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繁衍季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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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地上堆積著金屬殘骸, 齒輪、螺絲釘、廢鐵片,使得她們宛若置身在工業的墳場。
    刺鼻的機油味,從肺部滲透到了四肢百骸, 好似多待上一會兒, 就要被這股味道醃製。
    權月:“你確定能走下去?接下來, 越往上走, 你的身體會感到越重。”
    季沉嫣:“確定。”
    權月也算向導保護協會的成員之一,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向導了。
    季沉嫣的不一樣, 反倒讓權月不知如何應對。
    是該按照經驗,哄著?
    權月:“……那繼續走吧。”
    四人一個接一個的踏上了階梯,短短七步,每一步都碾壓在她們的身上。
    重力越來越大, 就像是不斷加大砝碼的鉛塊,使得內髒都快要擠壓出血。
    季沉嫣喘息著, 強忍著。
    在回頭看向莉塔和權月時, 發現她們臉上的神色都不大舒服。
    [重力增加1倍。]
    [重力增加2倍。]
    [重力增加3倍。]
    一步。
    兩步。
    三步。
    據說在重力增加後, 血液循環的壓力變大,這便會導致心髒的無法進行正常的供血循環, 最終導致大腦衰竭而死亡。
    而人體所能承受重力的極限, 僅是地球重力的十倍。
    準確的說,常人是三倍,飛行員是五倍,宇航員才是極限的十倍。
    季沉嫣走得異常艱難, 雙腿猶如灌鉛。
    她很想吐。
    每上去一步,都覺得更加艱難。
    唯有謝絕, 他已經走完了七步。
    那擁有肌肉線條的背影, 充滿了力量和野性美。
    謝絕:“哇哦, 精彩,你們一定很想看看上麵發生了什麽。”
    權月:“……”
    說什麽風涼話呢!
    她是哨兵,對方也是哨兵,權月被激起了幾分勝負欲。
    然而在回看季沉嫣時,發現她竟然在這麽嚴重的情況下笑出了聲,那一刻所有凝重的氣氛全都消除,兩個哨兵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唇角微微翹起,唇瓣嫣紅泛著水色,像是含著洶湧的春色。
    幹淨、清冽、像是吸入一口冬日的初雪。
    哪怕她狼狽又髒汙,渾身沾滿泥沙,謝絕也能精準的捕捉到她的味道。
    五感之一。
    嗅覺控製失衡。
    哨兵成年後的第一節課,便是精準控製自己的身體。
    謝絕的目光不經意間又落到了季沉嫣的身上,這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
    怎麽在季沉嫣麵前,他如此的受到吸引?
    謝絕:“……”
    他所有的幸災樂禍,全都在此刻冷了下來,並不喜歡過度失控的自己。
    受到的影響,或許比他想象中更大。
    這種吸引力,像是荒野被野火入侵,起初便來得猛烈,最終就要燃盡一切。
    若再沒有看出端倪,他便永遠不配找到自己的向導。
    謝絕沉著臉,心中的懷疑正在增大。
    季沉嫣後知後覺的收回了笑容:“……怎麽都在看我?”
    莉塔:“不是你莫名其妙發笑,誰看你?”
    季沉嫣表情凝滯,瞬間凝凍住。
    她剛才覺得謝絕……
    可愛?
    季沉嫣在腦內碎碎念著,她怎麽可以覺得瘋狗可愛!而且已經是好幾次了!
    她腦子有坑。
    謝絕意味深長的說:“希望看到上麵的東西還笑得出來。”
    而後,幾人繼續攀爬。
    重力沒有再增加,季沉嫣好不容易習慣了三倍重力,咬緊牙關一口氣登上了樓梯,終於來到了二樓。
    視野驟然間變得開闊,二樓的東西也映入了眼簾。
    在看到的第一眼,季沉嫣明白了謝絕方才的話的意思。
    的確過於慘烈了。
    地上約莫有三、四具屍體,全都眼球暴凸,死不瞑目。
    那是前些時間進來探查的哨兵。
    他們的身體猶如被油炸過後的麻花一樣,呈現怪異的扭曲形狀,就連站在一旁看的人,皮膚上都產生了絲絲的刺痛。
    莉塔反應尤為激烈,嘴唇抖動得厲害:“全死了?那屈旋和田蒲一呢?不……不……關押封燃的設備不應該在二樓嗎?封燃……去了什麽地方?”
