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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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鍾後, 佘主任被抬上車,送往最近的醫院。
議事廳中喧聲如沸,許久無法平息, 所有人不知道佘主任為什麽會突發急症, 一時間冒出種種猜測和議論。
茶水和甜點都成了要害,沒人再碰,服務生撤走茶具,緊急換成了瓶裝的巴黎水。
孟燾心驚如焚, 襯衫背後濕透了一片, 他把佘主任抱上車送走, 急忙返回來請示項明章:“項先生,宣介會要不要暫時取消?”
項明章提醒他:“項樾主辦不代表項樾做主,這要官方說了算。”
“那……”這個當口,孟燾實在沒勇氣去問官方代表的意見。
這時楚識琛從外麵走進來, 他與出事前的狀態別無二致, 不過步伐大了些,既鎮定又利落。
楚識琛看了孟燾一眼,遞上一包紙巾,對項明章說:“派了兩個人跟著去醫院,也已經聯係了醫院的專家。會場內的餐飲有提前留樣, 會和佘主任喝過的茶水一起送去檢測。”
孟燾擦著汗:“謝謝楚秘書, 現在……”
“你別急。”楚識琛明白他擔心什麽, “跟佘主任平級的一名組長陪著去醫院了, 選型組現在少兩個人,他們需要商議一下。”
項明章道:“應該會繼續開完。”
參會人員眾多, 一部分從其他城市趕來, 如果取消重辦, 再協調一次時間的話成本大、難度高。
楚識琛說:“這樣最好,能開完說明問題不嚴重,大事化小,真要取消重新召開,項樾辦的這件事就太尷尬了。”
果然,半小時後,選型組決定宣介會繼續。
現場秩序混亂,司儀在台上極力道歉和安撫,但收效甚微。
楚識琛登台讓司儀下去休息,他接過話筒,紋絲不亂地宣布道:“請各位盡快落座,即將進行宣介會的方案自述環節,如果時間不足,將壓縮每位代表的演示時長。”
時長不夠,影響交流效果,這是各公司的最在乎的問題。
項明章坐在台下望著,維持秩序,指令比協商更有效,尤其是直擊七寸的指令。平息混亂的最快方法,是引導至一個新的局麵。
楚識琛說罷,示意工作人員調整投影,大屏幕恢複了項樾的演示文稿。
所有人紛紛就位,議事廳內逐漸恢複了安靜。
楚識琛把話筒遞給孟燾,悄聲叮囑:“別的什麽都不必說,要想補救,就把方案盡力講好。”
孟燾的氣勢和信心銳減大半,怕出錯,放慢了節奏,以至於犧牲掉一些細節,舍小保大地完成了演示。
楚識琛退在一邊縱觀全場,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個人,嚴肅的,放鬆的,無所謂的,幸災樂禍的,簡直百態。
選型組氣氛沉重,總經辦人出事後一句話也沒說,失望顯而易見。
項樾野心滿滿要記下的一筆功,儼然變成了“過”,並且難以補救。
堅持到宣介會結束,工作人員安排大家退場,項明章陪選型組從內部通道離開。
孟燾有點蒙了,是他提議主辦宣介會,是他帶領部門負責,任何問題他都難辭其咎。萬一佘主任有事,公司受影響,他恐怕不用幹了。
楚識琛沒有柔腸安慰,說:“孟總監,還不到六神無主的時候,洗把臉,我們要趕去醫院。”
佘主任被送到了附近的三甲醫院急救,萬幸的是沒有生命危險,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醫生的診斷結果認為是過敏,過敏原是蜂蜜。
楚識琛恍然,沒多久食品送檢有了結果,今天的茶水中確實含有蜂蜜,一切屬於主辦方的疏忽。
病房外擠滿了人,等佘主任醒過來,項明章親自道了歉,承諾後續的所有問題由項樾負責。
離開醫院回公司,一路上項明章麵沉如水,楚識琛抱著雙臂,全程沒有吭聲。
宣介會本來備受期待,一出事,消息立刻傳回了園區,等項明章和楚識琛打道回府,整片辦公區鴉默雀靜沒人敢抬頭。
項明章一路走進總裁辦公室,進了門,說:“楚秘書,一起。”
楚識琛示意孟燾先行,然後把門關上。
事已至此,孟燾理了理頭緒,說:“會場的餐點是由一家五星級酒店提供,今天的茶水是泓善茶室負責的。”
項明章問:“所以呢?”
