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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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衍這次很有可能會展覽他的藏品。”安鶴予在進去前最後一次說道, 他看向前方燈火通明的別墅,細細分析,“不管怎麽說上午你都讓他非常沒臉,以曲衍的思路他會通過展示自己的傑作來挽尊。”
他擔心的是曲衍會拿出預言師以及前異能公會其他高層的頭顱, 這肯定會刺激到黑格。
而黎梨則直接從他身旁繞上前。
安鶴予看了會黎梨的背影, 最後自己都放棄了, 跟上去:“動手前和我說一聲,讓我做好準備,好嗎?”
而回答他的則是一聲像是同意又有點像是敷衍的:“嗯嗯。”
距離正午已經過去一段時間, 太陽正在向西邊移動降落。
而這微涼的日光下, 黎梨那雙赤色的眼瞳看似在看向前方,實則隔著空間, 注視到了眼前這座建築的內部。
三個眼熟的少年少女打開了二樓拐角窗戶, 窗外樹枝上一隻黑色的烏鴉歪了歪頭,安靜的看向他們。
此時用來舉辦宴會的越氏宅子是園林式別墅,建築外樹木花草日常有人修建,假山流水還有一個小池塘。別墅本身則是歐式建築, 除了招待客人的主廳外還有三個側廳分布在院子的幾個角。
從正門進入後仆人們會指引或者招待客人進入正廳, 正是因為這個安鵠羽他們先進入了正廳,而後在二樓的最拐角推開窗戶,跳了下去進入後院的石子小路。
“越清家我來過幾次。”被一鳴背著從二樓跳下來的安鵠羽一邊白著臉色一邊說道, 而後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指向北麵,“他們家有個專門放東西的收藏室, 就在那邊。”
一鳴放下安鵠羽, 轉身接住跳下來的唐。
三個人避開走來走去的仆人, 道路上本就有的綠化植物給他們提供了絕佳的便利。潮濕且清涼的風吹拂著, 有鳥雀的鳴叫聲在綠植叢中響起。
安鵠羽躲他哥給他安排的保鏢躲久了, 其實還有點躲藏的經驗,居然也沒掉太大鏈子。
他們很快就到了安鵠羽指定的側廳。
相比主廳的熱鬧,側廳則清冷了很多,但是仍然有人在這裏看守。三個人藏在假山之後,觀察著側廳門口。
月白色長發的製服女人站在側廳門口,雙手抱臂不耐煩的點著腳尖,側過臉聽仆人說話。
是嬈月。
她似乎很不想在這裏等著,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焦躁。
一鳴在看到門口的嬈月時,就意識到那個人很強。
她的周身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火藥味,就像是她本身也是個一點就炸的炸藥一樣。
安鵠羽沒有說話,但是阻擋他們二人的手勢也說明了他覺得需要等等。
而嬈月確實動了。
她的目光向外看了一眼,深藍色的瞳孔仿佛直奔著窺探的他們看來。
被發現了?
那一瞬間一鳴拉著唐緊急縮回頭,背靠著假山側耳傾聽。
“我去前麵,你看守好這個門。”有幾分低沉厚重的女聲響起,而後是離開的腳步聲。
假山後的三個人警惕的觀察一會,終於確定那個棘手的看守離開了。
留下的仆人隻是個低階,一鳴輕鬆的偷襲成功,而後三個人進了側廳。
“這裏一樓和二樓都是普通的收藏室,我來看過。”安鵠羽放低聲音,三個人躲在走廊的石凳後,探出頭,“但是大哥說過越清喜歡搞人體實驗,這裏多半有地下室,叫我不要在這裏亂跑。”
“你大哥知道的好多。”一鳴同樣放輕聲音。
光是認識安鵠羽這幾天,就聽他‘我大哥我大哥’說了不少事。
“他特別聰明。”安鵠羽說道,然後又別過臉,“就是喜歡管我。”
一鳴不太能理解他的煩惱,他是孤兒,而他的養父基本上是放養他。
曾經很長時間裏被青銅看管的唐則能感同身受一點,但是也隻是一點:“我也不喜歡被管著。但是如果是大哥哥的話我還是願意的。”
幾個人一邊走著,一邊輕聲交流。
“你說的大哥哥是白歌?”安鵠羽回憶起了之前唐說過的話,“那你們尋親的對象也是白歌?”
當時唐反駁一鳴不是黑格時,說過一鳴找那個人是尋親。
一鳴肯定不是黑格,這個事情安鵠羽已經非常確定了。
隻是那樣還有一個問題。
安鵠羽問這個話的時候不由得想到了他知道的事情,又追問道:“但是當時經過的那個人和白歌一點都不像啊。”
這個一鳴也不知道,但是他覺得自己沒有認錯人:“不清楚,但是黎這麽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但是你當時追著的那個人——
安鵠羽還想說什麽,這時唐說道:“快過來。”
她看到了一根金色的發絲,在一扇門前。
“是俞曉嗎?”唐指了指那根金毛。
“看長短是的。”一鳴點了點頭,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記得留記號?”