    鎖住封燃的設備憑空消失了?
    季沉嫣捕捉到了這點:“到底發生什麽事!?”
    莉塔:“我不知道,不關我的事。我……我隻是……想要……”
    權月臉色難看:“原本封燃是睡著的,卻被她強行淨化的疼痛給刺醒了。封燃在西部基地的時候,就打得一個向導重傷昏迷,你是覺得自己有多特殊,他會對你手下留情?”
    莉塔:“……”
    莉塔仿佛被人隔著空氣打了幾巴掌,臉上刺刺的疼。
    她徹底偃旗息鼓,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
    季沉嫣追問:“那封燃呢?”
    莉塔沉默著:“淨化失敗過後,田蒲一就用異能把我送走了。再次進入01號工廠後設備就消失不見了,應該是之後發生了什麽事,田蒲一才會選擇這麽做。”
    她決口不提屈旋。
    田蒲一是她手上唯一的a級哨兵,和屈旋那個b級的廢物不一樣。
    她得找到他。
    季沉嫣:“難道他們在三樓?”
    久未出聲的謝絕,突然緩慢將目光,放到了中央的電梯。
    年久老化的電梯,已經久未使用。
    上麵鐵鏽斑斑,隻剩下外部的鐵柵欄保留完好,還長出了幾片植物。
    腥味鏽味撲麵而來,不知是血液氣息,還是鐵鏽的氣息。
    謝絕低沉而緩慢的問:“權月,你感受到什麽了嗎?”
    權月:“……?”
    她順著謝絕的目光望了過去——
    無數粗壯的電線,全都落到了電梯上方,電梯的自動門被裂開了一道細微縫隙,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晰。
    權月:“好奇怪……?”
    權月走到前方,想要看得更清楚。
    誰知電梯突然發出了聲響,那是老化的設備,感知到了人的到來,滋滋的響了起來。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卡殼的聲音,不停重複,瞬間將氣氛扭曲成驚悚。
    緊接著,電梯門突然敞開。
    啪——
    一隻手瞬間拍打而出,混著數不清的濃稠黏液,沒了電梯門的遮擋,就這麽直直倒在了地上。
    是人。
    活生生的人。
    “屈旋!”
    在看清楚他的臉之後,莉塔不由小口驚呼。
    然而眼前的生物,被浸泡了膿液後,身體的皮膚都皺起,活像是被泡了三天的水屍。
    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根本辨認不出他是誰。
    季沉嫣肝膽生寒,雙腿似是生了根,每一塊肌肉都被禁錮著,完全無法邁開腿。
    這是她十幾分鍾前才看到的哨兵。
    活,死。
    竟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轉變。
    權月意識到了局麵失控,朝著通訊表低喊:“聯絡軍部!01號工廠出現不知名膿液!還有那幾句屍體,看上去像是西部基地的哨兵!”
    約束的人已經死了,
    被約束的人還會留在原地嗎?
    答案太明顯了。
    封燃不見了!
    然而權月剛說完這番話,泡在膿液裏的屈旋便傾然間——睜開了眼。
    血紅的,混雜的,毫無人性。
    屈旋一如在場屍身,身體在不停扭轉,逐漸要變成麻花形狀。
    權月:“……”
    在調查賈勵死亡時,和同伴的對話赫然映入了權月的腦海——
    “你知道……有一種植物,會跟著太陽光扭頭嗎?”
    “你說的是向日葵?”
    而權月沒想到,那東西會作用到人的身上。
    這附近又沒有太陽光,怎麽會?
    權月頓時愣住,猛地想起了兩個向導。
    如果非要把向導比喻為太陽光,哨兵……不就是會扭頭的向日葵嗎?
    權月眼皮直跳,瞬間動用了最大異能抵抗,地上竄起無數石塊,幾乎變成了一堵土牆,將四人和屈旋隔開。
    二樓地形特殊,用土牆就能堵住畸變種。
    做完這一切後,權月仍舊驚魂未定。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被濺到了一絲液體。
    是屈旋身上的。
    權月臉色難看,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出現了怪異的變化。
    她的第一反應,便是要將兩個向導送走。
    一股氣流大麵積的吹向了後方,權月伸出了手,趕忙用異能推開了季沉嫣和莉塔兩人。
    權月咬牙:“快走。”
    莉塔離樓梯最近,很快便摔了下去,疼得她發出嘶嘶的聲音,額頭也被磕破了。
    而季沉嫣撞到了身後的謝絕,並沒有被推下去。
    季沉嫣:“怎麽回事?”
