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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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流逝, 黑煙籠罩天空,黑色烏鴉在此處盤旋。
“臨如曄在往十三區的方向前進!”安鶴予的聲音在電話中有些失真,“黑格, 十三區有四個s階, 對手太多了,這很危險!”
而烈風中黎梨垂目,微笑著抬腳,翻過腳邊的屍體。
她語氣輕快道:“對手不是四個。”
眯起的雙目露出些許翻湧的紅色, 她抬眼, 好似透過爆炸的濃煙和碎石看到了她曾經去過的地方。
那棟塌了一半的筒子樓。
烏鴉在她抬手間出現在天空之中,展翅飛翔。
“那隻小巧的狗, 可是很凶的。”她輕挑眉梢, 緩緩說道, “而我的對手, 隻有一個。”
目光的盡頭,白發少年在那半塌的筒子樓下, 猶如惡犬一樣向入侵者露出犬牙。
他的頭發有些亂, 白色發絲末梢染上了血的紅。黑色泡泡袖裙子腰側一道深可見骨的傷, 但是血跡並沒有粘上他萬分愛惜的兔子玩偶。
那隻白色的玩偶一如既往的潔淨, 紅色針線縫出它微笑的麵容,安靜祥和。
而抱著它的少年卻讓麵容染上狠厲, 一金一藍原本純淨美麗的顏色卻表露出癲狂的恨意。
他就像是一隻護食的狗,瘋狂的想要驅趕對‘食物’出手的敵人。
不管對麵是兩個s階異能者, 還是千千萬萬個s階,他都不會後退一步。
“是我小看你了。”橘發中年男人和臨染有幾分相似, 他是臨染的弟弟, 臨如曄的舅舅。
他和另外一個兄弟一起進入十三區, 兩個s階精準抓住丹的弱點,他體術不精的缺陷突然襲擊。
但是這個概念型異能者就像是瘋了一樣,毫不在意自己受到的傷,在處於劣勢的開局拚著一股狠勁反殺了一個s階同等級異能者。
宛如不知疼痛,將自己視作可以隨意拆卸的人偶。
“...已經開始生效了。”橘發男人說了些不清不楚的話,而後扶著自己已經連根斷了的右臂,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的看著丹。
他的步伐很慢,因為他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中年男人嗓音渾厚,又因為受傷氣虛,緩緩說道:“瞪我也沒用,你隻是撞在槍口上了。”
“如曄心情很糟糕,他需要做些什麽來發泄自己的情緒。”這個舅舅歎了一聲,“姐姐不在了,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昨晚臨染意外死亡,臨如曄站在那扇門外,看著母親的屍體,紫色的眼中燭火的光顫動著,仿佛變成了枯骨的模樣。
但是他表現得十分平靜,隻是說道:“她終於死了。”
“我一定要殺了你。”丹麵色蒼白,弓著背露出鋒利的犬牙。
“你已經到極限了。”橘發男人用一種看幼兒一般的眼神看向他,“通過剛才的戰鬥,我已經推測出了你的異能限製。你能無限製命令修改非人生物或者非生物,但是對同等級的我們,你隻能間接攻擊。”
“除非,那個人在發自內心的後悔。”他轉過頭,看向遠處兄弟的屍體。
概念型異能詭異且防不勝防,在沒有總結出規律前誰也不知道他們的限製在哪裏,又能做到多少。
但是當他們被看穿,那麽同等級場合,優勢劣勢會瞬間顛倒。
但是丹不關心那個擅自闖入自己領地的人在說些什麽,他隻想撕碎這個人,讓他死在這裏。
丹已經張開了口:“修正——”
異能發動。
“我眼前這個沒有右手的男人應該四分五裂!”他說道。
烈風吹起他雜亂的白發,露出額頭下狠厲的雙目。
與此同時,橘發男人動了。
他看著兄弟的屍體,似歎息一般,又露出一抹略帶哀傷的笑。
“隻是我後悔了。”
紫色的目光仿佛透過空氣,回憶起了曾經。
姐弟三人尚且留在浮空城時的過去。
下一瞬間他身軀爆裂開來,如同丹說的哪一樣。
血霧彌漫,丹保護住兔子玩偶,維持它的潔白。
他不管自身是否髒汙,他滿心眼隻有他的兔子玩偶。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在血霧尚未散開時,丹的動作突然僵住了。
指尖在顫抖,血液從擰成一縷一縷的白發上滴下。他直起了背,讓白色的兔子玩偶暴露在空氣之中。
紅色血珠滾落,在兔子微笑的唇瓣上暈染開來。
白色沾染上了髒汙。
丹瞳孔在顫動,他看到了在血霧背後逐漸走近的人。
“你殺了我最後的血親啊。”
橘發青年紫色的瞳孔中仿佛點著幽光,他在這片灰沉沉的天空中漫步,神色卻很平靜。
臨如曄到了。
他走到了血霧之外,看著丹抗拒卻不得不遞出兔子玩偶的模樣。
而後在他的目光下,白發少年張了張嘴。
一句話從他口中斷斷續續的說出。
“我背後的樓,應當和另一半一樣全部塌陷。”
瞬間他眼瞳驟縮,這不是他想說的話!他想要回頭,而在一開始的阻力後他被臨如曄控製著回過了頭。
“轟——!”
