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 丹的裙擺也隨之搖動。
    而在這喧囂中，他開口了。
    “不要碰十三區的東西。”
    但是說出口的卻並不是能夠殺人的異能，而是堪稱軟糯的讓步。
    丹抱緊了他的兔子玩偶, 後退了一步。
    他選擇了讓步。
    聰明的舉動。黎梨想。
    她用那種稍有興致的目光，透過天空中盤旋的烏鴉, 看到這場對峙最後的結果。
    亡靈跟隨丹走了進去，進了那個被丹嚴防死守的十三區。
    “她沒有動手。”尚且不知道對麵是女裝大佬的安鶴予說道。
    對於黎梨的想法, 他大概能猜到幾分。
    十三區中存在一個s階，這個s階很大概離和臨氏貴族有著什麽協議。他們無法對上整個臨氏貴族, 但是可以讓他們在內部瓦解。
    但是很明顯這名s階根本沒有反抗臨氏貴族的意思。
    他有把柄，還是非常重要的把柄在臨氏貴族手上。
    “他是丹。”黎梨懶懶散散提了一句。
    她沒有讓幻影跟著亡靈和丹進去, 因為沒有必要，她已經去過那個地方了。
    破敗的街道，遍地的野草, 讓青苔和爬山虎都枯萎了的樓房，和那塌陷了一半，被區域主人經常光顧的筒子樓。
    她之前說丹是看門狗，也說過他是瘋狗。但是丹明顯比瘋狗聰明，從他們第一次見麵時, 丹麵對蛟荒城主時選擇離開就能初見端倪。
    “你繼續吧。”黎梨站起來, 轉過身, 雙手踹進衣兜準備離開。
    安鶴予一邊分心操控亡靈, 一邊意外道：“你要現在走？”
    黎梨從中聽到一種‘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的感覺。
    安鶴予就現在的情況問道：“丹剛才不動手，之後也沒有要動手的樣子, 最後亡靈沒有辦法按照計劃被她殺死...”
    聽到這, 黎梨停下了腳步, 略微側過臉。
    “這樣正好。”她說道。
    聞言, 安鶴予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麽。
    他沒再說些什麽了、
    ...
    最後亡靈安安全全離開了十三區，而後在離開丹的視線範圍後‘暴斃’，消失在夜色之中。
    永夜過去，當白日來臨時，一個對染目城所有居民來說都非常重磅的消息傳了出來。
    “城主要露麵了！”
    這個消息由一區那個巨大的顯示屏上第一個放出，而後逐漸蔓延開來，大大小小的通告和橫幅出現在了街道之間，整個染目城都由這個消息進入了一種喜慶的氛圍裏。
    有人喜也有人悲，白日屬於秩序，而臨染不限製他們的語言，隻限製他們的行為，因此當黎梨和安鶴予以及染目城的潮汐代理走進喧鬧的飯館時，大廳還有人在討論這件事。
    “是要懲罰夜裏的那些惡魔嗎？”這是信仰著城主的民眾。
    “該不會要重啟六年前的屠殺吧？”這是活躍在永夜裏的異能者。
    在平民眼裏，臨染無疑是一個好城主。每當他們深陷永夜時，渴望的隻有太陽升起，臨染帶來秩序。
    不是沒有人質疑城主是否放任永夜，但是他們在惶然無助無能為力時，能做的隻有祈求城主早日醒來。
    久而久之，城主就像是一個符號，代表著永夜結束的符號。
    而稍微知道些內情的人則想得更多。
    “難不成城主要取締異能公會？”這是異能公會的成員。
    “能讓城主出麵，該不會是通緝令上那個殺了三名高階貴族的幻術師來了染目城？”
    “是啊，隻有這個人值得城主出動。”
    “永夜已經這麽多年了，不見得城主整頓。”這是僥幸心理的異能者。
    而剛好聽到這些話的黎梨：啊，是的，她是為了黑格出來的。
    她跟著染目代理走進包間，麵上神色不顯，依舊是那副眯眯眼的模樣。但是心裏難得想歎口氣。
    在落座前，她甚至還在思考臨染知不知道她姓甚名誰，如果知道那可就搞笑了。
    城主六年來第一次出麵，結果為了向階級敵人道歉。
    畫麵太美好，她都不敢想。
    如果可以她想阻止臨染，也幸好臨染說的是三天後而不是第二天，她還有兩天時間思考用什麽樣的理由再次潛入臨宅，和臨染說清楚。
    恐怕臨染會當他們關係好得不得了，所以她才會三番五次到她家裏‘做客’。
    這個飯館是潮汐在染目城的一個據點，關上房門後，潮汐代理斟酌著語句，緩緩說道：“我們從沒有看清過這個城主要做什麽，她代表貴族...但是六年前到四年前這段時間，這位城主確實用鐵血手段鎮住了我們失敗引出的妖魔鬼怪。”
    前異能公會的理念是反抗貴族壓迫，低階異能者和普通人互幫互助。在存在時它確實為這些弱勢群體引得了些利益，但是同時也引起很多人的不滿。當它轟然倒塌時，它的敵人們就會以前異能公會最反對的形式來慶賀它的消失。
    捉拿前異能公會幸存者，讓他們進入角鬥場裏互相殘殺隻是其中一個縮影。
    安鶴予給黎梨倒了一杯茶水，而後問道：“那四年前呢？”
    “永夜開始，她曾經鎮壓的惡再次複蘇。”潮汐代理搖了搖頭，“她明明應該知道，但是卻沒有出手治理。”
    他低頭看著桌麵，歎了一聲：“可能最開始的那場鐵血屠殺就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黎梨垂目，看著茶杯中清澈的茶水。
    那還真不是。她想到。
    他們談了會，等到潮汐代理離開之後，安鶴予才站到她旁邊，詢問：“你知道什麽吧。”
    安鶴予說的是城主突然要出麵的事情，畢竟他們昨晚才在臨宅走了一遭，第二天城主就要走到台前。說和他們沒關係安鶴予都不信。
    不過安鶴予沒有見過臨染，他能想到的也隻是對他們不利的狀態：“要不要提前...”
