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奪舍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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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焦留有一線神智,聞言催動靈力將醉意強行壓下去。
    他眸子清明,看了一眼哼哼唧唧往樂正鴆懷裏鑽的奚將闌,抓住伏瞞往外走。
    酆聿見狀趕忙推著橫玉度追上去。
    四人一走,九思苑空了大半。
    讓塵若有所思看著盛焦離去的背影,突然朝奚將闌招手“將闌,來。”
    “什麽啊?”奚將闌嘟嘟囔囔地爬過去,蔫蔫趴在桌子上,含糊道,“怎麽啦?”
    讓塵將他散亂的發理了下,淡淡道“還喝?老底都要被人掀了。”
    奚將闌眼神渙散“什麽老底,你說哪一個?”
    讓塵“……”
    讓塵失笑不已“醉鬼,繼續喝吧。”
    奚將闌“哦”了一聲,又乖乖爬回去,拽著樂正鴆和柳長行喝喝喝。
    讓塵慢條斯理起身,緩步走出九思苑,視線淡淡落在涼亭中的四人。
    伏瞞已然開始為橫玉度和酆聿解術法,盛焦坐在那垂著眸看著石桌上的琉璃球,不知在想什麽。
    忽然,盛焦霍然起身,掌心靈力猛地一震,將一旁泮池的水激得轟然炸開數十丈的水柱。
    伏瞞的手一抖,茫然道“怎麽了?”
    盛焦冷冷偏頭,看向不遠處的讓塵。
    讓塵慢悠悠地將靈力收回來,既沒有半句解釋也不覺得尷尬離開,就倚在門框上笑著看著他們。
    盛焦示意伏瞞繼續解術法,沉著臉走出亭台“什麽意思?”
    讓塵卻道“你知道我爹為何會閉生死關嗎?”
    盛焦蹙眉。
    讓塵說話最喜歡東拉西扯偏離重點,但偏偏他驢唇不對馬嘴的打岔話最後都和別人想知道的有關。
    盛焦寧願聽奚將闌滿嘴鬼話連篇,艱難從那一堆廢話謊話中挑選隻言片語的真話,也不想和讓塵如此費神的東扯葫蘆西扯瓢。
    盛焦冷聲道“難道不是你堪破天機,知曉他此番能突破大乘期?”
    讓塵淡淡地說“我並未在他身上看到任何突破大乘期的機緣,且直言告知他或許閉關數百年也不能突破。”
    盛焦一怔。
    “無灼,將闌一向睚眥必報。”讓塵淡淡道,“若是奚明淮的記憶如此好找,為何他會拖延六年才會如此輾轉三境才尋到?”
    盛焦不知想到什麽,瞳孔微微一縮。
    “將闌身上的死狀依然還在,若是你的天衍珠真的要降下雷譴……”
    讓塵冷冷淡淡說著,突然抬眸直勾勾盯著盛焦,古井無波的眼眸閃現一抹詭異的金紋。
    那是「窺天機」的天衍靈力。
    盛焦冷然和他對視。
    突然,亭台中傳來一聲驚呼,隨後琉璃雀的嘶聲尖嘯,刺耳啼叫險些將近在咫尺的伏瞞給震得腦袋發蒙。
    剛剛解開法術的橫玉度眼眸渙散,呼吸急促,搭在扶手上的兩隻手死死用力,骨節一陣青白,琉璃雀像是遭受威脅般圍著他胡亂飛舞。
    石桌上的燭火被琉璃雀帶起的風吹得明明滅滅,倏地熄滅。
    整個亭台瞬間陷入黑暗中。
    酆聿臉色煞白如紙“奚絕和掌院……”
    盛焦快走幾步衝上前“什麽?”