孟燾愣了一下:“我們提前調查了人員的飲食禁忌,今天很可能是茶室的疏忽,我會讓法務跟他們交涉。”
楚識琛道:“無論哪個環節失誤,項樾作為主辦方都逃不了責任。”
不管是疏忽,還是有意為之,一旦出了事,當下就會產生負麵影響——選型組的失望,後半程會議的萎靡,都是印證。
項樾可以去調查,去追究,但無論如何,都更改不了項樾自身失察的錯誤。
最要緊的是項目不等人,大家不會為這件事繼續蹉跎,看過就散了。
楚識琛說:“今天的事故,再糾結下去等於刻舟求劍,沒用,該做的是力挽狂瀾。”
項明章道:“本來勢頭大好,這一下直接打回原形。”
“不……”孟燾仍抱有希望,“我們把方案做到最好,選型組一定會考慮我們的。”
楚識琛清醒地戳穿:“今天這一出,方案演示的效果大打折扣。”
而且佘主任跟項樾建立了良好關係,原本是非常有利的一張牌,現在這張牌等於廢了。
孟燾急切地說:“我再去道歉,我去醫院照顧佘主任,找最好的專家,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取得佘主任的原諒。”
項明章走一步看三步,說:“你以為佘主任不計較就萬事大吉?”
孟燾:“項先生……”
項明章道:“佘主任出了事,接下來住院、休養,還怎麽維持選型工作?技術組長這麽關鍵的位子,更不會白白等著他。”
楚識琛心一沉:“所以會換技術組長?”
項明章說了,打回原形,他道:“一旦換人,項樾前期和佘主任的溝通都白費了,要重頭和新組長建立關係。出了今天的事,總經辦人那副臉色,官方對項樾的態度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
手機響起來,楚識琛走到一邊接聽,三五句後掛斷,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佘主任不追究今天的事故,壞消息如項明章所料,因為身體原因,佘主任主動退出了選型組。
這下技術組長肯定會換人,有可能是
孟燾臉色蒼白,不敢再多說什麽,摘下眼鏡抹了一把汗水。
楚識琛說:“孟總監,不管怎樣首輪交流結束了,調整一下,跟銷售部做好交接。”
孟燾定了定心:“做完該做的,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現在談後果還太早。”項明章說,“回去吧,售前這陣子辛苦,讓你的人休息兩天,今天的事不要跟其他部門嚼舌頭。”
孟燾保證完出去了,辦公室隻剩下項明章和楚識琛,折騰一天,太陽落山了,不合時宜的燦爛霞光從落地窗照進來。
項明章將領帶扯開一點,走到酒櫃拿了一瓶威士忌,問:“有沒有興趣陪我喝一杯?”
楚識琛道:“喝酒可以,但我不在辦公桌上喝。”
項明章輕哂一聲,捏著酒瓶和杯子走到窗邊,他遞給楚識琛一隻威士忌杯,然後將印著白色帆船的酒標向外,說:“這瓶是帆船威士忌,一帆風順的意思。”
楚識琛玩笑:“開始尋求心理安慰了?”
項明章又說:“這一瓶含有更高齡的原酒,更烈,所以順風之中,會經曆一場風暴。”
楚識琛呷了一口,酒杯裏彌散著柑橘的風味,渡到舌尖,花草香,咖啡果酸,伴著微辣的酒精充盈了鼻腔和咽喉。
喝完一杯,項明章忽然問:“我是不是決策失誤了?”