這是讓他絕望的聲音。
灰塵被激起,而在灰塵中央的建築在一寸一寸倒塌,就在他的眼前。
陳舊的玻璃窗碎裂,時常拂過的欄杆被攔腰斬斷,爬上了爬山虎的牆壁龜裂下沉,最後沉入灰塵之中。
丹目眥欲裂。
而臨如曄卻像是被逗樂了似的,他故意操控著丹讓他看完這個過程,讓他看著這棟他無論如何都想保護著的筒子樓消失。
而後,他才緩緩的,帶著些傲然的開口:“我不像是你,天天把異能名字掛在嘴邊。但是今天,在你死前,我可以滿足你交換異能名的願望,告訴你我的異能。”
他看向了丹受傷的腰腹,那被丹忽視的最初的傷口,而後緩緩說道:“異能,巫蠱之咒。”
概念型異能詭異多變,而對手是擁有多種概念型異能的s階異能者。在最開始臨如曄就要求舅舅先替他達成異能使用條件。
而現在,他完全控製了丹,他的身軀以及他的異能。
就像是橘發男人死前說的那樣,已經在那時異能就開始生效了,隻是生效在了橘發男人死亡之後。
幾秒鍾的差距而已。
“丹,你知道嗎,我真的很討厭你。”在建築倒塌激起的煙塵中,橘發青年突然說道。
他看著白發少年破碎的神情,好像突然有了無窮的表達欲,也好像隻是要將自己無法排解的心情用話語說出來。
“整天媽媽媽媽的,像個沒斷奶的小屁孩,你還要換尿布嗎?”臨如曄嘲諷的笑了聲。
而他的聽眾隻能被迫聽著他的話,能做的隻有用那雙異色雙瞳惡狠狠的瞪著他。
這種反應無疑讓臨如曄十分開懷,他笑了會,然後又冷下了臉。
“憑什麽呢?”他輕喃,“憑什麽你能擁有我得不到的愛,憑什麽你這個下等的消耗品能擁有一個好媽媽?憑什麽她就從來沒有把我當做兒子?”
他似乎在回憶,回憶記憶裏那個橘色長發的、始終背對著他的那個女人。
安靜的坐在家中,儀態端莊,被家族所有人都敬仰的女人,他的母親。
“高高在上的說著什麽她的秩序,從來對我沒有露出過一點笑。她根本不在乎我,沒有問過我想要什麽,犯錯是為了什麽。我拿了別人的寶石是錯了,但是我隻是覺得那種紫色很配她,想給她做一個手鏈而已!”臨如曄語速在加快,他露出一種似哭又似笑的表情,“那時候我才四歲,我隻想告訴她我很濡慕她,很...愛她。”
已經不是敘述什麽了,他隻是在發泄自己的情緒,說著他從來沒說過的真心話。
或許是因為那個人已經死了,或許是因為隻是想要嘲諷自己討厭的人。
也或許是他永遠隻能在這些人,這些和他親人無關的人麵前才能吐露心聲。
“哈哈哈哈我真的像是一個笑話,傻乎乎的湊上去,得來的隻有她冷冰冰的眼神。”他低下頭,讓額發遮蓋住眼神,“我算什麽呢?一堆不聽話的肉塊而已。”
肩膀在聳動,分不清是在笑還是在——哭。
但是他的聽眾不理解他在說什麽,也不想理解他的話。丹隻想撕碎眼前這個人,他的眼睛隻能看到他被摧毀過一次的家,再次被摧毀,徹底倒塌。
他隻在乎他的家,已經無法在回去的家。
而臨如曄又抬起頭,露出了熟悉的嘲諷。
“丹,我真的很嫉妒你,但是沒有關係,你也好不到哪去。”他笑得發抖。
“你口口聲聲的媽媽早就死了,就算你再努力也不可能複活她。”臨如曄看著丹眼中越來越深的恨意,笑得很開懷。
他從丹的表情裏獲得了快意,拔高了聲音,如同宣告一般說道:“而且,還是你自己殺的。”
丹的身軀在顫抖,他無法擺脫臨如曄的控製,唯一能動的隻有他那雙異色的瞳孔。
而此時,那雙瞳孔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怪物。
可是他分明沒有看任何人。
“死而複生是不存在的,在你把你媽變成無生命物的時候,你就已經親手殺了她。”臨如曄看著丹的反應,如同獲得了源源不斷的快感。他在‘親手’上加了重音,欣賞他嫉妒的人痛苦的眼神。
“錯誤修正,真是個好名字。”他笑著說道,“你媽一定很後悔生出你這麽一個怪物,你的出生就是個錯誤。”
丹看到的怪物,就是他自己。
擁有那雙與旁人不同的異色瞳孔,詭異的顏色,和他母親完全不一樣的眼睛。
在最開始,他就是個怪物。
不應該存在的錯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