個好妻子。
不過緊接著,她聽出了話裏的另一層意思。
是想讓李南柯一直跟著她?
冷歆楠秀目瞥向李南柯,對方卻隻是埋頭吃飯,沒什麽反應。
女郎心中起了糾結。
這短短一天,她也見識到了李南柯的優秀,有了惜才之心。
但讓對方進入夜巡司這個凶險部門,能不能一直護他周全很難保證。若有個三長兩短,這對恩愛夫妻怕是天人永隔了。
冷歆楠猜不準洛淺秋的意思,選擇沉默。
桌上油燈映照著三人身影。
相較於以往兩人的清冷,冷歆楠的加入雖有些違和,卻也增添了幾分生氣。
不過電燈泡畢竟是電燈泡,該有的覺悟還是要有的。用過餐後,冷歆楠便很自覺的道別了夫妻倆。
臨走時,洛淺秋給她抓了一副藥材。
顯然她看出冷歆楠受了內傷,並特意囑咐對方明日記得來按摩緩解症狀。
“案子順利嗎?”
洛淺秋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碗筷隨口問道。
“還行吧。”
李南柯點了點頭,從懷裏取出兩片葉子,遞到女人麵前。“夫人,你認得這是什麽花葉嗎?”
這兩片葉子是他在梅杏兒衣櫃下發現的。
當時他拿著葉子對屋內養的所有花進行了對比,均未找出相似之葉。
“這是醉仙桃的花葉,也叫白花曼陀羅。”
洛淺秋隻瞧了一眼便說出了花葉名。“具有麻醉,平喘的作用,大多用於粗製的蒙汗類藥物。”
蒙汗……藥?
李南柯吃了一驚。
洛淺秋從他手中拿過花葉,看了看說道:“這上麵還沾有鬧羊花粉以及柏茈桂的味道。醉仙桃和鬧羊花多被拿來製造醉酒神藥,份量適宜添入酒中,可一杯即醉。但這兩樣同樣擁有毒性,所以加了柏茈桂來壓製毒性。”
神醫媳婦的詳細解釋,讓困擾李南柯的一個疑問終於解開。
內心的推斷也更為清晰。
為什麽梅杏兒的房間內會有這種藥材?
她用來做什麽?
在洛淺秋去廚房洗碗的空檔,李南柯習慣性的抱著鵝姐,坐在龜爺背上一邊吹著涼風,一邊思考問題。
他將一條條關於梅杏兒的線索單獨摘選出來,進行梳理。
八月初四晚,梅杏兒和受傷的女兒吵架,當時丫鬟香兒聽到林皎月很憤怒的喊了一句‘有他沒我’。
夜半三更時分,賀慶鈺死在了家中。
八月初五,梅杏兒將自己的一些舊衣物打包,一股腦給燒了個幹淨。
“她為什麽要燒衣服?”
李南柯緩緩摸著鵝姐的臀尾,眼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微芒,像是在問鵝姐。“真是因為衣櫃進了老鼠嗎?”
鵝姐當然無法回答。
而且還很生氣男人對它的日常非禮。
感覺自己不幹淨了。
沒臉見老黃了。
“除了老鼠外,還有什麽會讓她做出燒衣服的舉動?而且看櫃中的衣物數量和香兒的陳述,不像是隻燒了一次。”
“或者說,她其實燒的隻是其中一件,怕被別人發現,所以故意加了其他衣服進去?”
“問題來了,她想要燒的那件衣服怎麽了?”
“是沾上了什麽東西,不好洗?”
李南柯一遍遍的追問自己。
當疑點到這裏,一個被層層煙霧籠罩著的答案立即呈現在了男人的腦海中。
李南柯猛地坐直了身子,緩緩吐出三個字:
“石灰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