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處於懵然狀態的李南柯被孟小兔拽出了尋芳閣。
    確定對方沒追上來後，孟小兔才停了下來，一邊撫著胸口喘著粗氣、大口的呼吸，一邊說道：「完蛋了，這下真的完蛋了。」
    李南柯不解道：「那人是誰啊，也是夜巡司的？」
    「我的大聰明，你在搞什麽？」
    孟小兔哭笑不得。
    早知道就不帶這家夥來這裏了，竟然把總司大人給打了。
    到時候冷姐追究起來，她也逃不了幹係。
    李南柯攤手：「我以為你被嫖客糾纏了，所以一時心急想去救你。畢竟在我心裏，你可是很重要的，若出了什麽事……」男人歎了口氣。
    聽著男人話語，少女嬌嫩的秀頰抹上好看的胭脂紅暈。
    尤其兩汪盈盈杏眸，似有桃花影染，分外冶麗。
    「算了，很快你就會知道了，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孟小兔故意賣了個關子。
    李南柯懶得追問，思考接下來該怎麽做。
    要不去找老薑問問？
    少女用香肩忽然輕輕碰了碰男人手臂，低聲說道：「誒，我問你個事兒，你妻子介不介意你收個小妾？」
    「？？」
    李南柯眨了眨眼，望著眼前像水做的一般玉雪可愛的少女，瞧見對方眸底的一絲期盼和羞澀，直接問道，「你想做我小妾？」
    「當然，我感覺你肯定不會介意，畢竟我這麽漂亮，就是不知道洛姐姐同意不。」
    孟小兔口吻很自然，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李南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說兩人有感情吧，那簡直是瞎扯，最多也就好感多於朋友。
    可對方卻很豁然大膽的表露了自己的心跡。
    而且李南柯很確定，孟小兔其實遠遠沒有達到「愛」他的地步，否則上次奪了初吻，也不會那般生氣。
    那又是什麽原因，促使她這般主動呢？
    「家裏出事了？」
    李南柯的直覺很敏銳，試探詢問。
    孟小兔帶著笑意的眼眸一暗，有些失落的坐在旁邊的台階上，伸展開一對纖細渾圓的小腿兒，輕輕敲著。
    沉默了一會兒，少女說道：「這次我回家，感覺奶奶好像不太行了。」
    奶奶？
    李南柯很意外，沒想到對方還有家人。
    不過轉眼一想，並不是人人都像他是孤兒院的。
    「有些時候都不認識我了。」
    老年癡呆……
    李南柯心中默默道。
    「我就怕啊，等我以後成親的時候，奶奶已經不在了，或者她徹底不認識我了。」
    孟小兔眼圈紅紅的，格外惹憐。
    此時的她已經褪去了往日的精靈活潑，變成了多愁善感的少女。
    每個人都有心事。
    愛笑的人一樣。
    李南柯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也明白為什麽少女剛才會那般主動。
    相比於親人的遺憾，賭一賭自己的幸福又有何妨。
    孟小兔揉了揉自己的臉蛋，努力收拾好溢出的情緒，笑著說道：
    「我想啊，奶奶一定很想看到我嫁人的模樣，穿著好看的嫁衣，和很俊俏很俊俏的新郎拜堂，然後她坐在上椅，我們跪在下麵，笑嗬嗬的接過我們奉上的茶水。
    哦對了，她肯定還會準備好棗兒核桃什麽的，偷偷塞給我們。
    其實我也不想委屈自己，但我覺得跟著你不會委屈的。你長的這麽俊，又是那麽的聰明，人又有趣。
    而且我也不介意當小老婆。
    你看了我的身子，又親了我，並不吃虧。
    其實說實話，當小老婆才是最舒坦的，不用太理會家裏的事情。
    丈夫歡喜我的時候，我就躺著，他歡喜別人的時候，我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少女說了一大堆。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發自於內心。
    就像她曾經說過，她喜歡李南柯，這就足以讓她願意賭上自己的幸福。
    她沒有當大妻的野心，快樂生活就好。
    李南柯始終緘默不語。
    麵對少女幾乎刨開內心的表白與主動，他並沒有選擇接受。
    偽君子也罷，假正經也罷，他隻是覺得……還沒到那個時間，還沒有讓對方真心實意願意做他妻子的那一刻。
    沒有讓少女覺得……他會真心待她好的那一刻。
    孟小兔屈起膝蓋，雙手抱著，宛若晃動著木馬一般前後晃動著身子。
    溫潤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將那對翹翹的，分外精神的睫羽映在一片朦朧光輝裏，襯著少女似水晶般的眸子，渲染出最純潔的美麗。
    「為什麽不說話？」
    孟小兔等了許久沒等到男人的回應，輕聲問道。
    李南柯道：「我在想如何回答你。」
    「哦。」
    孟小兔點了點小腦袋，沒再吭聲。
    過了片刻，她忽然抱住男人的手臂，鼓著腮幫子恨恨道：
    「大聰明，你個混蛋，竟然拒絕我！你知不知道女孩子主動示愛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嗎？！你真以為我不要臉嗎？我可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
    隨後，她又將小腦袋紮進男人的懷裏。
    使勁的往裏擠著，
    似乎要擠進男人的胸膛裏。
    「啊！
    ！我現在真的太尷尬了了！李南柯，你趕緊挖個地洞讓小兔子鑽進去好嗎！？這麽丟人的事情，怎麽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這可是我第一次主動示愛，我以為能成的，怎麽會這樣啊！
    大聰明，你就是世界上最冷酷無情的混蛋！」
    少女的臉蛋很燙，燙的幾乎能蹦出爆米花來。她努力宣泄著自己的情緒，試圖將自己拽離出尷尬的氛圍裏。
    「不要輕易讓自己的情感變得衝動。」
    李南柯輕輕握住了少女的柔荑，柔聲說道。
