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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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弦看向對麵的青年, 對方並沒有跟他露出同樣疑惑和好奇的神情,長睫低垂,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你要下去看看嗎?”
    餘弦猜第五位嘉賓應該又是一支人氣股,說不定就是主角是未來的老公。
    “你先去吧, 我換件衣服。”
    還要專門換衣服迎接, 莫非,第五位嘉賓, 他認識?
    抱著看熱鬧的心態, 餘弦下了樓。藍奇早就在玄關口等了, 他懷裏還抱著吉他, 俊秀的臉上滿是好奇。
    “餘老師,你看車來了!”
    銀色的奧德賽駛入庭院,司機率先下車, 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
    “商先生,到了。”
    “謝謝。”
    優雅動聽的聲音在庭院響起, 一個穿著墨綠色襯衣,黑色長褲的青年從車裏走了出來。他身形高挑挺拔,一雙桃花眼流光璀璨,淡淡的月光下,黑發如墨,紅唇如雪, 仿佛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人物一般。
    這張臉也太好看了,跟沈芒簡直不相上下!
    餘弦在心裏感歎,同時也隱約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兒見到過。
    “商晝老師!”藍奇歡快地撥了一下吉他, 臉上帶著笑, “熱烈歡迎史上最年輕的三金影帝!”
    商晝似乎認識藍奇, 微微點頭,跟他打了個招呼。
    “說笑了,我沒那麽厲害。你叫藍奇是吧?之前你參加的那個選秀節目我還看過。”
    藍奇尷尬一笑,他當初參加選秀時,因為心直口快脾氣暴,留下了不少黑曆史,想到高高在上的影帝竟然還會看他的節目,頓時有些自慚形穢。
    “不說我了,商晝老師,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餘老師,咱們節目裏唯一一個真正的大學老師。”
    餘弦本來打算看個熱鬧就走,沒想到藍奇竟然會主動介紹他,隻好笑了笑,朝俊美的青年伸出手。
    “商老師,你好,我叫餘弦。”
    商晝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握住他伸過來的手。
    “餘老師,你就別叫我老師了,折煞不起。就叫我商晝吧。”
    “嗬,你還真來了。”
    背後忽然響起一個有些敵意的嗓音。
    餘弦收回手,一轉臉,就看到秦裕抱著雙臂,目光冷冽的站在台階上。
    商晝的風度翩翩和溫潤如玉似乎是刻在骨子裏的,即便秦裕用挑釁的語氣發問,他臉上依然帶著溫和的笑容。
    “秦裕,我也沒想到,你這種將工作看作生命的人,也會來這個節目。”
    所以,這兩人原來是認識的嗎?而且感覺好像還挺熟。
    看餘弦一臉茫然,藍奇挑了挑眉,偷偷的把他拉到一邊。
    跟餘弦的毫無準備不一樣,藍奇來參加這個節目之前,可是被經紀人逼著做了不少功課的。除了最神秘的尚未公布身份的第六位嘉賓,其他五位嘉賓他都做了不少了解,對他們的來曆可謂是倒背如流。
    “餘老師,我告訴你啊,商晝老師不僅是影帝,也是江城知名豪門的貴公子,屬於不紅就要回去繼承家業的那種。然後這些豪門大家族之間互相都認識,據說秦家跟商家以前還是鄰居呢。”
    餘弦點點頭往,那邊看過去一眼。
    一個是溫潤如玉的影帝,一個是雷厲風行的霸總,這兩人要是為了爭主角打起來,那劇情可就精彩了。
    “別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秦裕懶得跟商晝多說,轉身欲走,看到身後出現的人時,腳步一頓。
    “小芒?”
