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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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梨想過她要如何處理自己和臨染的關係, 想過要怎麽在臨染偏向她的情況下完成扮演。
    但是她確實沒有想過在她開始處理之前,臨染就死了。
    幻術接觸,她的笑容收斂,半邊銀色麵具被燭火染上肅殺的紅。
    ‘我親手殺死了他, 然後將他的頭顱送給了曲氏。’這是臨染曾經說過的。
    而現在, 她的頭顱同樣被砍了下來。不管是誰做的,這種如同行刑一般儀式感, 很難不讓人想到一個人——黑格。
    近些天風頭最大, 明顯是前異能公會成員的複仇者。
    而黎梨本人其實什麽都沒做。
    她迅速撥打了安鶴予的電話,說出了方位, 嚐試讓他解析臨染的亡靈。
    安鶴予的異能隻能通過他控製的亡靈看到附近發生的事,如果沒有亡靈的眼睛,他隻能感應到這些區域是否有生命體, 或者是否有死後的亡靈。
    【亡靈序曲】發動, 悄無聲息的籠罩了臨宅。
    但是很可惜, 安鶴予沒有找到亡靈。
    “亡靈會遊蕩在第一死亡現場, 就算屍體被挪動也不會離開。”安鶴予解釋道。
    他知道這個地點很有問題,但是沒有立刻詢問黎梨發生了什麽。
    電話裏,安鶴予說道:“還有一種可能, 是死後能量體直接被揮散。”
    也就是魂飛魄散。
    黎梨掛了電話, 她垂目, 久久的凝視著背後牆壁濺起的血痕。
    最後, 她輕聲說道:“晚安,臨染。”
    除去漫畫的劇本, 她們之間的關係或許隻夠她在這時候道一句晚安。
    不是朋友, 也不算是敵人。
    燭光顫動, 樓下出現了腳步聲, 應當是臨如曄叫來了他的兩個舅舅,正準備上樓。
    而黎梨轉過身,讓自己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她會找出凶手的,不過是為了她自己。
    隻有一陣微風吹拂而過,代表著她來過。
    回到三區後,安鶴予也趕了過來。
    “發生了什麽?”安鶴予詢問道,他知道那裏是臨宅,也知道他調查的那片區域是上次自己沒有探查過的,所以他推測道,“你殺了臨染?”
    安鶴予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又覺得黑格身上發生什麽都不奇怪。
    而黎梨則搖搖頭,說道:“不是我。”
    有些黑鍋她背了就背了,還能裝大佬加戰績。但是這個凶手不明,背了有可能會翻車,她不會給自己留下這種紕漏。
    她讓安鶴予召集三區的組織‘夜衛’集合,同時詢問安鶴予:“你上次和我說過帝國ss階異能者的分布,但是帝國內能自由活動的ss階異能者有哪些?”
    當時安鶴予說過,ss階異能者一共有十位。其中浮空城中有六位,另外四位一位蛟荒城主覺回深,一位染目城主臨染,還有一位隱居,一位行蹤不明。
    “ss階的貴族非皇室允許不得離開浮空城,臨染和覺回深能在自己封地上,但是同樣不能離開。隱居的ss階異能者已經有百年沒有出麵,不確定生死。而最後一位。”安鶴予頓了頓,然後說道,“父親和我說過,他不知道那個人在何處,但是可以知道的是,他一直在帝國之中遊蕩。”
    “ss階異能者很強大,卻基本會待在一個地方。”黎梨突然覺得很奇怪,但是線索太少也想不出有什麽問題。三區的異能者從這個地區各個角落向著這裏趕來,密密麻麻的人群逐漸聚集。
    而黎梨站在台子上,接著問安鶴予:“最後那個人你知道多少?”
    黎梨不覺得動手的會是s階,就算她自己經常越階戰鬥,但是並不代表s階異能者能做到這麽悄無聲息的殺死一個ss階異能者。
    誠然臨染在夜裏實力下降,但是同樣不是好對付的。
    聞言,安鶴予難得露出忌憚的神情。
    “我不知道,他的模樣容貌全部都是未知。”他抿了抿唇,看向黎梨,“我隻知道一件事——不要吸引他的注意。”
    線索在這裏算是斷了。
    臨染亡靈無法解析,但是黎梨還有一個方法,有概率還原當初的狀況。
    丹的時間回溯。
    她看到過那個異能的效果,它是將時間回溯並且伴有過程景象,雖然人類和屍體不在回溯範圍內,但是隻要有過程,她也能推測出一些。
    雙目微微眯起,窗外的月光映入她附上虛假赤紅的雙瞳。
    丹不能死。
    腳步聲雜亂且喧鬧,黎梨轉過身,看向下方聚集起來的、這個隨意組建的組織成員。
    這個城市要開始混亂了。她知道這一點。
    這是她的機遇,但是同樣是這個城市的滅頂之災。
    她無暇關注他人的生死,但是能夠幫一把她也會去做。
    ‘夜衛’這個她原本沒抱多大希望的組織說不定能在這段時間裏,好好放光發熱。
    “我來這裏可不是來當好人的。”黎梨輕聲說道。
    旁邊,安鶴予看著她的後背,金色眼眸緩緩垂下,嘴角勾起像是無奈的笑容。
    ...