安鵠羽被帶偏了思路,跟著說道:“應該是給你們的記號吧,進去看看。”
門內沒有人在,整個越宅的仆人基本都在主廳招待客人,偏廳裏根本沒有人在,好像隻有門口一個看守。
而這裏是一個動物標本收藏室,一鳴他們找了找,在一個展覽櫃底下找到了一根金色的頭發。
“應該在這裏麵。”一鳴說道,他仰頭在櫃子上看了看,手撫摸到櫃子裏麵,發動異能。
金屬展覽櫃被他操控,向兩側移開,為他們展現一條通往地下的暗道。
陰冷的風從下方向上吹來,裏麵漆黑一片,仿佛是一個等待獵物進入的陷阱。
“那進去?”安鵠羽指了指。
“進去。”一鳴點點頭。
唐有些猶豫,但是也沒阻止。
由一鳴打頭,唐走中間,安鵠羽最後進入這條暗道。
漆黑的走廊很快見了底,微弱的燈光在底端浮現。
他們走進了地下室一層,瓷白的地磚鋪滿了整個地麵,頂部白熾燈安靜的照亮走廊,一股寒意沿著地麵向他們的腿根蔓延。
“應該就是這樣吧。”安鵠羽抖了一下,“趕緊找人然後走——”
“砰!”
木倉聲突然響起,一鳴伸手變化成金屬接住了朝著他身後唐射出的子彈,同時將唐轉移到了前方。
但是預料中接住子彈的結果沒有發生。
子彈貫穿了金屬手臂,沒有停下,從他的腰側直線射出。
一滴鮮血濺到了唐的臉頰。
“一鳴!”唐急忙使用了異能。
突然的變故讓三個人同時看了過去,他們的身後,原本空無一人的台階上站著一個人。
月白色長發,白色製服,穿著白色高筒高跟鞋,舉起一把木倉,木倉正對著唐。
a階術法型異能者,異能製成的木倉,附帶屬性——完全貫穿。
隻有比她強大的異能者才有可能阻擋她的子彈。
“安氏的小少爺,在這是想找誰?”她說道,眉目間是不耐煩,“不管你要找誰,我一分鍾內殺了除你以外的兩個小賊,帶你到家主麵前解釋。”
嬈月根本沒有離開,她隻是要抓他們現行!
而此時這個脾氣暴躁的a階異能者根本不想聽他們解釋!
“等等!”安鵠羽下意識的說道,“我們隻是在玩捉迷藏遊戲——”
三把步木倉出現在了她的身後,而她隨意的抽出一把,對準了安鵠羽身後的兩人。
“開始倒計時。”她說道。
三把木倉同時開火。
另一邊,主廳中,安鶴予帶著黎梨已經來到了宴會大廳。
華麗的吊燈在他們頭頂亮起,金色的光芒從上方灑下,讓牆壁上的寶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紅發青年挺直腰腹,用社交模式與旁人交談。
而此時,宴會的主人越清邁步走了過來。原本和安鶴予交談的貴族識趣的離開,同時越清嘲諷道:“你弟弟還在叛逆?”
安鶴予下意識的想看他身後一直不出聲的黎梨,但是他克製住了,反而說道:“你之前不是說過嗎,小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
“我的屬下在側廳抓到了他,他在我的地方亂跑。”越清說道,他口中的下屬自然是嬈月,“還帶著兩個平民,一點貴族的樣子都沒有!”
在越清的宅子裏亂跑?!做什麽?
安鶴予更想回頭了,他完全不知道這回事,但是他覺得黑格一定知道。
說不定這還是黑格安排的!他覺得這完全有可能!
