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十二相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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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宗細雨霏霏。
    婉夫人泡了壺熱茶,端坐房中,透過卷簾看向院外微雨打新葉,一派靜謐幽寂。
    突然,一聲慘叫響徹藥宗。
    “啊!酆聿冷靜!酆不述!哥哥!”
    奚將闌撒了歡地衝進雨中,抱著腦袋拚命跑。
    酆聿連避雨訣都不掐,扛著刀追上去,嗚嗚嗷嗷道“我殺了你啊啊啊!你竟敢又騙我!奚將闌受死——!”
    奚將闌渾身是雨水,被攆得到處跑,好不容易搶回來的耳飾沒扣好,胡亂上下亂跳打得耳垂疼,他哭喪著臉道“我當時的確是想救你一命,你再信我一次吧!哥!哥救命!”
    “叫爹也不好使!”酆聿氣得怒發衝冠,一回想起自己對“重生”這等無稽之談深信不疑這麽久,恨不得宰了這小騙子,“你對我根本沒有一句真話!”
    奚將闌見逃不過,像是猴子似的竄上樹,扶著樹幹喘個不停,臉上全是水痕“先、先冷靜,我真的可以解釋。”
    酆聿一踹樹,咆哮道“你解釋個屁!終歸還是鬼話連篇,沒一句是真的!”
    婉夫人感慨地看著兩人對峙,道“阿絕真是穩重太多了。”
    樂正鴆“……”
    被人追得上樹了還穩重?
    樂正鴆沒好氣地跪坐在婉夫人對麵,道“哪裏穩重了?這小騙子好像說上一句真話就能要了誰的命似的,要不是同在諸行齋四年,誰愛搭理他?”
    婉夫人捏杯盞的手一頓。
    “是啊。”她輕聲道,“能要了誰的命呢?”
    奚將闌見酆聿要氣得砍樹了,抱著樹幹大喊“樂正鴆救命啊!”
    樂正鴆才不救他,說謊話被拆穿,活該被攆。
    酆聿踹樹踹得樹葉上的雨水掉下來砸他倆渾身是水,氣得嘴唇都在哆嗦“奚絕!下來!給我道歉我就不追究了!”
    奚將闌慫得要命,但這次不知為何卻梗著脖子道“我沒錯我不道歉!你殺了我算了,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啊!啊啊啊盛焦救命!道歉是吧?我道歉就是了,酆不述,你爹我錯了,饒了爹吧!”
    酆聿“……”
    酆聿被氣得腦瓜子嗡嗡的。
    恰在這時,一道熟悉的靈力由遠到近而來。
    奚將闌扒開濕噠噠的葉子往外看,眼睛一亮,像是瞧見救星般“盛焦!盛無灼救命!”
    盛焦神色陰沉,一身好似無處宣泄的戾氣即將破體而出,但一瞧見奚將闌被攆到爬樹,眉頭輕輕一皺,暴戾之氣瞬間消散。
    樂正鴆正樂得看奚將闌笑話,一掃見盛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而拍案“誰把他……”
    婉夫人淡淡道“我。”
    樂正鴆瞬間蔫了。
    盛焦這根救命稻草來了,奚將闌立刻從樹上跳下來,踉蹌著勉強站穩,嗚嗚喳喳地撲上前去“盛無灼救我,酆聿真打算殺了我!”
    盛焦沉著臉看到他跑到自己身後躲著,微微抬手擋住他,冷冷看向酆聿。
    酆聿渾身是水,氣得直跳腳“滾開!這是我和奚絕的私人恩怨!”
    奚將闌凍得直打哆嗦,嘴硬道“我真的是想救你……”
    酆聿咆哮得嗓子都啞了“那你直接說就是了,用得著七拐八拐嗎?還重生?我呸!這話和盛焦對你情根深種霸王硬上弓一樣可笑,無稽之談!”
