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曆練心境

字數:7752   加入書籤

A+A-




    奚將闌……
    蘭仙子徹底惱羞成怒, 炸毛道:“說了不買就不買,聽不懂嗎,南境難道和我們北境言語還不通?!”
    小販哪怕遇到冷臉也絲毫熱情不減, 笑嘻嘻地說:“公子莫生氣啊, 您這位同伴看起來很感興趣呢。”
    奚將闌一偏頭, 果不其然見到盛焦冷冷淡淡接過那盞小雲燈, 垂眸看字。
    奚將闌:“……”
    奚將闌心中很不是滋味,又擔心盛焦發現花魁名字的端倪, 又恨他竟敢真打算買燈獻佳人。
    他默默磨著牙,強行露出個吃人的微笑:“怎麽, 盛宗主也想買盞小燈博佳人一笑不成?”
    他本是故意嗆盛焦, 但話一說出口, 一向吝嗇摳門的盛焦竟然摸出一枚靈石拋過去,將手中那盞小燈買下。
    奚將闌:“…………”
    應琢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當著奚將闌的麵買小燈給佳人, 這盛無灼果然是修無情道的,不解風情。
    果不其然,奚將闌生了氣, 冷冷道:“盛無灼。”
    應琢見縫插針地上前去給師兄拍後背順氣:“師兄別生氣,那蘭仙子玉貌花容,盛宗主見之傾心也是理所應當。”
    蘭仙子:“……”
    奚將闌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盛焦淡淡將小燈轉過去, 露出那歪歪扭扭的“蘭嬌嬌”三個字給他看。
    奚將闌頓時噎了個半死, 在“氣”和“笑”進退兩難間,又來了“羞臊尷尬”直衝腦門。
    ……氣焰頓消。
    小販雖然隻賣出去一盞, 但也樂顛顛的。
    盛焦正捏著小燈等著找零, 一旁突然傳來個聲音。
    “蘭嬌嬌真會參加今日花魁大比嗎?”
    這聲音莫名熟悉, 被尷尬羞恥埋沒、恨不得直接從雲端跳下去的奚將闌蹙眉回頭一瞧。
    說話的男人白衣、白發, 站在空曠處幾乎同身後的雲朵融為一體,臉上骷髏麵具被日光倒映閃現絲絲縷縷蛛網似的金色紋路。
    奚將闌一愣。
    惡岐道的骷髏麵,玉頹山?
    小販又瞧見個冤大頭,趕忙說:“是是是,蘭仙子肯定會來,公子要買幾盞嗎?”
    玉頹山“哦”了一聲,雪白到幾乎半透明的手指在整條街一指,溫溫和和地說:“那這一條街的雲燈我都要了,晚上給蘭嬌嬌點燈競花魁。”
    蘭嬌嬌:“……”
    奚將闌上回拿玉頹山當槍使來料理秦般般那個賭鬼父親,此時乍一瞧見本尊,本來心虛得不得了,聞得此言差點直接上去和玉頹山拚命。
    應琢在惡岐道待過幾個月,深知此人的深不可測,神色冷冷注視他,垂在袖中的手已悄無聲息凝出雪白蛛絲。
    惡岐道遠在北境,玉頹山為何會出現在南境九霄城?
    難道那「棄仙骨」竟已賣到南境來了?
    就連盛焦也微微皺起眉來,隱約從玉頹山身上察覺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堪天道」已是接近天道、天衍頂端的存在,整個十三州能讓盛焦都產生危機的寥寥無幾。
    玉頹山沒察覺到視線,還在和歡天喜地的小販柔聲說:“蘭嬌嬌今日當真會去選花魁?”
