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湧入胸腔, 呼吸被遏製，眼前的畫麵變得模糊。
    按理說落水後應該是這個反應。
    但是海水的寒意從四肢蔓延，黎梨卻覺得自己的五感分外清晰，她好像在深海之中也能自由的呼吸。她的大腦在活躍, 或許是因為失血, 或許是因為剛才和預言師俞曉的鬥智鬥勇。
    在蛟荒城主覺回深吞噬了那個棘手的預言師之後, 她才有空走走神，然後在心裏說一句：誰是你兒子, 性別都沒猜對當什麽爹。
    不過, 也或許是因為她剛才晉升了ss階。
    到了這個等級，黎梨更深切的體會到了霧雨公主所說的隨時能毀滅世界是什麽樣。
    但是於此同時她也佐證了自己的一個想法。
    在ss階之上的sss階，可以被稱作是神。
    但是以s階直接對抗ss階異能者，又要瞞過那個同樣是演技帝的老狐狸魚，一套操作下來黎梨確實有點累。
    她感覺眼皮有點沉，想睡覺。
    不，好像是太沉了。
    深海像是一處安靜的休憩溫床，在下墜的時候有一種漸漸回歸大地懷抱的感覺。
    她好像懂了為什麽覺回深喜歡在海底睡覺, 真的很安靜。
    在這片深藍中, 她緩緩閉上眼睛, 好像在擁抱這份寧靜。
    但是海麵上又傳來了吵鬧的叫喊。
    “黑格！”
    “黑格！”
    然後還有幾聲更大的‘俞曉’。
    她叫黎梨啊。黎梨想著, 卻老老實實的睜開眼睛。
    那雙黑色的瞳孔中翻湧著紅色，直到變成全然的紅。身形開始變化, ss階異能瞬間治好了她身上所受的傷。黑發變長, 呆毛漸漸融入發梢，銀白色的麵具回到了她的麵上，黑色風衣在深海之中修補完畢。
    她看了眼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看著她的黑蛟，抬手, 指了指海麵上。
    而後露出她張揚的笑。
    海麵上的人聚集在一起，商量著進入海中尋找那兩個人的蹤影。
    就這這時，平靜的海麵中一道黑影逼近。
    一瞬間黑蛟龐大的身影衝破海麵的屏障，激起巨大的浪花，水霧在空中仿佛閃爍著彩虹似的美麗的光。
    黎梨站在蛟龍的頭頂，嘴角掛著笑容，任憑被海水沾濕衣裳，而後在陽光下褪去潮濕，在水珠之間讓衣角隨著風揚起。
    魚在海中溺死，而飛鳥回到了天空。
    她看到了已經在海中冒頭的一鳴，也看到了緊跟著他的唐、安鵠羽，同樣也看到了在空中向下尋找她蹤影的丹和安鶴予。
    陽光尚且絢爛、美麗。
    她和俞曉又有什麽區別呢？
    黎梨不打算先和他們打招呼，也不想先麵對一鳴慘兮兮的什麽都不知道的質問。
    她是給過一鳴機會了，是他自己不願意聽。
    在鹹濕的海風之中，她看著自己眼前的天空，看著澄澈的天空和遠處蛟荒的城市，海與天相連的那條地平線。
    黑蛟在她的腳下，帶著她在空中翱翔。
    而她卻勾起嘴角，對空無一人的天空緩緩說道：“該露麵了吧。”
    她微微眯起眼睛，玩笑似的細數起來：“該叫你什麽呢？係統？還是說真正的預言師、帝國背後的——神明？”
    ss階無法影響生死，就算是俞曉也是在死前的狀態金蟬脫殼，就算是擁有亡靈異能的安氏貴族也不覺得人類能夠死而複生。
    而黎梨知道自己確實是死了的，在熬夜肝論文後，死在了寢室的床上。
    那麽能做到讓她複活的，隻有更高等級，高過ss階異能者，高過擁有ss階異能者的亡靈異能持有者安氏貴族。
    隻能是傳說中的sss階。
    能夠穿梭兩個世界，為黎梨構造一個真實的軀殼，用人氣值交易異能和生命——隻能是sss階異能者。
    現實是可以使用異能的，隻是她的異能被係統壓製住了而已。從係統表露出自己的喜好之後，它就從冰冷無情的機械，變成了局中人。
    漫畫世界的局中人。
    皇室無異能卻能夠讓貴族服從，俞曉從誰口中聽到的預言。與俞曉對立的是皇室，是係統。
    而帝國皇室，不過是係統的代行者，或者說傀儡而已。
    貴族不服皇室，但是他們必須服從一個sss階的神明。
    時間暫停了。
    在黎梨話音剛落的時候。
    黑蛟保持著飛翔的姿態，長須在空中靜止。海麵的波紋像是凝固的雕塑，無論是呼喊聲還是風聲都消失在耳旁。
    水滴停滯在空中，折射著彩虹的光。
    而在這停滯的時間中，一道聲音浮現在空中，從四麵八方湧入黎梨耳中。
