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隻是個素人，沒有演戲經驗，不比那些科班出身的演員, 肯定不行的。”
    沈芒卻在這時開口。
    “餘老師, 你不用急著拒絕，要不你先看看劇本怎麽樣，再下決定？”
    餘弦想了想也是，劇本都沒翻開看, 這麽急著拒絕確實不禮貌。他翻開手裏寫著千絲雪的劇本, 認真的研讀起來。
    千絲雪講的是一個非常俗套的仙魔虐戀的故事。大魔頭夜川還是少年時, 遇到了正道弟子寒山，兩人一見如故，在同一宗門清風宗修行，漸漸培養出了深厚的感情。
    後來夜川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世竟然是魔頭之子, 而自己的親生父母更是被被正道宗門所殺, 心灰意冷之下，叛出師門，從此與寒山決裂。
    此後數年，兩人各自修行，形同陌路。夜川因為執著於父母被殘忍殺害的往事, 心性不穩, 漸漸嗜殺成性, 走入歧途, 與正道勢不兩立。而寒山作為清風宗的大師兄，光風霽月, 芝蘭玉樹, 是正道百年一遇的天才, 在正道宗門中呼聲甚高，即將接任清風宗下任掌門的位置。
    成年後，兩人在一次仙門曆練中再次相遇，寒山為了保護自己的小師弟鍾笙被妖獸所傷，夜川將他救下，表麵嘲諷，暗中卻對他照顧有加。
    與此同時，清風宗小師弟鍾笙初出師門曆練，他單純不知世事，加上夜川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他並不知道他是反派大魔頭，隻知道救了大師兄的青年俊美如玉，驚才絕豔，竟開始暗中傾心於他。
    寒山雖然表麵冷心冷情，但對夜川一直念念不忘。隻是他礙於自己的身份，不敢對夜川表露自己的情感，任憑對方如何討好，他都不為所動。
    鍾笙將一切看在眼裏，他知道自己資質平平，比不上大師兄才華橫溢，名動天下，也不敢肖想夜川會喜歡自己，隻能默默關注對方。
    夜川不懂寒山的糾結，他恨透了虛偽的正道人士，隻有寒山對他而言是例外。他希望寒山能拋下一切，跟他隱居山林，他這個反派大魔頭不做也罷。可寒山卻利用了他的心軟，偷偷盜取了魔殿的布防圖，趁殿中布防空虛時召集正道人士圍攻魔殿。
    夜川得知自己被寒山背叛，心灰意冷之下消極抵抗，被正道眾人打成重傷，跌落山穀，雙目失明。
    他以為自己死期不遠了時，再醒來，卻在一個陌生的茅屋裏。
    有人救了他，而且那人身上帶著清風宗親傳弟子才有的月桂檀香。對方照顧他時也從不說話，仿佛啞巴一樣。他以為是寒山偷偷救了他，又不想被他發現，心中對寒山又愛又恨，也沒戳穿他的身份。
    他想，寒山是有苦衷的，他總得諒解他。
    在山穀中日夜相處，他跟“寒山”越來越親近，他也漸漸不滿足隻是拉一拉他的手，握一下他的腰，總想更進一步。
    他的失明症快要好轉的前夜，在林中辨認草藥的時候，他誤食了一種含有催、情效果的藥草，他怕嚇到“寒山”，自己躲在山洞裏想用手解決，沒想到“寒山”卻從茅屋尋了過來，在他燥熱難耐的時候，主動抱住了他。
    荒唐的一晚過去，夜川心滿意足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能視物了，可臂彎裏卻沒有了那人的身影，他以為寒山害羞才躲著他，回到茅屋，才發現裏麵的東西空了一半，那人竟不辭而別。
    他想寒山估計是回清風宗了。也好，他養好了傷，該去清風宗找當年殺害他父母的仇人，報仇雪恨。再將寒山擄了回去，不讓他當什麽舍身為己的正道掌門，而是逍遙自在地當自己的魔宮夫人。
    夜川計劃好了一切，召集舊部圍攻清風宗。仇人是寒山的師叔，法力高強，然而夜川重傷治愈後，修為更進一步，單挑清風宗幾大長老都不在話下。
    清風宗的人節節敗退，最後新任掌門寒山不得不出手，跟夜川對戰。他恨透夜川非要把自己逼到絕境，下的都是殺招。