    商晝也在這時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穿著白t恤,灰色長褲的青年。他眼底的笑容更深,快走幾步,到了青年跟前。
    “好久不見,小芒。”
    沈芒站在台階上,淡淡一笑,語氣禮貌而疏離。
    “商老師,好久不見。”
    兩人合作已經是一年之前的事了。那時沈芒剛火,不少電影劇本向他拋出橄欖枝。他沒有挑那些大男主電影,而是選了一部劇情晦澀的懸疑片,給商晝作配。
    原本商晝是看不上這個空降到劇組,沒有任何演戲經驗的花瓶的,直到那天在片場,看到換了白大褂和銀絲眼鏡的沈芒從化妝間裏出來。
    他身形瘦削,皮膚白皙,鏡片後的雙眸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沉,渾身散發的內斂和壓抑的氣質,和劇本裏那個反社會人格的醫生如出一轍。
    那一刻,商晝才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等開始對戲時,他更是被青年極有天賦的表演所折服。一般的偶像跨界多少都會遇到障礙,沈芒明明是個歌手,然而演起戲來卻毫不費力,仿佛是老天賞飯吃一般。
    他對青年的關注就是在那時逐漸變質的,就算下了戲,也總是想著要多了解他一點。
    隻是鏡頭外的沈芒大部分時候都在研究劇本,安靜,內斂,以往跟他合作的演員有不少想借著他的熱度炒作,可沈芒私下裏跟他連飯都沒吃過一頓。
    有點擔心自己是因戲生情,殺青後,商晝把那些旖、旎的心思都壓下了,馬不停蹄的進了下一個組。
    沒想到,那部片子在國內上映後口碑很快發酵,取得了不俗的票房,在國際電影節上也斬獲多項大獎。
    兩人在電影裏的cp莫名小火了一把,在那之後,商晝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麽魔,竟偶爾也會打開b站,看相關的剪輯視頻。
    他那時才意識到,他對青年好像不是因戲深情那麽簡單。
    “你們應該都吃過晚飯了吧?我來的有點晚,實在抱歉,不過我給你們帶了夜宵。”
    商晝一擺手,助理便提著兩個大袋子進來,將裏麵的外賣盒都擺在桌上,裏麵有小龍蝦,炸雞,烤翅,炒粉,還有各種各樣的甜品。
    “商晝老師,你人真是太好了。”藍奇是個大胃王,對美食完全沒有抗拒力,看到吃的就雙眼發亮。
    “垃圾食品,有什麽可吃的。”
    秦裕嫌棄的轉過臉。
    “餘老師,要不要再吃點?”
    沈芒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悄無聲息的站在了餘弦的身側。
    餘弦連忙將視線從小龍蝦上離開,“我晚飯吃的挺飽的。”
    話是這麽說,等藍奇招著手讓他過去落座時,他還是沒抵擋住小龍蝦的誘惑,走了過去。
    花瓣形狀的吊燈下,五個人圍坐在餐桌前。
    商晝坐在中間,半點都沒有影帝的架子,他襯衣領口微微敞開,舉著冰啤酒,臉帶笑容,“很高興認識大家,我們幹一杯吧。”
    藍奇立刻響應號召,高高舉起杯子,也跟他碰了一下,“幹杯。”
    沈芒神情放鬆,也跟商晝碰了下杯子。
    餘弦跟幾個人碰完杯,便默默的低下頭,吃自己手邊的小龍蝦。全場隻有秦裕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心裏清楚,在這幾個嘉賓裏,藍奇不過是毛都沒長齊的小鬼頭,餘弦麽,過於普通,根本沒有存在感。而商晝容貌出色,又跟他家世相當,未來絕對會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
    再看沈芒對商晝的態度,比對自己可是熱絡多了,至少沒有擺著一張冷臉。
    秦裕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餘弦也不是沒有感受到餐桌上的暗流湧動,吃完手邊的小龍蝦後,他率先起身,朝幾人笑了笑。
    “我吃得差不多了,先回去休息,你們慢慢吃。”
    “餘老師,再聊會兒天唄。”藍奇吮著自己沾了小龍蝦醬料的手指,意猶未盡道。
    “既然餘老師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商晝朝這邊看過來,桃花眼裏帶著一絲笑意。
    “聽說今晚是餘老師做的飯,下次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也嚐嚐餘老師的手藝?”
    聽到這話,沈芒放下手裏的筷子,若有似無的瞥了眼商晝。
    “當然有機會,不過我做飯也就一般。”
    餘弦笑了笑,將身前的椅子推回去,轉身上樓。
    關上房門,餘弦坐回椅子上,輕呼了口氣。
    是他的錯覺嗎?
    為什麽那個影帝好像挺關注他的,不會是因為……知道他跟沈芒有過什麽關係,才這麽關注他吧?
    餘弦想得頭疼,幹脆躺下睡覺。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都是差點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麽可怕的?
    隔天,餘弦六點多就醒了。他昨晚睡得不好,可能是看見秦裕的關係,他又做了那個相同的噩夢。陰暗潮濕的地下倉庫,舉著針管向他逼近的白大褂……
    洗漱完,餘弦按著隱隱作疼的額頭,去了一樓。他打算做些簡單的早餐,沒想到廚房裏卻已經有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那兒。
    沈芒穿著跟他的氣質完全不符的小黃鴨圍裙,手上舉著平底鍋把手,正在煎蛋。旁邊的瓷盤裏擺著已經煎好的火腿和培根,香氣彌漫了整個廚房。
    “餘老師,早。”
    青年頭都沒回,把鍋裏的雞蛋翻了個麵。
    這家夥臉都沒轉過來,是怎麽看到自己的?