    盛焦“……”
    奚將闌不吭聲。
    酆聿衝上來去抓奚將闌。
    奚將闌死死抱住盛焦的手臂,見他默不作聲,眼睛一轉,像是當年被酆聿追殺時那般故技重施“「換明月」!聽之任之——盛焦……”
    盛焦眉頭緊皺,心中莫名浮現一絲一縷不太明顯的怒意——他幾乎不知動怒是什麽,所有情感全都是被奚將闌逼出來,乍一出現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來那是什麽。
    隻知讓他渾身不舒服。
    明明已擋在奚將闌麵前,可他仍舊不願意相信自己會救他。
    就像他一直深信不疑自己會殺他一樣。
    盛焦難得沒有反抗,任由奚將闌用「換明月」。
    若是奚將闌覺得用“聽之任之”能讓他覺得安心,那便用好了。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起,盛焦腦海思緒一凝,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已來不及了。
    奚將闌的“聽之任之”已經出了口,本來認為的“盛焦救我”卻變成了。
    “盛焦——縛靈!”
    熟悉的束縛靈力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大乘期的盛宗主再次被小小的“聽之任之”給困住全身靈力。
    盛焦“…………”
    酆聿也愣住了,沒弄明白奚將闌這是整得哪一出。
    奚將闌得逞後,大概不敢看滿臉冷意的盛焦,慫噠噠地從盛焦身後跑出去,熟練地和酆聿勾肩搭背。
    “不就是道歉嗎,對不起對不起,我錯啦,哥哥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下回肯定不這樣了。”
    酆聿“?”
    “你……”酆聿匪夷所思道,“你閑著沒事束盛焦靈力做什麽?”
    奚將闌分辨他的唇形,笑嘻嘻地說“你難道沒看到他的天衍珠嗎?”
    酆聿回頭看去,卻見因盛焦靈力被束縛,天衍珠已然黯淡無光。
    “什麽?”
    “剛才我看到……”奚將闌淡淡道,“天衍珠變成六十顆了。”
    酆聿愕然“你的?”
    “嗯。”
    這下,酆聿倒是警惕地一把將奚將闌護到身後,忌憚地看著盛焦“長行不是說你已尋到奚明淮的記憶了,那記憶裏難道有奚絕嗎?”
    盛焦眼眸冰冷“奚明淮的記憶被人動過手腳。”
    奚將闌道“難道你懷疑是我?但我從「逢桃花」拿出來記憶後,根本沒有的靈力,怎麽可能會動手腳?”
    盛焦卻道“我是說,六年前動過手腳。”
    奚將闌一愣。
    酆聿像是護崽子似的“那就等不隱過來再說,他精通陣法機關,若是那記憶真被人動過手腳,定然能瞧出來。你少沒有證據隻靠臆想就用那破珠子定罪,難道你還想像上一任獬豸宗宗主一樣把人抓去獬豸宗問罪受刑嗎?”
    盛焦五指一蜷。
    奚將闌感動道“不述哥哥!”
    酆聿瞪他“你騙我的事等會再給你算賬。”
    奚將闌“……”
    三人在雨中對峙,婉夫人無奈地道“絕兒,別淋壞了。快回來,我準備為你解毒。”
    奚將闌如蒙大赦,忙顛顛地跑了。
    酆聿瞪了盛焦一眼,也跟著跑走,嚷嚷道“夫人,你隻心疼絕兒,也不管管我嗎?”
    婉夫人笑得不停“管,都管。”
    盛焦孤身站在雨中,避雨訣已失效,漆黑衣袍已濕透。
    樂正鴆隔著雨幕同他冷冷對視,直到奚將闌和婉夫人走了,才漠然開口“當年我為你煉靈丹強行突破還虛境,是為了助你入獬豸宗救阿絕。”
    盛焦默然。
    “當年若不是你那一顆‘誅’字天衍珠,獬豸宗不會逮到借口把阿絕抓去拷問。”樂正鴆冷冷道,“他為何怕你的天衍珠,你自己心中有數。”
    盛焦不說話。
    樂正鴆懶得和這個悶葫蘆閑侃,留下一句“入還虛境的靈丹三十萬,說好了的,趕緊還我,咱們兩清。”
    他拂袖便要走。
    盛焦終於道“讓塵說,今年夏日奚絕會死在天衍珠雷譴之下。”
    樂正鴆腳步一頓,悚然回身。
    “什麽?”