    無人在意的伏瞞默默將燈重新點上。
    橫玉度和酆聿中了法術之事,盛焦本並未覺得同屠戮奚家有太過緊密的聯係,但見酆聿和橫玉度的臉色,盛焦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酆聿心跳如鼓,整個都在細細密密地發抖,他眼眸失神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盛焦,張唇似乎想說什麽,但立刻又閉上了。
    “沒、沒有。”酆聿搖頭,“什麽都沒有。”
    盛焦冷冷看他。
    酆聿渾身冒出冷汗來,隻覺得宛如在一場荒唐大夢中。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一向溫和的掌院竟會對他們出手,而和他們朝夕相處多年的奚絕冷眼旁觀,好似注視著兩個陌生人。
    “那不是奚絕……”酆聿呢喃道,“是掌院……溫孤白屠戮奚家,是溫孤白。”
    他寧願相信一切都是溫孤白所為,也不願相信是奚絕。
    盛焦冷聲道“什麽時候?”
    酆聿頭疼地撫摸眉心“我們入天衍學宮第三年的時候。”
    第三年?
    也是小奚絕開始被驚雷走魂的那年。
    盛焦心徹底沉了下去。
    一直沉默不語的橫玉度終於將琉璃雀安撫下來,他抹去臉上的汗水,冷聲道“那不是奚絕。”
    盛焦看他。
    “他被奪舍了。”橫玉度說不上“奚絕”那個眼神是什麽,隻覺得詭異又瘮人,根本不可能是一向錦衣玉食的奚絕能有的。
    隻是橫玉度剛說完,突然又蹙起眉來。
    但奪舍那人當真是喪心病狂屠戮奚家的人,為何會獨獨放過他們兩個?
    還留下靈級術法這種極其被人看出的破綻?
    幾人長久未歸,奚將闌醉醺醺地扶著門框走出來,差點直接摔地上,含糊道“怎麽啦,盛焦?盛焦呢?”
    讓塵一把扶住他。
    盛焦麵無表情收回視線,將視線看向桌案上的琉璃球。
    伏瞞也已將琉璃球上的術法徹底解開,幽藍琉璃球微微蕩漾著雪白柳絮。
    盛焦屈指一彈。
    「望鏤骨」再次潰散,化為柳絮狂掠而過,虛幻靈力縈繞周遭,一點點凝成奚明淮記憶中的幻境。
    仍舊是那夜疾風驟雨。
    潑天雨幕中,雷光微閃將一片屍山血海照得煞白一片。
    在瘋狂抖動的視線中,身著及冠禮華袍的纖瘦少年跪在地上,眼眸閃現一抹金紋,呢喃著抓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的手。
    那是縱夫人。
    縱夫人全身浴血,口中大口大口嘔著鮮血,漂亮的眸瞳逐漸渙散,卻掙紮著看向麵前的少年,似乎想說什麽。
    “娘。”奚絕依戀地喚她,將縱夫人全是血的手往臉上貼,近乎癲狂地笑道,“娘,我不乖嗎?”
    大雨將兩人淋濕透,縱夫人臉上不知是水還是淚,呢喃著道“我不該……”
    奚絕漂亮的金瞳中閃現一抹溫柔之色。
    可縱夫人卻道“……我不該將你縱得如此心狠手辣、飛揚跋扈。”
    那一瞬間,奚絕眼瞳中那抹溫柔似乎帶著所有人性徹底消失在黑沉的眸中,他笑了一聲,眼底卻全是麻木的無情和冰冷。
    “娘。”他伸手輕輕撫摸著縱夫人的臉,柔聲說,“事已至此,你不能說句話哄一哄我嗎?”
    縱夫人怨恨地看著他。
    奚絕將她輕柔地抱在懷中,柔聲呢喃著哼著中州每個人都知道的搖籃曲,呢喃道“娘你不喜歡我了嗎?我也不願這樣的,我是被你們逼成小怪物的啊,所以您不能怪我,對不對?”