    「閉嘴！」
    孟小兔站起身來，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攜帶的兩杯超大杯奶茶也因為主人的憤怒而發抖的厲害。
    似乎再說，難道連我們也好意思拒絕？
    好一會兒，少女平複下心情。
    她一把揪住李南柯的衣領，兩人的鼻尖幾乎湊到了一起。
    少女溫熱香息的噴灑在男人的臉上，細膩晶瑩的玉靨依然殘留著羞澀與不忿，咬著牙想要說什麽，可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我去找你媳婦！反正你也是怕媳婦的男人！」
    ——
    小兔子兌現了承諾，當天晚上真的來到了李南柯的家。
    隻不過蹭了頓飯，少女便默默離開了。
    一是因為正巧冷歆楠要按摩治病。二是，她已經沒有勇氣了。
    當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表達出內心想法後。第二次，這份勇氣就再也撿不起來了，或許要等很久很久。
    洛淺秋給冷歆楠按摩完畢，忽然說道：「冷姐姐，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問吧，知道的我一定說。」
    冷歆楠怔了怔，臉上露出了笑容
    ，被蒸箱沐浴過的她好似盛放的海棠花，肌膚泛著動人的桃豔色。
    洛淺秋拿來幹毛巾給她擦了擦濕漉的發絲，又用梳子細心梳理著頭發，輕聲問道：
    「倘若你的生命……隻剩下了一年，你想做些什麽？」
    這個問題讓冷歆楠愣住了。
    對著洛淺秋認真卻帶著些許捉狹的清澈眸子，冷歆楠思考了很久，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好說？」
    「……不知道。」
    冷歆楠垂下眼簾，依舊還是那一句話。
    洛淺秋微微一笑，取下黏在雪頸上的一根頭發，語氣平澹，「冷姐姐總是喜歡逃避，以為逃避能解決很多問題，可越逃避，問題反而越多。」
    冷歆楠保持沉默。
    熾亮熏黃的燈火下，女人嬌靨蘊著一絲慌亂，彎翹的濃睫振顫如蜓。
    這種感覺就像是對方推開門，撞破了她和其丈夫的私情。
    將內心的秘密，情感……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
    「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冷歆楠轉身朝門口走去。
    洛淺秋靜靜看著她，並沒有阻攔。
    在對方臨出門時，她很自然的取下發髻上的簪子，忽然叫道：「冷姐姐，你的簪子掉地上了。」
    洛淺秋走過去，將手裏的簪子遞過去。
    「謝謝。」
    冷歆楠下意識接過，轉身，然後愣在了原地。
    那枚簪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襟——還在。
    ……
    當李南柯從自己屋子出來時，冷歆楠已經離開了。
    洛淺秋正靜坐在花園裏、藤架下的一隻秋千上，輕輕的晃動，如卷雲流雪的裙裾時而緊貼在細潤筆直的小腿上，時而張開一蓬荷葉，帶著香風。
    「冷姐走了？」
    「嗯。」
    「她病情怎麽樣了。」
    「能活，但也會死。」女人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李南柯皺了皺眉，看著女人鏡若湖泊的明眸，隱隱感覺到女人的心情似乎很差。
    於是為了防止暴風雨的襲來，李南柯決定緊急避險。
    「那我先回房間休息了。」
    「親我一下。」
    「啊？」
    正抬腳準備離開的男人怔聞言微怔，以為自己聽錯了耳。
    「親我一下。」
    女人又重複了一遍。
    小巧秀氣的青蔥繡鞋微微扳直，足尖如蜻蜓點水般點於地麵，停住了晃動的秋千。
    而女人的目光徑直望著假山，焦點卻凝於虛空中。
    李南柯有些摸不透對方想要表達什麽。
    於是他彎下腰，一點一點湊近對方的螓首，在沁人的處子幽香中，親吻了一下女人的臉頰。
    這一吻，卻讓洛淺秋愣住了。
    她好似回了神一般，扭頭疑惑的看著丈夫，問道：「你在做什麽？」
    李南柯攤手，「是你讓我親的啊。」
    洛淺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委屈的丈夫，漸漸的，唇角一彎弧度擴大，最終沒忍住笑了起來，纖細的身子也在抖動的。
    「怎麽了？」
    李南柯感覺莫名其妙。
    洛淺秋秀額抵著秋千繩，努力抑著自己的笑聲。
    過了好久，她仰天望著天上的明月，喃喃道：「我的相公啊，你為什麽要親我的臉呢？明明都說了讓你親我一下嘛。」
    李南柯張大了嘴巴。
    看
    著女人那微翹起的紅潤嘴唇，失聲道：「原來你是讓我……」
    他俯下身子便要親去。
    可這一次，依然親在了對方的臉上。
    因為女人側過了臉。
    「一次機會，錯過了就錯過了。」
    洛淺秋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幽幽道，「相公，機會來了就要把握，知道嗎？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那一次機會到來時，又會是什麽時候。」
    女人意有所指。
    在男人無奈苦澀的神情中，女人從秋千上站起來，主動親了一下對方的臉頰，飄然離去。
    最終，李南柯也隻能在無限後悔中回到自己的大床上。
    閉上眼睛，李南柯進入了紅雨夢境。
    然而這一次，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熟悉的婚房，卻是一間被迷霧籠罩著的房間。
    白霧中，出現了一位老道士的身影。
    「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