    “這個天機如今依然還在。”盛焦第一次和樂正鴆說這麽長的話,“有人在引我將奚家之事查到奚絕身上。”
    樂正鴆猛地衝到雨中,厲聲道“你明知道此事同他無關!縱夫人待阿絕這樣好,整個奚家幾乎將他寵上天,由得他橫行霸道驕縱恣睢……”
    “是嗎?”盛焦卻冷冷道,“那你可知道,奚絕曾在大雪日被縱夫人罰跪三日?”
    樂正鴆一愣,不可置信看著盛焦。
    “什麽時候的事?”
    “他被雷驚走魂後不久。”
    奚絕小時候那般紈絝,就是因縱夫人太過溺愛,無論出什麽事都會給他收拾爛攤子,久而久之才長成那副整個中州都厭惡的囂張跋扈的脾性。
    到底發生什麽事,才會讓縱夫人狠下心來這般責罰身體孱弱的小奚絕?
    兩人一時無言,隻有雨聲簌簌而響。
    好一會,樂正鴆才低聲道“你在奚明淮記憶中,看到的人到底是誰?”
    盛焦吐字如冰“溫孤白。”
    樂正鴆悚然,下意識道“不可能!”
    奚家被屠戮後,地脈下的天衍靈脈被人洗劫一空,溫孤白是個未覺醒相紋、隻靠自己修煉成還虛境的修士,就算拿到天衍也無處可用。
    更何況當時的溫孤白修為隻是化神境,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間將奚家人殘殺殆盡。
    盛焦冷聲道“有人同他合謀。”
    隻是不知到底是不是奚將闌。
    樂正鴆眉頭緊皺,腦袋幾乎炸了。
    奚家之事牽扯上奚將闌已算是驚駭,怎麽突然又把溫孤白牽涉其中?
    樂正鴆揉著眉心“無瑕還說什麽?”
    “十三相紋……早已出現。”
    奚將闌又換了身衣裳,被婉夫人拉著坐在軟塌上,一旁小案上擺放滿虞曇花、引畫繞,和一堆亂七八糟說不上名字的靈草。
    因天衍珠失去靈力供給,奚將闌耳畔一陣死寂。
    若是在其他人麵前,他必定強撐精神掩飾自己,但偌大房間隻有婉夫人在,他索性坐在那放空自己,默默看著外麵的雨幕發呆。
    婉夫人將草藥準備好,微一偏頭看到奚將闌渙散失神的眼眸,心口倏地一疼。
    她坐下來摸了摸奚將闌的腦袋,輕輕道“想什麽呢?”
    奚將闌小聲說“北境沒有中州這般多雨。”
    婉夫人笑道“南境才多雨,有時一下能下一個月,你前幾年是不是在南境住過一段時日?”
    “嗯。”奚將闌含糊道,“殺曲家長老的時候,他好難殺,我躲了好久呢。”
    婉夫人“噗嗤”一聲笑出來“還有誰要殺嗎?”
    奚將闌看起來有些迷迷糊糊,眨了眨眼仔細辨認婉夫人唇形,好一會才笑著說“殺得差不多啦,還差一個,過幾天就能殺了。”
    婉夫人摸了摸他的頭“真不用我幫你?”
    “不用。”奚將闌搖頭。
    婉夫人沒再說話,和他一起看著外麵的雨幕。
    奚將闌劇毒剛發作過一遭,又一連淋了兩回雨,渾身經脈泛起密密麻麻的滾燙,沒一會就燒得他迷迷瞪瞪,神智昏沉。
    明明剛才還興致勃發要殺人,但不知怎麽突然感覺莫名疲累,盯著雨幕嘟嘟囔囔道。
    “娘,雨什麽時候能停啊?我想出去玩。”
    婉夫人正在將虞曇花入藥,聞言柔聲道“想你娘了?”
