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番外if線(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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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鋪天蓋地的幽怨之氣依然在追著他們, 諸行齋逃命的時候也不能停止嘴的嘚啵,從四個人的爭吵一躍成為九個人吵鬧不休的大亂燉。
    “誰把那鬼東西引來的?!”
    “還能是誰,奚絕。”
    “胡說八道!要不是你總是吵著我腦袋疼, 我怎麽會傳送錯位置?!本少爺從不會犯錯,要怪就怪讓塵。”
    “都住口別吵了!誰能把後麵那鬼東西殺了啊?!”
    眾人整齊劃一地回頭去看。
    無數厲鬼凝結的怨氣黑壓壓一片,甚至黑霧中都開始冷得結冰下雪, 所過之處樹葉悉數被凍成寒霜,風一吹便碎成粉末。
    ……所有人跑得更快了。
    這鬼東西,誰要是有本事殺了它, 直接做十三州掌尊好了, 還用得著在天衍學宮上學嗎?
    樂正鴆飛快踩著毒物飛到盛焦身邊,匆匆道:“他怎麽樣?”
    盛焦手臂還在流血,但仍舊把晏聆抱得極穩, 垂眸看了眼閉著眸十分痛苦的晏聆, 隻是搖頭。
    樂正鴆眼尖地發現晏聆墨發掩藏下耳垂滴落的血,想起他的相紋是「閑聽聲」,突然像是想起什麽,直接強硬地從盛焦懷裏把晏聆搶了過來。
    好在晏聆的耳扣還別在衣領那兒,樂正鴆隨手拿起來準確地扣在晏聆耳朵上。
    隻是一瞬, 晏聆猛地倒吸一口涼氣,迷茫地睜大渙散的眼眸。
    終於醒了。
    他被樂正鴆抱著跑,身體一顛一顛的有點想吐, 呆呆道:“哥哥?”
    樂正鴆毫不留情地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別哥哥了!快跑!”
    晏聆迷迷糊糊回頭一看,就被巨大的幾乎壓頂的黑霧給驚住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樂正鴆拽著手跑。
    “那是什麽?”晏聆驚恐地問。
    樂正鴆:“鬼知道, 先跑了再說——柳掌院在哪兒?有人知道嗎?!”
    酆聿跑得氣喘籲籲:“要是有人知道, 我們至於這麽狼狽嗎?啊啊啊那到底是什麽鬼東西啊, 我們要跑到猴年馬月?這秘境入口在哪兒啊,不會被柳掌院封了吧?!”
    三個問題,沒人能回答。
    九個人差點把肺給跑出來,但後麵那東西依然窮追不舍。
    眼看著就要被追上,奚絕一狠心,抬手將一顆靈丹塞到口中,牙齒微闔直接咬破,強橫的天衍靈力瞬間溢滿他全身。
    刹那間,「何處行」溢出一根根宛如藤蔓似的金色靈線,遊龍似的張牙舞爪劈裏啪啦纏向其他八人。
    眾人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奚絕相紋瞬間運轉。
    虛空劇烈扭曲一瞬,八個人倏地消失在原地。
    留在原地的伏瞞一呆,好在下一瞬,虛空中一道金線再次憑空出現,像是才想起他似的,纏住他的手腕把他瞬間扯走。
    在伏瞞消失的刹那,凶悍的怨氣鋪天蓋地直直砸下,將地麵轟出數丈的巨坑。
    ——若是他們沒逃走,怕是一個個都得被壓成餅。
    怨氣扭曲著凝結成小小一團,轉瞬化為一個雙足懸空的幽魂怨靈。
    怨靈冷冷注視著奚絕消失的地方,臉色陰沉。
    與此同時,偌大秘境的另一處。
    奚絕強行用靈力發動「何處行」已是耗盡體內所有天衍,哪裏還會去思考落腳點,所有人在扭曲的虛空中一陣天旋地轉,不知騰空飛了多久。
    突然“砰砰”幾聲。
    諸行齋一個個像是下餃子一樣.52ggd.,噗通噗通砸在秘境的一方水池中。
    眾人:“……”
    奚絕小臉煞白,率先掙紮著爬上岸,因靈力消耗一空,連一呼一吸都感覺喉中帶著濃烈的血腥味,五髒六腑好像都在滲血,疼得他捂著唇艱難喘息。
    讓塵第二個冒出頭來,伸手將一直緊抓著不放的橫玉度給拽上岸,氣息奄奄地躺在草地上,已沒力氣說話了。
    其他人接二連三也冒出水麵來。
    奚絕氣都沒喘穩,視線匆匆在四周一瞥,突然抓住剛剛上岸的酆聿:“晏聆呢?”