    “初次見麵。”
    那是一道溫文爾雅的男音，好似十分親切。
    “您可以稱呼我為天秤。”
    係統背後的祂終於浮現出了水麵。
    在靜止之中，唯一可以行動的黎梨卻笑了一聲，說道：“自比為天？”
    “請不要激動，我們並不是敵人。”係統、天秤的聲音帶著說不清的韻律，祂是神明，卻在向黎梨解釋，“我的異能，sss階概念型【等價交換】，我隻會在您同意的情況下進行交易。”
    “人氣值交換您的複活，這個交易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祂說道。
    黎梨依舊掛著笑，她沒有說自己有沒有相信，隻是說道：“你真正想和我交易的是‘穩固這個世界’。”
    她之前隱約能猜到係統的身份，但是她不知道係統的目的。在聽了霧雨公主的話之後，她終於找到了這最後一塊拚圖。
    因為這個世界是不穩定的，是即將要毀滅的。
    所以係統，這個漫畫世界的神明才會找上她。
    每次她穿梭進入漫畫世界的時候，那句[為漫畫帶來新的靈氣]實際上應該是——為漫畫世界帶來新的靈氣。
    係統打的是這個算盤。
    天秤也沒有否定，祂確實是公平交易的姿態。
    “您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極其不穩定，並且已經走向了滅亡。在到達sss階之後，我觀測到了這個世界的無數種分支的未來。而其中，您是唯一能夠改變滅亡結局的奇跡。”
    祂的話語無比真摯：“【等價交換】的本質是等價，我會幫助您成為sss階異能者，而在那之後希望您可以用您的力量穩固這個世界。”
    為了認識不到半年的一些人，拚了命的去拯救一個世界？黎梨覺得係統真的會做夢。
    “怎麽穩固？”但是黎梨依舊問道。
    係統說的一個前提，讓她先成為sss階讓她覺得尚且有討論的餘地。
    “我的異能是【等價交換】，世界這個概念必須遵守‘等價’這個前提。等您成為sss階異能者後，我希望您能和我做一個交易，用自身交換‘世界穩固’這個概念。”天秤說道。
    黎梨露出嘲諷的笑。
    “不用擔心，您在這個世界的軀體與現實世界的不同，我一直阻止兩個世界產生交集，就是為了將兩者分開。”天秤說道。
    黎梨在漫畫世界和現實世界中穿梭的是靈魂，而不是軀體，這在之前被越清凍傷時就弄清楚了。祂的意思是現實漫畫世界的兩個軀體是完全分開的。
    天秤繼續說道：“目前您的人氣值已經足夠您在現實世界複活，而在這個交易結束後，您仍然可以回到現實世界複活。用漫畫最大程度的收割人氣值，積攢足夠後就能夠重新構造軀體，回到這個世界，與您的同伴相見。”
    也就是說最開始人氣值交換在現實世界複活的交易依舊生效，祂要的是黎梨在漫畫世界中的軀體與祂交易。
    而交易結束後，祂也給黎梨留下了回到漫畫世界的後路，如果她想，也可以回到漫畫世界。
    “這是對您來說沒有任何虧損的交易。”天秤說道。
    和祂說的一樣，這好像是百利無一害的交易，無論天秤成不成功，有沒有做交易，黎梨的現實都不會被影響。
    這也是祂直接道出要求的底氣，天秤並不覺得這個交易會被拒絕。
    隻是異能源自靈魂，所謂的軀殼交易到底會不會傷及靈魂，黎梨不確定。
    而且，這麽輕鬆的話為什麽不自己去？黎梨不信任祂。
    祂從一開始就沒有經過黎梨的同意，等到她成為ss階之後理所當然的認為黎梨會為了她在這個世界結下的羈絆同意。
    但是祂根本沒有想過，黎梨目前的羈絆，都是以虛假為前提。
    全都是假的，虛幻真實，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幻，她的真實隻有那個熱熱鬧鬧，和平公正的現實世界。
    她討厭被安排著做事，被強迫做出選擇，而且她也討厭這個在天秤手下混亂不堪的帝國。
    “交易嗎？”天秤問道。
    黎梨垂下眼，目光從定格的那些人麵容上一一掃過。
    一鳴、唐、安鵠羽、安鶴予、丹...
    她露出有所觸動的表情，又做出有幾分糾結的模樣。
    最後她說道：“好。”
    而她的心裏卻說道：滾。
    和這個垃圾帝國一起滾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