    奚將闌沒有看到她說什麽,眸瞳空洞地盯著雨幕好久,突然垂下眸,眼尾毫無征兆滑落兩行淚。
    婉夫人心一軟,將藥放下輕輕將他抱在懷裏,像是哄孩子似的輕柔道“雨很快就停了,等雨停了我們將闌就出去玩。”
    奚將闌肩膀微微顫抖,眼眸失神許久,輕輕伸手抓住婉夫人的袖口。
    鼻息間全是溫暖的氣息,好像年幼時被娘親抱在懷裏般,奚將闌呆愣許久,突然忍不住哽咽哭了出來。
    他滿臉淚痕地咬住手指,嗚咽著道“……我害死我爹娘了,都是我的錯。我知道錯了娘,我不出去玩了。”
    婉夫人手掌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聲音更加輕柔“不是你的錯,怎麽是你的錯呢?”
    奚將闌渾身都在發抖,像是魔怔似的迭聲念叨著“是我的錯”,婉夫人手指無意中觸碰到他滿是冷汗的額頭,這才意識到他渾身滾燙。
    婉夫人忙將他輕柔放在軟塌上,手中溫柔的靈力緩緩灌入他的經脈中。
    奚將闌這回燒得眼眸渙散,像是個半大孩子死死拽著婉夫人的袖子哭得滿臉是淚,嘴中胡亂叫著“娘”。
    酆聿本來在外麵守著,聽到動靜慢吞吞探出個腦袋,小聲道“夫人,阿絕……要我幫忙嗎?”
    婉夫人唯恐奚將闌說胡話,忙拒絕“沒事,好孩子你先去玩吧。”
    酆聿隱約掃見奚將闌燒成那樣,也沒心思玩,但婉夫人這意思就是不想讓他在這裏待著,他幹巴巴“哦”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出去找柳長行。
    奚將闌燒得頭重腳輕,渾渾噩噩像是走在滿是白霧的黃泉路,四周陰暗全然不見盡頭。
    好似整個世界隻有他一人。
    終於,烏雲散去,皎潔月光將周遭照亮。
    他正身處天衍學宮。
    “……你可想好了?”
    有人在說話。
    奚絕迷茫抬頭。
    就見玉蘭樹下,一身天衍學宮掌院服的溫孤白正含笑看他,柔聲道“你的相紋能力越來越強,中州世家已在盤算,讓奚絕在及冠之日將相紋徹底變成為他們所用的死物。”
    夢中的奚將闌還在迷茫,視線微微一瞥,在溫孤白清澈的眸瞳中發現自己的模樣。
    小奚絕身形纖細,眸瞳閃現一抹天衍金紋,邪嵬詭異。
    奚絕漫不經心道“你能保證將奚家人全部屠戮殆盡?”
    溫孤白笑了起來“不是還有你嗎?十二相紋,操控天衍輕而易舉。”
    奚絕淡淡道“我現在被困在奚家天衍靈脈之中,無法動用靈力。”
    “離你及冠還有四年。”溫孤白溫潤的眸中閃現一抹冰冷,“破開奚家靈脈的陣法,我們有的是時間。”
    奚絕正要說話,突然聽到一聲窸窣聲。
    兩人倏地轉身。
    酆聿和橫玉度愕然站在不遠處,不知聽了多久。
    奚絕瞳孔一縮。
    溫孤白倒是饒有興致笑了“兩個好學生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裏做什麽呢?”