    餘弦打了個哈欠,“沈老師,早。”
    “叫我沈芒就行。”
    沈芒煎完蛋,轉頭看了餘弦一眼,“餘老師昨晚睡得不好嗎?”
    估計臉上的黑眼圈被看出來了。餘弦撥了撥頭發,下意識想用劉海擋住自己的眼睛。
    “嗯……我可能有點認床,不太習慣。”
    “沒關係,多住幾天就好了。”沈芒把麵包機烤好的吐司夾出來,放在砧板上,開始擺盤。
    “餘老師想吃幾個雞蛋?兩個夠嗎?”
    “我……吃一個就夠了。”
    看著料理台上的兩個碟子,餘弦這才意識到沈芒竟然也做了他的早餐。而且,他好像早就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走進廚房似的。
    “我來幫你吧。”
    餘弦不習慣站著看人幹活,便走過去幫青年拿碗碟。
    沈芒做完三明治,又熱了兩杯牛奶,放在桌上。
    “真看不出來,原來你也會做飯。”餘弦咬了口三明治感歎道。
    “廚藝不精,讓餘老師見笑了。”
    餘弦喝了口牛奶,聽著青年左一個餘老師又一個餘老師,多少有些別扭。
    “你……也別叫我餘老師了,你又不是我的學生。”
    沈芒微微抬眼,笑著看他,“那我怎麽叫你,小餘?”
    餘弦耳根有些發紅,小餘什麽的也太親密了,他們倆可沒有熟到這種地步。這段要是播出來,他絕對會被沈芒的粉絲罵的。
    “你叫我餘弦就好。”
    沈芒點了點頭,往他手上瞟了一眼,“小餘老師手上的傷好了嗎?”
    餘弦嘴裏正嚼著培根,聽到這話,下意識把手往桌布下收了收。
    “都好了。”
    “不介意我看看吧?”
    見青年要傾身過來,餘弦如臨大敵,每根神經都繃緊了。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又響起一道聲音。
    “小芒,餘老師,沒想到你們起得這麽早。”
    是商晝站在餐廳門口。他今天穿了件淺色的休閑襯衣,整個人隨性而慵懶。
    見沈芒坐了回去,餘弦如蒙大赦,飛快的把杯子裏剩下的牛奶喝完,跟商晝打了個招呼,端起盤子便去了廚房。
    商晝看了眼那道背影,眼底閃過一絲什麽,再看向沈芒時,臉上重新掛起無懈可擊的笑容。
    “餘老師起這麽早,也給你做了早餐?”他狀似隨意地問。
    “你猜錯了。”沈芒拿起餐巾紙,漫不經心的擦了擦嘴角。
    “是我給他做了早餐,不過好像不太合他的胃口,下次我再試試別的花樣。”
    商晝臉上的笑滯了一下,“這樣啊。說起來,我還沒嚐過你的手藝呢。”
    沈芒端起空碗,沒什麽表情地站起身,“冰箱裏食材很齊,想吃什麽你不如自己做。”
    商晝:……
    室外烈日炎炎,導演組上午也沒安排任何項目,而是讓他們自由活動。
    藍奇昨天來的第一眼就盯上了後院裏的遊泳池,趁太陽還不算太曬,換了泳衣和泳帽,去敲隔壁餘弦的門。
    餘弦正在房間裏看文獻,聽到敲門聲,前去開門。
    一打開門,就被眼前瑩白的軀體晃得眼花。
    “餘老師,別悶在房間裏了,遊泳去唄。商晝哥他們已經在遊了。”藍奇興致頗高的樣子。
    餘弦扶了扶眼鏡,表情為難,“我不會遊泳,你們去吧,我在房裏待著就行。”
    “那怎麽行,還有兩天呢,你總不能天天待房間裏吧,也太沒意思了。”
    藍奇忽然想到什麽,眼睛一亮,“你等著,我去找個東西,馬上過來。”
    餘弦看他一陣風似的匆匆跑了,滿臉莫名。
    這時,對麵沈芒的房間裏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還伴著古箏的聲音。那音調如泣如訴,十分扣人心弦。
    餘弦沉浸在音樂中,一時忘了挪動腳步。
    “餘老師,你不會遊泳,那就用這個吧。”
    藍奇手裏拖著一個潛艇形狀的充氣船,氣喘籲籲地從樓下跑上來。餘弦都要回房了,不得不止住腳步。
    “把這個放遊泳池裏,你可以躺在上麵看書,就不用一個人悶在房間了。”
    對上藍奇亮晶晶的眼睛,餘弦心底有些感動。
    “行,那我陪你玩會兒。”
    庭院的遊泳池裏,餘弦小心翼翼地站在充氣小船上,藍奇半邊身子泡在水裏,一手幫他扶著船沿。
    確認小船停穩後,餘弦才慢慢坐下去。
    “餘老師,還習慣嗎?”