這時跟著越清走過來的越浮吊兒郎當的雙手環臂,說道:“家主,我去看看吧,嬈月那個暴脾氣要是傷到那個小廢物怎麽辦。”
他甚至光明正大的在安鶴予麵前說他弟弟是廢物。
安鶴予金色的眼眸看向越浮,帶著一絲微怒。
就在這時。
“不,你去看。”
曲衍加入了這場對話,而他的手則指著——越清。
那一瞬間越清露出抗拒的神情,但是很快掩去:“曲先生,我應該在這裏招待你們——”
“你去。”曲衍的話沒有留給他辯駁的餘地。
落魄的貴族也是貴族,安氏曾經在浮空城與曲氏並肩齊坐,就憑這個曲衍也不會容許有他看不上的平民在他眼前欺壓貴族。
就算越清現在是貴族,但是他在這些人眼裏永遠都是一個肮髒的泥腿子。
紫發的貴族傲慢的略過越清,而是看向從他來開始就緊繃著掛著標準社交表情的安鶴予。
越清最後還是退讓了。
而越清帶著越浮走後,曲衍依舊看著安鶴予。
就在安鶴予有些手指忍不住抽動的時候,他說話了。
“清道夫,你可是老牌貴族。”他端起了長輩的姿態。
“你的父母可是連我都會敬佩的人,而你?居然來到這麽一個鄉下地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他傲慢的收回目光,“亡靈序曲在你手裏發揮不出什麽用處。”
哇,貼臉嘲諷。站在後麵的黎梨近距離看這一場貴族內部糾紛。
安鶴予會怎麽回複呢?她想著。
捏鼻子認下?還是反駁?要知道曲氏——可是造成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之一。
如果讓黎梨來說,她肯定會懟回去,但是安鶴予要考慮他有個弟弟。
會像上次那樣當做沒有聽見嗎?
而安鶴予則是用他那帶著些倨傲的麵容輕笑了一聲。
然後一字一頓,非常禮貌的說道:“讓一個a階在大庭廣眾下割下頭顱的您,似乎也沒什麽用處。”
安鶴予在損人?
這是黎梨頭一次見安鶴予損人,還是真正損到了人。
起碼曲衍的表情一瞬間有些不自然。
但是隨即他也笑了起來,聲音還有些大:“哈哈哈——”
良久他才停了下來,而後說道:“真不錯啊。”
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在留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之後,他離開了這裏,走向了大廳旁的樓梯,似乎是要去二樓的平台。
而等他走後,安鶴予回過頭。
“這一次能不能幫幫我,拜托你。”他對黎梨說道。
這時他又變回了那個擔憂弟弟的雞媽媽。
黎梨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麽,但是她原本就打算那麽做。
但是她沒有直接說答不答應,而是上前一步了。
然後輕聲附耳說道:“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因為這個理由求我。”
說完,她沒有管安鶴予的表情,直接離開了大廳,詢問仆從盥洗室在哪,好像剛才隻是在正常的請求離開而已。
但是她沒有真的去,而是在走廊上向前走著,在所有人的視線盲區,瞬息身形在此消失。
再一次出現時,她站在那條石子路上,那張冷冰冰的麵容上勾勒出一抹笑意。
格裏格氣的微笑。
“這注定是最後一次。”她輕歎。
她由衷的希望在這之後,她還能喝到美味的奶茶。
偏廳地下室一層,木倉聲依舊在繼續。
“你想連我一起打死嗎!”這是安鵠羽的嚎叫。
“砰!”
金屬牆壁在一鳴的異能下移動位置,遮擋住嬈月的視線。
牆麵移動,整個地下室都在震動,灰塵和碎石從天花板上下落,同時伴隨著子彈穿透牆壁的聲音。
嬈月的火力直接將剛剛完成的阻礙轟出一個巨大的洞,而洞後的三人分別撲向兩邊,這才沒有被傷到。
“瘋了嗎你!”安鵠羽趴在過道左側的牆壁上,子彈從他背後穿過燒灼了他的衣服,“你真想我死嗎!”
嬈月沒回答,而她的身後,木倉口轉移對準了安鵠羽旁邊的唐,但是一點都沒避諱安鵠羽。
“別這樣!我真的會死的!”安鵠羽汪的一聲哭了出來。
回答他的是子彈出膛的轟鳴聲。
“砰——!”
一鳴在另一側幾乎目眥欲裂,他轉過身,抬手想要阻攔子彈——但是來不及!
瞬息之間子彈幾乎已經來到了兩個沒有攻擊力的人身前。
“你過火了。”
寒冰從他們麵前的地下突然升起,而那橙黃的子彈則在這冰麵內,無法挪動分毫。
等級的壓製,將嬈月異能的附帶能力瓦解。
“家主!”嬈月轉過身,行禮。
出現在階梯上方,背對著外界光芒的人,赫然就是越清。
“我就說吧。”他的身後,越浮探出頭,“嬈月這個暴脾氣絕對會弄砸,到時候這個小廢物死了我們就得和安鶴予決裂了”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想殺安鶴予還是有點麻煩的,到時候我們也得死點人手。”
嬈月沒出聲反駁,隻是維持著請罪的姿勢。
而越清抬手揮了揮,製止了越浮的話。
“越浮,把安鵠羽抓上來,剩下的隨便嬈月怎麽殺。”他對自己的兩個手下下令道。
而他本身卻站在密道門口,沒有下去的意思。
就好像畏懼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