    黎梨搖了搖頭。
    她感覺這次自己說實話都沒人會信，就她自己都覺得離奇，所以就沒打算和安鶴予說這是什麽情況。
    不然說什麽呢？不要擔心，臨染隻是想公開和她道個歉？
    理由？因為她生氣了給臨染臉色看？
    別了吧。
    所以她隻是看著茶杯的水麵，而後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一下。
    猶如風鈴被風吹起的聲音。
    “你恨她嗎？”黎梨問道。
    她非常認真的問這句話。
    安鶴予愣住了，紅色兜帽下金色的眼瞳微微張開。但是在這之後，他用一種對他來說難得果斷的語氣，說道：“恨。”
    也是。黎梨想著。
    如果不恨的話，安鶴予是不會在一開始向黑格遞出橄欖枝。滅族之仇怎麽可能會不恨。
    如果黎梨真的是黑格，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黑格這麽一個人，那麽她大概也會恨臨染。
    黎梨從水麵看到了她猶如麵具一樣的笑臉。
    而對她而言，臨染隻是一個遊戲npc，愛與恨沒有那麽重要。
    隻是臨染對她的態度上，黎梨覺得自己真的沒法討厭她。
    畢竟在她這裏，漂亮小姐姐有特權。
    ...
    臨染向外宣稱要出麵的第二天，異能公會的人已經在異能公會前的自由廣場搭建演講台了。
    正好經過那裏的黎梨表麵笑眯眯內心sos，她覺得自己要快一點，晚上再去一趟臨宅，好歹不能讓她在大庭廣眾下說什麽‘向我的交心朋友黑格道歉’，這也太可怕了。
    到時候她真的沒法解釋為什麽殺了預言師的貴族家主會屈尊紆貴，叫她知心朋友。
    如果不是黎梨見過臨染，已經確定對方情商真的不行，她都要懷疑臨染搞這一出是不是要敗壞她名聲，汙蔑她和貴族有一腿。
    不過下午的時候，三區的‘夜衛’難得發揮作用，傳來一條消息。
    他們在十二區查到了丹的行蹤。
    丹經常在白日裏前往十二區，光顧一家店。
    黎梨接到消息就順道過去看看，那家店不在熱鬧的市區，而是在一個偏僻的角落。
    那是一間舊衣店，店麵不新，有一些年頭了。
    黎梨維持自己的女裝扮相，到那裏推開門。
    門發出吱呀的聲音，黎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她坐在店最裏麵，見到來人隻是緩緩抬了個頭，然後又低了下去。
    而黎梨看了旁邊的服裝，多為少女心的裙子為主，和她這幅冷酷禦姐模樣十分不合適。
    就在這時，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阿姨，我的衣服做好了嗎？”
    是丹。
    他依舊是那身黑色泡泡袖裙子，抱著他的兔子玩偶，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換衣服。
    見到店裏有人，他沒認出黎梨，而是繞開走向店主。
    店主和他大概也是老相識，指著旁邊的桌麵說道：“做好了。”
    黎梨看了眼，桌子上擺好的裙子是和丹身上一模一樣的小黑裙。
    不換衣服的迷解開了，但是黎梨卻覺得丹越來越神秘。
    要知道s階概念型異能者，他不可能不會保持服裝清潔，更不要提他還有時間回溯這個異能。不想換衣服，保持自己穿的那件衣服完好無損根本不是難事。
    而丹走了過去，拿起桌子上的衣服自己裝進袋子。
    在平時不被觸怒的時候，丹很安靜，像是個美麗的人偶。
    在做完這些事後，他顯得乖巧的向店主到了個謝。
    就在這時，黎梨看了眼眼前的粉色小裙子，取了下來。
    “你比較適合這個哦。”黎梨走了過去，抬起衣服，在丹眼前晃了一下。
    丹愣了一下，那雙異色的瞳孔看向黎梨，然後緩緩戒備的說道：“幻術師？”
    在這狹窄的店麵裏，黎梨近距離看著他，勾起嘴角。
    黎梨語氣微揚：“嗯？你知道我的異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