    橫玉度心口狂跳,還沒來得及說話,「換明月」敏銳察覺到一股殺意,鳥雀啼叫一聲瞬間化為護身結界將兩人擋住。
    “鏘——”
    一聲脆響,靈級相紋「換明月」竟被溫孤白直接撞破。
    溫孤白依然滿臉溫和之色,好似還是在九思苑授課的溫潤掌院,他將手中靈力散去,聲音驟然變得冰冷“……所以我才厭惡一切天衍相紋。”
    明明是走捷徑才獲得靈力,卻道什麽天衍恩賜。
    一群虛偽之人。
    橫玉度察覺到不對,厲聲道“酆聿!快走——!”
    酆聿沒反應過來,溫孤白的化神境靈力已轉瞬而至。
    哪怕是靈級、天級相紋,兩人終究隻是個才滿十六歲的少年,在絕對的靈力壓製下渾身近乎動彈不得。
    一股瀕死的寒意瞬間襲向兩人心頭。
    兩人隻是晚上睡不著出來散步,沒想到竟撞上溫孤白和奚絕商議屠戮奚家之事。
    橫玉度臉色慘白如紙。
    奚絕隻是孤身站在玉蘭樹下,詭異金瞳冷冷看來,滿臉皆是漠不關心的冷然。
    就在溫孤白的靈力即將刺入橫玉度和酆聿心口時,奚絕終於輕飄飄開口“算了。”
    溫孤白靈力一頓。
    “橫家和酆家不好招惹。”奚絕垂著眸漫不經心看著自己的手指,隨口道,“改了他們的記憶,放他們走。”
    溫孤白似笑非笑“你難道還顧念同窗之誼?”
    “同窗?”奚絕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促狹笑了笑,“我和他們?我連半天都沒和他們相處過,何來的同窗之誼?”
    溫孤白眼睛微微一眯,似乎在辨認奚絕這話的真假。
    終於,溫孤白將森然冷厲的靈力收回,在橫玉度和酆聿被殺意籠罩得還未回神時,手指打入一道靈力進入他們的腦海中,強行抹去他們這段記憶。
    等到橫玉度和酆聿迷迷糊糊回過神,隻隱約瞧見溫孤白和一個身形纖瘦的少年逐漸遠去的背影。
    兩人麵麵相覷。
    “掌院和學生……月下私會?!”
    “嘶——”
    奚將闌猛地驚醒,睜開眼睛心跳如擂鼓。
    婉夫人正在給他擦汗,見他終於醒來,悄無聲息鬆了一口氣“我還當「引畫繞」出了什麽問題,還好你沒事。”
    奚將闌耳朵上空無一物,但卻不知為何卻能隱約聽到婉夫人的聲音,像是從遠處而來蒙著一層結界,奮力聽才能聽見。
    他渾身冷汗,四肢發軟根本動不了,隻能動了動唇,迷茫道“無盡期,解了?”
    “嗯。”婉夫人柔聲道,“你已睡了大半天。”
    奚將闌頭疼得要命,正要理清楚思緒,一隻貓突然一下蹦到他的胸口,差點一屁股把他坐背過氣去。
    “將闌!喵嗚嗚!”黑貓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用貓爪勾著奚將闌的衣襟,哭天喊地道,“我就知道你還有良心不會真的殺我。嗚嗚嗚我要跟著你一輩子!我要為你生好幾窩小貓崽子!喵喵喵!喵喵!”
    奚將闌“……”
    奚將闌差點吐出去雪白的幽魂,有氣無力地幽幽道“勞煩,不必如此恩將仇報。”
    黑貓“……”
    「引畫繞」能夠重塑身軀,無盡期由靈藥重新凝成身軀,徹底從奚將闌經脈中分離出來,擁有獨立的身體。
    奚將闌被強行占據十幾年的經脈終於能如常運轉,因丟了一半相紋靈力像是斷斷續續的細水,一時半會恢複不了。
    婉夫人將他扶起來,溫柔神色難得帶著點不滿“你的經脈枯涸得厲害,好像前幾日還服用了傷身之物吧?”