    商洲從另一頭遊了過來,撥開額前汗濕的劉海,笑著看向他。
    “還……還行。”
    旁邊有遮陽傘,陰涼處正好籠罩著充氣小船。餘弦在這兒看書,也不會太曬。
    “餘老師,你就放心吧,萬一落水了我一秒鍾內就能把你救起來!”藍奇拍著胸脯向他保證。
    “嗯,我當然放心。”
    餘弦看他們遊了一會兒,眼皮便有些上下打架。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被流火似的太陽曬著,他也越來越困,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躺著的充氣小船已經隨著水波遊蕩到了另一處。
    臉頰右側有股微風拂過,餘弦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池邊的白色躺椅上坐著沈芒,俊美的青年手裏拿了把小風扇,正在給他吹風。
    “你……怎麽在這裏?”
    遊泳池裏空無一人,商晝和藍奇估計是遊累了,回了別墅。
    “我看餘老師躺在這兒挺愜意的,也想感受一下。”
    沈芒勾了勾嘴角,“不過,這太陽也太曬了,餘老師要是想睡的話,回房間不是更好?”
    “額……其實我已經睡飽了。”餘弦撐著雙臂坐起身,這時,泳池另一頭傳來嘩啦一聲,有人下了水。
    外麵太熱,秦裕本來是不想去遊泳的,直到他站在書房的窗戶前,看到餘弦躺在充氣小船上睡覺,而沈芒坐在岸邊,拿了把小風扇給他扇風。
    那一幕在鏡頭裏大概十分美好,可落在他眼裏,卻是分外刺眼。
    他絞盡腦汁也得不到沈芒的半分關注,可餘弦什麽都不做,就能輕輕鬆鬆地吸引沈芒全部的注意。
    帶著不甘和嫉妒,秦裕脫衣服下了水,拍打著水花,往沈芒那邊遊去。
    他自認為身材出挑,胸肌腹肌都有,多少能將沈芒的注意轉向他這邊。
    可他遊了幾個來回,沈芒卻都沒有向他這邊投去一眼。
    “餘老師不會遊泳嗎?要不要我教你?”
    沈芒把小風扇放在一邊,專注地看著小船上的餘弦。
    “算了,我有點怕水,一時半會兒可能學不會。”
    餘弦想了想,又道,“你剛剛是在房間裏寫歌嗎?那個曲子挺好聽的。”
    “還沒寫出來,隻是隨便試了幾樣樂器的效果。”沈芒嘴角帶笑,“餘老師要是想聽的話,下次可以來我房間聽。”
    餘弦耳根微紅,”我怕影響你創作。”
    看著不遠處那兩人談笑風生的樣子,秦裕咬了咬牙,他停下仰泳的姿勢,想掉頭遊到岸邊,左邊小腿忽然一陣抽搐。
    強烈的麻痹感瞬間蔓延至他整條左腿,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抽筋了。
    身體逐漸失去控製,往水下沉去,他驚慌失措地拍打著水麵,想引起岸邊那人的注意。
    沈芒似乎意識到什麽,轉過頭來。
    此時秦裕已經喝了好幾口泳池的水,他忍著強烈的麻痹感和痛苦,努力想浮出水麵,嘴裏也虛弱地呼叫著,“救……救命……”
    沈芒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青年漂亮的眼底,沒有半分憐憫和觸動,像在看一個死物。
    秦裕對上他冰冷的視線,隻覺得像被悶棍狠狠擊中,四肢百骸變得冰冷無比。
    地下倉庫那件事過後,他知道自己徹底惹惱了沈芒。他以為自己親自向餘弦道歉,又給科技大學捐了圖書館,處理了那些手下,或許就能取得沈芒的原諒。
    可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沈芒的怒火和報複遠遠沒有結束。
    沈芒要的,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是讓他經曆餘弦也經曆過的絕望和痛苦。
    所以,青年根本不會對自己施以援手。他隻會站在岸邊,冷眼看著他因為抽筋而溺死在遊泳池裏。
    “他……怎麽了?”
    餘弦也意識到了不對,攥緊了手中的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