    酆聿嗆了幾口水,正在那咳得死去活來,見狀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擺手示意沒看到。
    奚絕臉色更難看了:“晏聆?!晏聆——!”
    樂正鴆將遮蔽的黑色披風扯下來,左看右看沒見到晏聆和盛焦,著急地再次潛伏到滿是荷花的水下。
    隻是還未潛到水底,就隱約聽到水麵上有人厲聲喊了句:“——於邇!快上來!”
    頃刻間,柳長行用足最後一絲靈力強行將樂正鴆纏住腰身,猛地拽著他破水而出。
    樂正鴆還在發怔,卻見剛才他所在的地方,一個龐然大物悄無聲息遊了過去,仔細看竟然是張開獠牙的水獸於邇。
    若不是柳長行,他怕是會被直接吞下去,屍骨無存。
    樂正鴆驚魂未定,草草對柳長行道了謝,挨個追問道:“你們誰見到晏聆和盛焦了?”
    其他人一身皆狼狽不堪,臉色難看地搖頭。
    奚絕的「何處行」催動得太快,掉落的地方也太倒黴了,根本沒法去顧及其他人,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被傳送到別的地方還是索性在原地沒被拉過來。
    周圍陷入一陣死一般的沉默。
    有誰能想到,入學天衍學宮第一次的曆練,就能如此凶險呢,甚至兩個人還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折騰了近一整日,所有人一無所獲,甚至還把晏聆和盛焦給弄丟了。
    秘境四周隱約傳來怨靈和惡獸的咆哮聲。
    入夜後,霧氣四起,水麵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偌大水澤的最中央,離岸邊約摸數十丈左右的孤島上,晏聆蜷縮在樹洞中昏昏欲睡,消耗靈力和在冷水中浸了一遭,讓他剛入夜就昏昏沉沉起了燒。
    兩人被傳送到了離岸邊比較遠的地方,晏聆自小在山中長大,是個完全不識水性的,好在盛焦懂水,抱著他遊到最近的小島上。
    盛焦本想帶著晏聆離開此處去尋其他人,但他靈力消耗殆盡,此處孤島四周滿是霧氣,根本不能分辨方向準確離開,隻能先在安全的地方住上一晚。
    盛焦盤膝坐在一旁閉眸調息,想盡快恢複靈力趕緊帶晏聆去尋樂正鴆。
    但到了半夜,晏聆渾身燒得滾燙,都開始迷迷糊糊說胡話了,身上也開始起小疹子,癢得他胡亂掙紮。
    盛焦被他從冥想中吵醒,見他在手臂上抓個不停,掀開袖子就發現那雪白小臂上已經被他抓出絲絲血痕了。
    晏聆眉頭緊皺地含糊道:“疼。”
    又癢又疼。
    盛焦忙將他扒拉到自己懷裏,一隻手抓住晏聆的兩隻手腕不讓他亂抓。
    “沒事了,等會就好了。”
    晏聆蜷縮在盛焦懷裏,掙紮著想去撓手臂,但他燒得太厲害,在他看來拚了小命的掙紮也不過就是微微動了動,根本不成威脅。
    盛焦另一隻手撫著晏聆的側臉輕輕安撫道:“不用怕,不癢也不疼。”
    晏聆渾渾噩噩地睜開渙散眼眸,呆呆看了盛焦好一會,呢喃道:“盛焦?”
    “嗯,是我。”
    “有人在哭。”晏聆懨懨地靠在他懷裏,聲音細弱不可聞。
    盛焦將他滿是汗水的墨發撥到耳後,這才意識到晏聆的耳扣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也不曉得掉到哪裏去了。
    “可能是於邇。”盛焦捂著晏聆的一隻耳朵,聲音輕輕道,“不用害怕,它被人用鎖鏈困在這裏,不會過來的。”
    晏聆迷茫:“魚兒?”
    盛焦失笑,順著他的話說:“是啊,一隻魚兒。”
    “可不是啊。”晏聆困倦得眼皮都睜不開,輕聲嘟噥道,“他說話了。”
    盛焦一愣:“說什麽了?”