    縱夫人啟唇似乎想說什麽。
    一股金紋從奚絕身上竄出,猛地圍繞縱夫人轉了一圈。
    縱夫人渾身天衍相紋瞬間被擊碎,經脈寸斷,瞳孔逐漸渙散,在冰冷的懷抱中失去呼吸。
    死不瞑目。
    奚絕像是入了魔似的,瘋瘋癲癲地抱著她呢喃細語。
    “娘,他們全都在欺負我,您為何不來救我呢?是您先丟棄的我,所以無論我做什麽,您都是能理解的,對嗎?
    “您還會像小時候那樣寵我愛我原諒我的吧?”
    “我好冷啊,娘。”
    奚絕呢喃許久,卻沒有等到任何回應,微微垂眸一看才突然意識到縱夫人早已死了。
    還未及冠的少年呆怔許久,突然像個孩子似的在雨夜中慟哭出聲。
    雷聲陣陣,煞白好似落了霜。
    他哭得渾身發抖,哪怕滿臉是雨水也能看清那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眶中溢出,徹骨的背上痛苦席卷全身,讓人看著都覺得窒息。
    但不知過了多久,奚絕臉上的痛苦突然消失。
    他嫌棄地將縱夫人放下,哼著小曲站起來,赤著的腳踩著地麵混合著血的水麵好似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身段頎長宛如在暴雨中翩然起舞。
    好一會,少年像是鬼魅似的一偏頭,濕發貼在雪白臉頰上,眼瞳金紋熠熠生輝,直勾勾看著不知名的虛空。
    透過「望鏤骨」的幻境,那雙詭異的眼神和盛焦直直對上。
    “哎呀。”奚絕笑了起來,“哥哥,你看到啦?”
    下一瞬,奚明淮的記憶戛然而止。
    「望鏤骨」的柳絮緩緩散去,整個九思苑外一陣死寂。
    盛焦死死握著天衍珠,視線還落在那已散去身影的方向,腦海中還殘留著那個邪嵬癲狂的眼神。
    橫玉度本以為記憶中的奚絕已足夠讓他毛骨悚然,沒想到奚明淮記憶中奚家被屠戮那晚的奚絕,才真正宛如瘋癲的惡鬼。
    從一開始,或許天衍珠便是對的。
    隻不過「望鏤骨」和那晚記憶中的奚絕,顯然並非真正的奚絕。
    奚絕八字輕,被一道雷都能驚得走魂,最適合被人奪舍附身。
    酆聿整個人都是懵的。
    被讓塵扶著的奚將闌還不知發生了什麽,迷迷瞪瞪地喊“哥?”
    讓塵一直冷眼旁觀,將奚將闌扶穩似乎不想讓他去看。
    在「望鏤骨」結束的刹那,天衍珠已經不受控製開始旋轉,盛焦想要製止都沒有辦法。
    在場所有人——除了暈暈乎乎還在喊不知道哪個哥的奚將闌,全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讓塵甚至指尖悄無聲息弄出一股天衍靈力,冰冷看著天衍珠。
    終於,幾雙眼眸注視下,天衍珠終於停下。
    但當看清楚那一百零七顆珠子,眾人全都一愣。
    原本斷定奚將闌有罪的六十顆珠子,竟然悄無聲息變成了一顆。
    ——依然是第一顆死倔的灰撲撲的珠子。
    盛焦也愣了一下。
    還未反應過來,珠子又開始像是瘋了似的飛速旋轉。
    這一次,卻是整整一百零七顆珠子全都是「誅」。
    所有人滿臉懵然。
    天衍珠又停頓數息,瘋癲了似的在一顆和一百零七顆之間來回搖擺旋轉,蹭蹭蹭轉得都要冒火星。
    眾人的警惕和擔驚受怕全都被這幾下搞散了,麵麵相覷。
    酆聿訥訥地道“不是說天衍珠從無錯判嗎?”
    這珠子……
    看起來有點大病。
    作者有話要說有二更,但可能會晚一點,不要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