    交手時，夜川卻對他格外留情，寒山被激怒，覺得夜川是在羞辱自己，他利用畢生修為，催動清風宗的鎮宗之寶冰魄劍，想一劍刺死夜川。
    夜川沒想到寒山竟真的想殺了自己，一晃神時，冰魄劍已到眼前，下一刻，一個身影擋在他前方，鋒利的冰魄劍刺入那人胸口，血流如注。
    寒山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最寵的小師弟鍾笙會出來為夜川擋劍，夜川更是無比驚愕。
    滿是鮮血的鍾笙倒在他懷裏，他接住他時，月桂檀香的氣息撲麵而來，他眼睛大睜，瞬間明白了一切。
    原來，那日在山穀救他，跟他耳鬢廝磨，有過肌、膚之親的人，不是寒山，而是寒山的小師弟鍾笙。
    他當時不僅眼瞎了，心竟也盲了。
    “師弟，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為什麽這麽傻？”
    寒山誤殺同門，悲痛萬分，從夜川手裏搶過鍾笙，非要問個明白。
    他當年不是沒看出鍾笙對夜川有意，可他覺得小師弟少年心性，估計知道夜川是魔頭後就會對他避而遠之，沒想到鍾笙卻一直把這份感情藏在心裏。
    冰魄劍以極地最堅硬的寒冰鑄成，被當胸一劍刺入，鍾笙全身的血液瞬間凝結，眉眼間更是染上了冰霜。他說不出話來，隻是用冰冷僵硬的手指在地上寫：
    結束。
    寒山明白了他的意思，夜川入魔就是來自於父母被殺的恨，夜川要殺天下正道人士，正道人士也要殺他。正邪相殺，仇恨綿延，無窮無盡，他必須結束這一切。
    夜川雖已入魔，但極重感情，心中的仇恨太多，總要發泄。不僅師叔，也許整個清風宗都要因為他的恨陪葬。
    想到此處，寒山將長劍橫在自己脖頸，視死如歸，看著夜川，“我用我的命，來換整個清風宗的安定。”
    夜川卻不知在想什麽，他讓部下停止了殺戮。他出神地看著手裏的血，再看向躺在漢白玉石台階上已經沒了氣息的鍾笙，忽然按住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清風宗掌門寒山用冰魄劍大敗魔頭夜川，成為正道宗門多年來稱讚的美談。
    後來，寒山飛升成神，魔頭夜川卻不知所蹤。
    有人說，夜川被寒山鎮壓在極北的荒蕪之地，再也不能為禍人間。也有人說，夜川早就死在當年的清風宗大戰中，是被寒山親手刺死。
    再後來，紅蓮漫天的魔域裏，高挑俊美的青年從業火中蘇醒，他第一件事，便是去清風宗，取一位故人的牌位。
    ……
    餘弦合上劇本，他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的眼眶不知什麽時候濕了。
    他看書的速度一向很快，其他人還在看中間的劇情時，他已經把整個劇本都看完了。
    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涼感在胸口蔓延，他好像也跟著劇本裏的人，經曆了一場跌宕起伏。
    “餘老師，你這麽快就看完了？”小優驚訝於他看劇本的速度，眼底有一絲好奇和羞澀，“不知道餘老師覺得我這個劇本寫得怎麽樣？”
    餘弦笑了笑，“裏麵有蒼生大義，也有兒女情長，我覺得寫得很好。”
    小優被他誇獎，臉上露出笑容，眼睛也有些發亮。
    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是芒弦cp粉。夏日心跳她一直在追，餘弦第一次出場的時候，她就格外留意他。後麵等餘弦摘下眼鏡，她更是驚豔不已。
    當時很多沈芒的粉絲罵餘弦不知好歹，貼著沈芒炒作時，她還用微博小號懟了幾個嘴髒的粉絲。在她看來，餘老師長得帥，性格又好，還會做飯，跟清冷禁欲的芒神簡直是絕配！
    而且看沈芒在綜藝裏雙標的樣子，要說沈芒對餘老師沒有心動的感覺，狗都不信。這兩人要是假的，她就表演直播吃鍵盤！