    “他說,他本南境貧寒人,和大世家少爺長相相似,世家少爺身染重病無法出門,世家姥爺便殺他父母將他擄去做少爺替身。”
    晏聆渾渾噩噩地鸚鵡學舌。
    盛焦沉默好一會,這才想起來……
    自己去年在申天赦,似乎遇到一個說這話的少年。
    被抓去做世家少爺替身的少年佯作乖順,於一日在家宴上下了毒,世家全族皆死在毒藥之下,少年被抓去獬豸宗對此事供認不諱,卻不承認自己有罪。
    在他看來,以殺止殺以怨報怨才是道法自然。
    既然天道無法給他公道,那他隻能自己去尋找。
    盛焦道:“剛才那個怨鬼,是申天赦的幽魂嗎?”
    晏聆似懂非懂,迷茫看他。
    但盛焦已有了猜想。
    申天赦幻境破了後,那少年幽魂也跟著逃了出來,在秘境中把其他幽魂吞噬,靠著那點憤恨化為猙獰厲鬼。
    想來天衍學宮應當不知曉那少年厲鬼的存在,否則不會讓諸行齋這麽多人來這秘境送死。
    晏聆困倦地靠在盛焦懷裏,茫然地問:“盛焦,他是錯的嗎?”
    盛焦沉默一下,才輕聲道:“我不知道。”
    就算是天道,也無法完全公正地斷此事的對與錯。
    是非因果,皆有所循。
    晏聆懨懨一會,突然又說:“盛焦,魚兒也在哭。”
    盛焦:“……”
    怎麽都在哭?
    晏聆不知是真的聽到還是燒得耳鳴了,一晚上渾渾噩噩聽到各種東西在耳邊鬼哭狼嚎——就算盛焦捂著他的耳朵也沒什麽大用。
    察覺晏聆越燒越厲害,盛焦本是想強行催動靈力離開這座孤島,可那結界破碎的陰氣已經悄無聲息鑽入他的經脈相紋中,內府緩慢結著陰冷冰霜,微微一動便牽動整個經脈陣陣劇痛。
    盛焦伸手不著痕跡將唇角的鮮血逝去,把外袍裹著晏聆抱得更緊。
    看著外麵黑暗中隱約可見的霧氣,隻能將希望寄托在諸行齋其他人能把柳掌院找來解救。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估摸著剛過三更,閉眸養神的盛焦突然察覺到一股冰涼浸透衣衫,睜開眼睛一看,錯愕發現這孤島竟然正在被水一寸寸淹沒。
    孤島本就不大,盛焦發現時已經淹得隻剩這顆參天巨樹。
    盛焦忙將晏聆抱起來離開樹洞,天衍珠微微散發光亮,勉強照亮周圍能讓盛焦艱難爬上樹。
    眼看著水像是漲潮似的越來越往上,盛焦匆忙催動靈力,但又是一絲血痕緩緩從唇角流下。
    盛焦悶咳一聲,隨手拭去唇角鮮血,艱難往樹上又爬了一截。
    天衍珠此時毫無用處,隻能當燈來用。
    燈?
    盛焦似乎想到什麽,手指輕輕一搓天衍珠,再次從滿是寒霜陰氣的內府中調動一絲靈力,強行將一顆天衍珠騰入夜空。
    天衍珠的光芒宛如螢火,在漆黑夜空和茫茫白霧中根本無法被遠處的人看到。
    下一瞬,盛焦猛地催動那顆天衍珠。
    轟的一聲。
    天衍珠當即在空中劇烈一閃,蕩漾起一圈波浪浩浩蕩蕩將水麵上的白霧瞬間掃蕩開,甚至天邊烏雲都被暫時擊散。
    天空月朗星稀,皎潔月光傾灑秘境中。
    半空還有天衍珠殘留的光芒久久未散,能讓方圓數裏的人瞧見。
    天衍珠的靈力直接炸開,滿是雷光的珠子刹那間變得灰撲撲的,悄無聲息從半空中掉落,準確無誤地被盛焦一把接住。
    盛焦摩挲著沒有半分靈力的天衍珠,默不作聲將它收起來。
    再次抬頭時,虛空一陣扭曲。
    奚絕憑空出現,臉色難看地瞪了他一眼,朝他伸手:“給我。”
    盛焦也沒有和他拌嘴,伸手將懷中燒得迷迷瞪瞪的晏聆遞給他。
    奚絕抱緊晏聆後,二話不說轉身就消失在虛空。
    ——根本沒打算理盛焦。
    眼看著水已經要淹沒整棵樹了,盛焦也不著急,隻是慢條斯理將唇角的鮮血擦幹淨,似乎在等待什麽。
    果不其然,虛空再次扭曲一陣,一條金線從中傳來,“啪嗒”一聲粗暴地纏住盛焦的手,強行將他拽了過去。
    一陣天旋地轉,盛焦出現在一處小小的靈芥中。
    看周圍花裏胡哨的就知道肯定是奚絕的法器,樂正鴆已經把晏聆抱了過去,掐著他的下巴玩了命地塞靈丹,硬生生將晏聆給嗆醒了。
    晏聆咳得死去活來,但還是掙紮著拽住樂正鴆的手臂,喃喃道:“哥哥,盛焦呢?”