    永夜,和往日並無不同的瘋狂和混亂。
    爆炸聲和建築轟然倒塌的聲音在天際回蕩,透過門窗傳入尚未睡著的平民們耳中。
    今夜,柳橙待在家中,關上了燈,在防護門窗後久違的感受到了安全感。
    “昨天睡了一天,現在睡不著。”她看著黑暗裏的天花板,喃喃。
    她前兩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睡了兩個時間非常長的覺,但是又感覺困得不行,還有點肌肉酸痛。
    柳橙猜過自己是不是夢遊了,還特地對著睡著的自己錄像,然後昨天睡了一整天,錄像裏她睡得可香了。
    “還有十分鍾永夜就過去了。”她看著時間,想著休假結束,她還要去上班。
    無論夜裏有多麽混亂,無論她周邊的同事是否經常消失,白日裏他們都是正常的需要為生計奔波的平民。
    柳橙想著等下班可以再去圖書館坐一會,她買了個定時鬧鍾,絕對不會再犯上一次的錯誤。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伴隨著歡快的鬧鈴聲,早晨五點到了。
    防護門窗自動收起,柳橙伸了個懶腰,看向窗外。
    她看到的並不是和往常一樣煥然一新的城市,蒙蒙亮的天際。
    而是久久不滅的烈焰,升起的黑煙。
    “轟——!”
    巨大的爆炸在城市之中發生,那是十三區的方向。
    火光閃爍,爆炸聲猶如雷鳴一般,在這灰霧繚繞的天空中回蕩。
    黑煙將逐漸升起的日光遮蓋,覆蓋了即將到來的白晝。
    高樓傾塌,尖叫聲、警報聲以及喧鬧的一切。
    烈風帶著火藥味吹入室內,吹起站在窗前,呆愣的柳橙的額發。
    她的瞳孔倒映著這個城市的景象,本不應該在白日存在的亂象。
    柳橙意識到了一件事,一件讓她感到絕望的事。
    她們的白晝消失了。
    ...
    異能公會前的廣場,本應該屬於臨染的,昨日已經搭建好的高台上,臨如曄站在這裏。
    他的兩個舅舅不在此處,但是異能公會的成員們卻站在台下,等待著他們的分會長,這個城市即將上任的主人說話。
    橘發青年上前兩步,他本應該激動,但是此時他卻平靜無比。
    “你們的城主死了,這個城市從現在開始屬於我。”臨如曄說道,紫色的瞳孔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這些追隨著他的異能者們。
    臨如曄的聲音在廣場上空盤旋,同時通過廣播、電視等傳到了染目城每個家庭裏。
    “也就是說。”他突然張開雙臂,向著他的追隨著,那些愛著欲望和暴力的異能者們宣布,“從今往後,染目城永夜常臨!”
    他們追隨他,熱愛著他創造出的永夜。
    而此時臨如曄的永夜失去了最後一層枷鎖。
    異能者們在歡呼,合著猶如驚雷的爆炸聲。
    今後他們可以放縱自己的欲望,用自己強大的異能在這個城市橫行霸道。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將是他們的狂歡夜。
    這是他們的永夜。
    在混亂之中,微弱的哭泣、絕望的一雙雙眼睛看向天空。
    他們看不到陽光,隻能看到遮天蔽日的黑煙。
    “城主死了?”
    “除了城主,還有誰能拯救我們?”
    “沒有人!”
    他們之前購買的防護門窗無法繼續閉合,而異能公會的分會長,下一任城主卻在用廣播說著白日另算時間,要重新交錢。
    整個城市都亂了,永夜的參與者用鮮血來歡慶他們迎來的樂園。
    殺人魔將脆弱的玻璃窗視作無物,輕輕鬆鬆的破開窗戶,闖入室內。他看著麵露驚恐,甚至膝蓋一軟跪倒在地的普通人,開懷的大笑著,舉起了他最喜歡的刀。
    他在走進,鋒利的刀刃仿佛要刺入屋主的軀體。
    就在這時。
    “砰!”
    槍聲響起,在殺人魔毫無防備的背後。
    “砰砰砰!”
    三槍過後,殺人魔倒了下來。而屋主也看到了站在窗前的人。
    但是那個人卻直接轉過身,從窗前離開。
    唯一能聽到的是那個人好像在對對講機說的話——
    “報告頭領,912號樓危機解決。”
    “夜衛已鎮壓二區所有暴動。”
    ...
    “你要去哪?”
    安鶴予無暇關注自己的兜帽,風吹過,他的紅發輕揚,麵容暴露在空氣之中。
    “不帶上我嗎?”他有些焦急的問道。
    而他前方的黎梨收回手,已經是黑格裝扮的她嘴角掛著那抹已經像是麵具的微笑,像往常一樣隨意的坐在天台的邊緣,看著六區最後一個作亂的異能者從高樓上墜落。
    三區原本就是夜衛的領地,二區、四區已經被夜衛清掃,而黎梨和安鶴予順便將五區、六區清理了一遍。
    染目城小半個城市已經受到了保護。
    聞言,黎梨站了起來,轉過頭,看向十三區的方向。
    那裏是爆炸聲最多的地方,也是黑煙最濃鬱的區域。
    在臨染死後,臨如曄立刻對丹出了手,和他說過的一樣。
    “你的異能不方便出現在明麵上。”黎梨側過臉,看向明顯在不讚同的安鶴予。
    而在安鶴予眼中,眼前的青年似乎一直是這樣氣定神閑,在這片混亂之中依舊清晰她的方向,她要做的事情。
    盡管安鶴予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些什麽。
    “那我要做什麽?”安鶴予沒有阻止黎梨,而是像往常一樣選擇跟從黎梨的腳步。
    這是他們之間約定俗成的規則。
    而黎梨輕笑了一聲。
    “控製局麵,如果臨如曄離開了一區立刻告訴我。”
    她看著那紛亂之處,仿佛透過那層黑煙看到了內裏的破敗,和白發少年苦苦堅守的‘過去’。
    “而我,隻是去接一隻可愛的小狗。”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