    謝絕:“……又有哨兵畸變了。”
    季沉嫣詫異道:“剛才屈旋倒下時,身上的那些溶液,難道……?”
    謝絕低聲笑了起來:“是啊,具有感染性。”
    季沉嫣驚悚的問:“01號工廠怎麽會出現這種東西?”
    謝絕幸災樂禍的說:“看來s級哨兵,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溫順,封燃倒是個有意思的人。”
    季沉嫣:“……”
    話到一半,謝絕跟想起了什麽一樣,突然直勾勾的看向了季沉嫣。
    “對了,我不是個好人。”
    季沉嫣:“?”
    如此危險的情況,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
    謝絕的嗓音裏透著股嘶啞,好似來自深淵的誘惑,直勾勾的盯著季沉嫣:“所以……你要記住,牢牢的刻在心裏,我不是個好人這件事。”
    在兩人短暫對話的過程中,被困在土牆外部的屈旋,正雙手捏拳不停的錘擊著石塊,想要突破土牆,細碎的石塊朝外濺開,咚咚咚的擊打在每個人的心髒上。
    權月不停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又連忙拿出了小刀,狠心削下那塊肉。
    感染雖然消停了,但……
    極速瀕臨暴走。
    季沉嫣:“權月!”
    “幫不了。”
    謝絕對此毫不在意,突然湊近季沉嫣,“除非,你幫她淨化。”
    季沉嫣遍體生寒,忽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絕笑得爛漫,眉眼格外漂亮,具有極強的欺騙性,就像是季沉嫣在書本上讀到過的熱帶雨林的毒花一般。
    “s級哨兵特有能力,十米內,暫時刻印過後的向導,在為別的哨兵淨化的時候,我都能夠感知到。”
    “我好像還沒看到過,你使用過淨化吧?”
    季沉嫣看著謝絕越來越靠近而放大的臉,隻覺此刻宛如墜入寒窟,寒氣正在對她進行一場圍剿。
    季沉嫣硬著頭皮:“可我是個殘缺向導。”
    謝絕輕笑了起來,靠近季沉嫣時,這個聲音帶著幾分意外的酥麻:“是嗎?”
    這一刻,對立突然變得尖銳。
    季沉嫣對上了謝絕的眼眸,偏生在這種時候,腦子裏才一句又一句的蹦出了所學的知識。
    ‘哨兵是獸性的。’
    ‘尤其是在刻印狀態下的哨兵。’
    ‘遠離沒有向導的哨兵,他們就是條瘋狗,牽引繩隻在那個向導的手裏。’
    ‘而開花現象,則將他們對向導的擁有欲刺激到極致。’
    咚——
    那聲音極大,讓人不得不留意,是屈旋即將突破土牆的聲音。
    權月削掉了一層皮,手臂變得鮮血淋漓。
    縱使狠心控製住了感染,也未能抵禦畸變。
    她倒在了地上,難受得渾身蜷縮,姣好的容顏皺成了一團。
    謝絕如花園漫步一般,走到了怪物和權月麵前,像是欣賞著交響樂曲一般,聆聽著那人的哀嚎聲:“倒計時一分鍾,她即將暴走。”
    季沉嫣:“謝絕,你到底想做什麽?”
    謝絕站到了權月麵前,又一手使用了異能,阻擋著尚未完全畸變的屈旋。
    他眼尾的紅色淚痣,原本該把這雙眼映得多情。
    此刻的他微眯著眼,那種感覺瞬間便從多情扭曲成冰冷。仿佛所有的柔和,都在他身上不複存在。
    謝絕的眸色冰冷中又透著瘋狂:“季沉嫣,你會給她淨化,對嗎?”
    他從來沒有放下過懷疑,也從來沒讓她輕易糊弄過去。
    分明謝絕沒有開槍,季沉嫣卻嗅到了空氣裏的硝煙味。
    安全感終於分崩離析。
    他和她的關係就該如此,溫和隻是表皮。
    攻城略地,你來我往,步步不讓。
    這才是這段關係的內核。
    季沉嫣眼瞳緊縮,身上有種被拳拳到肉的錯覺。
    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