    奚將闌有些心虛“咳,情勢所迫。”
    “下不為例。”婉夫人彈了他眉心一下,笑道,“你若沒有其他事,這段時日就在藥宗待著,我每日為你用靈力溫養。”
    奚將闌還沒說話,一旁的門被輕輕敲了下。
    兩人回頭看去。
    盛焦不知何時在的,正站在門檻外,神色漠然地道“不勞煩婉夫人費心,我接他回去。”
    婉夫人“……”
    奚將闌“……”
    婉夫人對這個“接”很是疑惑“接去哪兒?”
    “獬豸宗。”盛焦猶豫一下,又硬邦邦地補充一句,“……我的洞府。”
    婉夫人回想起樂正鴆說的“盛焦對奚絕圖謀不軌”,不知想到什麽,若有所思地看向奚將闌“絕兒,當年你說要合籍的,就是盛宗主嗎?”
    奚將闌“……”
    盛焦“?”
    奚將闌沒想到婉夫人會突然說出這句話,臉瞬間通紅,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伸手去推婉夫人,臊得恨不得鑽地“沒、沒有的事,沒有!夫人,夫人您快去忙其他的吧,藥圃是不是要澆水了?!”
    婉夫人“……”
    剛下過雨澆什麽水?
    婉夫人見奚將闌滿臉尷尬,索性善解人意地點頭“嗯,對,是該澆水了。”
    她起身指了指一旁疊得整齊的衣物“沐浴後換上新衣裳,小心別再起燒。”
    奚將闌的經脈需要用靈力溫養,藥宗總是不及十三州第一人的盛宗主厲害。
    若是兩人真的合籍,雙修倒是能讓奚將闌經脈順暢得更厲害。
    但見奚將闌耳根紅透,婉夫人也沒多說讓他害臊,隻說“那每日得用靈力疏通經脈,還有靈藥,我去給你拿。”
    奚將闌腦袋恨不得埋到胸口裏,胡亂摸著黑貓,含糊地應道“嗯,嗯嗯!知道了。”
    婉夫人這才離開。
    外麵的雨終於停了,碧空如洗,夕陽西下,暮色蒼茫。
    奚將闌長發披散,黑衣裹在身上將他身形襯得更加纖瘦頎長,他難得覺得羞赧,有一下沒一下摸著貓,根本不想看盛焦的神色。
    不用想也知道盛焦肯定要找他算“縛靈”的賬,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敷衍過去。
    但奚將闌仔細一想,心說“不對啊,我作惡從來都是坦坦蕩蕩,本來就沒懷好心思嘛,為什麽要解釋敷衍呢?”
    奚將闌頓時有了底氣,也不心虛作祟,抬頭理不直氣也壯地瞪了盛焦一眼。
    盛焦啟唇正要說話。
    奚將闌熟練地倒打一耙截斷他的話“你都能對我用縛心綾,我對你用個縛靈又怎麽了?我都說了這是各憑本事,誰也別抱怨誰?大不了你等我靈力徹底恢複了,咱們打一場。”
    盛焦冷冷看他,直到他數落完了,才漠然開口“我是想問,你什麽時候和婉夫人說過我們要合籍?”
    奚將闌“…………”
    奚將闌氣焰頓消,摸著貓的手無意識一用力,差點薅掉黑貓一撮毛。
    黑貓“嗷嗷嗷!!疼!”
    奚將闌忙鬆了手,垂眸悶悶地不吭聲。
    盛焦往前幾步,高大身形居高臨下看著他“說話。”
    奚將闌猛地一回神,迷茫道“啊?什麽?你說什麽了嗎?我沒聽到?”
    盛焦“……”
    盛焦不厭其煩,又重複一遍。
    “什麽?!”奚將闌像是個耳背的老年人似的,大聲嚷嚷,“我聽不見,什麽和魚?小酥魚嗎?!嗯,對,我挺愛吃魚的,你怎麽知道啊?!要幾條啊,要五條,謝謝盛宗主!”
    盛焦“…………”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好耶,感謝支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