    樂正鴆擔憂得一整晚都沒睡著,聞言忍不住罵道:“死不了,睡你的吧!”
    晏聆視線轉了一圈,準確尋到盛焦,這才靠在軟塌上徹底昏死過去。
    盛焦渾身好像要結冰,柳長行見狀不對,走上前拍了拍盛焦的肩膀:“你沒事吧……”
    話音剛落,盛焦默不作聲地一頭倒了下去。
    眾人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在秘境這一天一夜,沒人能睡得著,還好奚絕的靈芥外有障眼法,讓那隻厲鬼沒有尋過來把他們一鍋端。
    朝陽初升。
    奚絕一腳將一件價值連城的瓷器踹碎,冷冷道:“自小到大本少爺還沒受過這種窩囊氣!你們誰和我一起出去把那玩意兒宰了?!”
    其他人一夜未睡,都在那東倒西歪地打瞌睡,聽到這振奮人心的話紛紛沉默。
    奚絕等了半天沒人回答,嗤了一聲:“沒出息。”
    酆聿操控小鬼出去探路,聞言翻了個白眼:“少爺,咱們九個最可靠的就是擁有靈級相紋「堪天道」的盛焦了,你看他現在還能動嗎?我們幾個過去不是去單純送一碟子菜給人家吃嗎?”
    奚絕冷漠道:“那你就打算在這兒等著是吧,酆烏龜?”
    酆聿:“……”
    酆聿強心忍了。
    要不是看在昨天靠著奚絕的「何處行」他們幾個才沒有丟了小命,其他人早就衝上去揍他了。
    怎麽就這麽欠打呢?
    奚絕消停了一會,突然又不悅道:“誰說最可靠的是盛焦?難道不是我嗎?昨天可是我大發慈悲你們幾個才有活路,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還看不起我的相紋?”
    眾人:“……”
    讓塵終於忍不住嗆他:“否則你以為呢?要不是昨天那件事,我們哪能忍得了你一整晚的叨逼叨逼?差不多得了。”
    奚絕又踹了個花瓶,厲聲道:“我之所以叨叨還不是因為你們沒膽子去對付那隻厲鬼?!”
    正在吵鬧著,晏聆迷迷糊糊地扶著門框走過來,含糊道:“哥哥,你要去對付厲鬼嗎?”
    奚絕回頭,蹙著眉朝晏聆一招手:“過來。”
    晏聆聽話地走過去。
    奚絕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發現不退燒了,冷聲道:“要不是那隻厲鬼,你怎麽會燒一晚上?這腦袋本來就傻,燒得更傻了怎麽辦?”
    晏聆:“……”
    晏聆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要去對付厲鬼是吧,行,我和你一起去。”
    奚絕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念叨了一晚上要去搞死那隻厲鬼,但晏聆一說他反倒猶豫,雙手環臂漠然道:“就你這小身板跟過去能做什麽,單純送一碟子菜給人家吃嗎?”
    其他人:“……”
    感受到了世間參差。
    晏聆道:“但我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奚絕:“你想做什麽?”
    晏聆握著腰間盛焦給他的小木劍,稚嫩的小臉帶著點冷意,漠然道:“弄死他。”
    所有人都看向他,似乎想不到看起來性情溫軟還長了張乖巧漂亮包子臉的晏聆竟然比奚絕還強硬。
    怪可愛的。
    樂正鴆倒是翻了個白眼,沒吭聲。
    從清晨晏聆醒來瞧見盛焦被那抹陰氣折磨得昏睡不醒的樣子後,這小孩就有點不對勁,握著個破木劍還大言不慚地去宰厲鬼。
    奚絕狐疑看著他:“你不怕嗎?”
    “怕個鬼鬼球。”晏聆也學會酆聿罵人的那套,冷冷道,“指不定合力降服那隻厲鬼就是我們此番的曆練呢,難道要一直窩在這裏等著柳掌院解救嗎?”
    晏聆說出這句話後,其他人相互對視一眼。
    讓塵若有所思 :“的確如此,總不能龜縮在此處吧,要不然離相齋那些人會笑話死我們。”
    酆聿也表示同意:“聆兒說的對。”
    奚絕:“???”
    我剛才明明也是這麽說的!
    感受到了世間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