    小販點頭如搗蒜,這好大一筆生意讓他顧不得其他:“自然,您若不信盡管去問紅塵識君樓。”
    “哦。”玉頹山拿出一抱蜜餞,溫溫柔柔地說,“我愛看美人,這雲燈若能博美人一笑也算不虧。但如果今日蘭嬌嬌沒來,我可是要生氣的。”
    小販隻是個尋常人,哪裏聽說過惡岐道玉頹山的威名,剛忙點頭:“當然當然,公子放心好了。”
    玉頹山眼眸一彎,捏著蜜餞開始吃吃吃。
    小販不知危險將至,還在那傻樂。
    玉頹山可從來殺人不眨眼,一旦發現被騙,這一條街的人怕都會被他用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點成骰子玩。
    奚將闌麵色綠油油的,拽著盛焦和應琢就走。
    玉頹山拿木簽戳著蜜餞,微風吹來拂過他草草用發帶束起的白發,他抬頭看向越走越遠的三人,突然輕輕抬手,眯著一隻眼睛將半透明的手指點向盛焦後心。
    金色的天衍靈力凝在指尖,宛如一支即將離弦的利刃。
    寒芒一點越來越亮。
    盛焦突然轉身。
    「堪天道」同其他靈級相紋並不同,它最凶戾無情,即使未用天衍靈力氣勢也凜然淩厲,隻是一個眼神便讓人膽戰心驚。
    “啊。”
    玉頹山被「堪天道」的氣勢震得指尖靈力倏地散成斑斑點點的金色螢光,眸中溫煦的殺意幽幽散去,他輕輕將骷髏麵具歪了歪,露出一隻漂亮的桃花眸。
    他笑著呢喃道:“被發現啦。”
    天衍珠迅速轉起來,可不知為何竟然遲遲停不下,轉得差點要冒火星子。
    奚將闌已經走進紅塵識君樓,站在台階上喊:“盛焦?”
    盛焦五指一動,緊握住轉得珠子發燙的天衍珠。
    再次看去,玉頹山好似融於雲朵中,悄無聲息消散在原地。
    刹那間,整條街的雲燈倏地亮起。
    成千上萬盞,在白日裏也灼灼生輝,差點亮瞎奚將闌的眼。
    紅塵識君樓是數層奢靡閣樓,偌大廳堂仙氣縹緲,流觴曲水竟從閣樓數層一直連綿而下,環佩叮當的舞姬足尖踏蓮,舞裙歌扇。
    儼然一處醉生夢死的溫柔鄉。
    奚將闌輕車熟路踏上台階上了二層閣樓。
    嬌俏的舞姬衣裙翻飛從雕花欄杆飛踏而過,好似翩然蝴蝶,奚將闌微微抬手扶了她一把,輕盈的美人圍著他踮腳尖妖媚而舞。
    奚將闌笑起來,好似風月場的老手,手指撩起舞姬飄拂而起的一綹發,淡淡道:“我要見荀娘。”
    舞姬嬌笑起來,素手如柔荑搭在奚將闌肩上,柔聲說:“公子來的可真不是時候,荀娘今晚要去花魁大比,不待客呢。”
    奚將闌邊上樓邊道:“多少靈石都不破例?”
    往往這句話一說出來,無論花魁再忙也會將此人奉為上賓,但舞姬腰肢柔軟地躍上二樓,含笑著攔住奚將闌的去路。
    “公子再等幾日吧。”
    奚將闌微微挑眉,從善如流道:“行吧,那我隨便坐坐聽聽小曲兒吧。”
    舞姬眨眨眼。
    奚將闌從懷中拿出一袋靈石拋過去。
    舞姬笑開了,這才應允三人上樓,帶去一間雅間,幾個戴著麵紗的樂女坐在屏風後彈琵琶唱曲兒。
    奚將闌撩開竹簾往下方人來人往的一樓看,嘖嘖道:“看來這荀娘還挺難見。”
    應琢第一次來花樓,上樓梯時被一個豔麗的舞姬圍著轉圈跳舞,渾身不自在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師兄……對這花樓怎麽如此熟悉?”
    盛焦始終麵無表情,手緩緩地撥動手腕上的珠子。
    ——把天衍珠當佛珠盤了。
    “囉嗦。”奚將闌左右看了看,發現並沒有舞姬在二樓,悄無聲息地拉開木門,低聲叮囑,“荀娘的住處應當就在上麵,等會我上去瞧瞧,你們切莫輕舉妄動。”
    應琢忙道:“我隨師兄一起去。”
    奚將闌沒搭理他,踮著腳尖跑了。
    奚將闌也是心大,敢把應琢和盛焦單獨留在一起。
    應琢注視著奚將闌鬼鬼祟祟地離去,隻覺得師兄做壞事的背影都高大威武令人癡迷,但一轉身對上盛焦那張棺材臉,神色瞬間變了。
    盛焦垂著眸盯著小案上的雲燈,眸光冷然,全然沒把應琢放在眼裏。
    應琢對盛焦嫉妒得發狂,卻深知有奚將闌在,自己暫時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冷冷坐在那喝茶,心中盤算如何真正將此人搞死。
    奚將闌避開人走到通往三樓的木台階處,剛要偷偷摸摸地上去,就見一個舞姬從三樓下來。
    他反應迅速,立刻往木台階下的小角落裏一苟。
    目送著舞姬離開,奚將闌正要往前竄,卻後知後覺身邊有幾個微弱的呼吸聲。
    奚將闌麵無表情轉頭一看,就見那狹小角落裏正蹲著三個鼻青臉腫的少年,見到他看來忙朝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奚將闌:“……”
    奚將闌手腳並用往外爬,立刻就要跑。
    但剛一動,三個少年便伸出六隻手一把薅住他:“哎哎!兄弟!道友!且慢且慢啊!”