楚識琛說:“是過程不夠周密,本來可以避免的。”
項明章道:“現在隻能迎接風暴。”
楚識琛緊閉唇齒,舌尖輕舔上顎殘留的酒份,真正的海上風暴他見過,一麵巨浪就能吞噬所有。
可他逃過一劫活了下來。
那眼前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楚識琛伸手跟項明章碰了個杯,隨後一飲而盡,說:“最壞的結果不過是項目丟了,天又沒塌,項樾又不會破產。”
項明章仰頭喝光了酒,笑道:“楚秘書真是大氣。”
現在一動不如一靜,等官方給出態度和指示,再想下一步的對策,必須要穩,千萬不能急中生錯。
到時間下班了,發生這種事情,老板不走別人誰也不敢亂動,項明章收拾了一下,和楚識琛一起離開。
司機留在醫院,暫時供佘主任的家屬差遣,項明章懶得等別的司機過來,正想問楚識琛怎麽走,一出辦公大樓,項如緒的車在門口停著。
楚識琛打了聲招呼,先走了。
項明章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沒說什麽,項如緒也沒問,發動車子駛出園區,朝反方向拐了彎。
項明章皺眉:“去哪?”
項如緒說:“靜浦大宅,去爺爺那兒啊。”
月末了,要回家裏一起吃頓飯,項明章忙得忘了,並且不肯遷就地說:“我今天沒胃口,不去了,送我回公寓。”
項如緒道:“今晚全家都在,你不能缺席。”
四下沒有旁人,項明章本來就心情欠佳,連裝都懶得裝了:“誰說的不能?姑姑,還是你爸?上次在醫院給他們教訓,是因為隔壁有些叔叔伯伯聽著,身邊有楚秘書看著,我不想鬧得太難堪。”
項如緒說不過他:“那件事過去了,何必再提,今天……”
項明章語氣很輕,盡是狂妄:“今天誰再招惹我,建議看看公司的持股情況,清醒一下是誰說了算。”
項如緒生氣了:“項明章!”
紅燈,急刹車,項明章在椅背上撞了一下:“你這個駕駛水平,我還不如叫出租。”
項如緒無奈道:“不管怎麽說,大家都是兄弟,大喜的日子能不能收斂一下,忍一忍?”
項明章疑惑:“大喜的日子?”
“我哥沒通知你?”項如緒夾在中間快受不了了,“他和秦小姐後天結婚。”
項如綱本來計劃前一陣子辦,項行昭突然生病,所以推遲到了現在,再等下去新娘身孕明顯,就不方便了。
結婚當天要在靜浦行禮,今晚全家要商量一下流程。
項明章聽完更不想去了。
信號燈變綠,項如緒猛踩油門直奔靜浦的方向,過了片刻,說:“婚禮請柬給楚家也發了一份。”
項明章道:“項如綱的意思?”
“我爸媽的意思。”項如緒說,“別人無所謂,我希望楚秘書能參加。”
上次在醫院病房,項明章差點和項琨吵起來,是楚識琛及時又精準地撫平了項明章的情緒。
項如緒看在眼中,這些年,家裏也好,公司也罷,從沒見過誰能做到如此,他忍不住問:“明章,你跟楚秘書什麽關係?”
項明章說:“你覺得呢。”
項如緒猜道:“得力助手?好朋友?我知道了,他是你的心腹。”
項明章暗道,楚識琛自己的腹部ct都疑點重重,還當他的心腹。
項如緒看他沒反應,猜不下去了:“你不想說就算了。”
項明章回答:“不是不想說,是我說了不算。”
項如緒冷哼:“持股那麽多,我以為你什麽都說了算呢。”
項明章的回旋鏢紮到自己身上,倒不覺得痛,他摸出手機,估計楚識琛已經到家,看到婚禮請柬了。
項如綱的麵子恐怕不夠大。
項明章另外發送了一條邀請:周末到靜浦,我們一起喂芙蓉鳥。
很快,楚識琛矜持地回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