    這幾個少年瞧著年輕,好像是哪家世家公子,各個修為都是金丹期,雖然被揍得不輕但依然身強力壯,奚將闌毫無靈力直接被硬生生拽著衣物拖了回去。
    奚將闌法衣差點被他們扯下來,怒氣衝衝道:“你們誰啊?趕緊鬆開我,知道我道侶是誰嗎?說出來嚇你們一竄。”
    少年們朝他拚命“噓”:“冷靜冷靜!我們是在救你啊!”
    奚將闌不想聽這三個看起來腦子有大病的人胡言亂語,跪在地上往外爬,沒爬幾步又被拽了回去。
    他也沒察覺出這三個少年的殺意,隻好停止逃走,和他們擠在那小小角落。
    ——好在四個人身量都不威武,勉強藏得下。
    奚將闌冷冷道:“救我什麽?”
    被揍得最慘的少年揉了揉鐵青的眼睛,唉聲歎氣道:“你是不是要上樓上偷看荀娘?”
    奚將闌匪夷所思看著他:“說話放尊重點,欣賞美人的事兒,能叫偷看嗎?”
    “看吧,我就說他也是和咱們一樣的猥瑣好色之徒,愣是要去偷看荀娘。”角落裏悶悶不樂的黑衣少年毫不客氣地說。
    奚將闌:“……”
    怎麽還汙人清白呢?
    “你可別去。”黃衣少年諄諄道,“三樓有個可厲害可凶的護衛,但凡有人上去都會被狠揍一頓,毫不留情。”
    奚將闌來了興致,盤膝坐好:“什麽護衛?修為幾何?”
    “修為……我估摸著得元嬰。”
    “呸,化神期吧!肯定是化神!”
    “我怎麽覺得是還虛境呢?”
    三人七嘴八舌,說到“還虛境”紛紛都沉默了。
    其他兩人正要罵他異想天開。
    哪個還虛境大能這麽好色無恥,在花樓給花魁做護衛?
    臉都不要啦?
    那少年卻幽幽道:“你們傻啊,還虛境把我們揍一頓,說出去可比元嬰期揍我們要有麵子的多了。”
    兩人紛紛開竅:“是哦!”
    奚將闌:“……”
    被揍一頓說出去肯定都沒多少麵子吧!
    奚將闌聽不得這三人吹牛皮,麵如菜色地就要走,又被他們七手八腳拽回來,苦口婆心道:“道友,我看你這鬼鬼祟祟的樣子,肯定也是同道中人。哥哥們奉勸你一句,那三樓真的上不得。”
    奚將闌:“…………”
    奚將闌看著這三個約摸才剛及冠的少年,麵無表情磨了磨牙。
    諸行齋那群混賬東西貶損自己矮也就算了,現在比他小好幾歲的少年們竟然也敢諷刺他個兒矮年紀小……
    這往哪兒說理去?
    就在奚將闌惡狠狠地盤算著把他們三個打一頓時,角落的黑衣少年幽幽道:“我剛才聽了一耳朵,那個護衛好像是從劍宗來的。”
    奚將闌一愣。
    劍宗?
    “不可能!劍宗的劍修眼高於頂,怎麽可能會來九霄城當護衛?!”
    “真的,我聽得真真兒的,那人說是要堪破心境瓶頸,為不受美色所蠱惑而尋求心平氣定,特來花樓曆練心境,穩固修為。”
    眾人麵麵相覷。
    這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兒嗎?
    劍宗的人,八成也有大病。
    少年一拍腦袋:“哦對,聽說還是劍宗宗主的大弟子,名喚……”
    奚將闌眉頭輕輕一跳。
    “……名喚柳長行。”
    奚將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