    “餘老師，這個劇本裏有一個主角已經定了，由沈老師親自出演。”小優道。
    其他幾人紛紛抬起頭來，藍奇是個嘴快的，忙不迭地問，“是誰啊？偶像要演哪一個角色？”
    “我演夜川。”沈芒淡淡道。
    商晝眸中露出一絲愕然。不過他很快掩飾好了自己的表情，淺淺一笑道，“既然你演了夜川，那我也能討個角色嗎？”
    “商老師，您看您這話說的，您想演誰都行！”導演笑道。
    商晝將手裏的劇本合上，“那我就來演寒山吧，我覺得這個角色還挺有意思的，小芒，不知道你覺得我適不適合？”
    沈芒垂下眼睛，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
    “以商老師的演技，駕馭這種小角色當然不成問題。”
    藍奇問，“那誰來演鍾笙呢？這應該是男三號，戲份也挺重的。”
    孔明予笑了笑，瞟了餘弦一眼，又將目光轉向藍奇。
    “小奇，要不你來演？我們三個都是素人，演技肯定不過關，我們就演些無足輕重的配角就可以了。”
    藍奇一聽這話連忙擺手，“算了吧，我可不想演這麽悲情的角色，何況我的演技……額，真要說起來，還不如素人呢，我之前又沒演過電視劇。”
    藍奇撓了撓自己的頭發，“而且這個小師弟也太傻了，喜歡一個人為什麽要藏著掖著，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嗎？後麵還無辜地死在自己師兄的劍下，這輩子過得也太不值了，有什麽意義呢？”
    餘弦翻了兩頁手裏的劇本，“我倒是挺喜歡鍾笙的性格的，他應該早就看出來夜川跟寒山其實互相有感情，不想阻礙他們，所以才把那些愛意都藏在心中。如果不是夜川掉下山穀，雙目失明，他應該也沒有勇氣接近他。”
    旁邊的賀楓橋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竟然甘心當別人的替身，這個鍾聲真是愚蠢，最後也沒有落得好下場。”
    “對了，小優老師，你之前不是說有個角色是為餘老師量身定做的嗎？究竟是哪個角色啊？”
    藍奇忽然想起來這一茬，好奇道。
    小優笑了笑，目光發亮的看著餘弦。
    “餘老師說最有感觸的就是小師弟，其實小師弟這個角色，我就是想著老師的樣子寫出來的。”
    商晝表情微變，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這麽說的話，那小師弟這個角色應該就是餘老師試鏡了吧，其他人也沒有必要費工夫了。”
    他想到劇本裏描述的鍾笙跟夜川在山穀裏的那些親密戲，心中有一絲鬱悶。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說要演鍾笙這個角色。隻不過他這個年紀，想再扮嫩演天真懵懂的小師弟，屬實是不太合適了。
    “餘老師，你想試一下嗎？我們服裝全都準備好了，是按您的尺寸量身定做的。”小優一雙大眼睛眨了眨，滿懷期待的看著餘弦。
    “說起來，我隻在電視上看過餘老師的古裝，還沒有親眼見過呢。”孔明予也來了興趣，饒有興味地盯著餘弦。
    餘弦有些猶豫不決，“可我沒有任何演戲的經驗……”
    “餘老師，您就放心吧，我們導演很會調、教演員的。而且商晝老師和沈老師都是你熟悉的人，他們也會教您的，你怕什麽？”
    他怕的就是這個，他真的不想夾在商晝和沈芒之間。
    可看著麵前好幾雙期待的眼睛，加上他心底有股躍躍欲試的衝動，餘弦咬了咬牙，站起身。
    “那我就試試吧。”
    餘弦換上了清風宗的弟子服。月白色的繡著竹葉暗紋的長衫，一根黑色玉帶扣住緊窄的腰身。俊眉星目的少年郎手持一把銀色長劍站在高台上，整個人也像劍鞘一般鋒利挺拔。
    導演在監視器裏看著他隨著鏡頭走動，他臉上那種有些茫然的天真神態，根劇本裏描述的鍾笙的樣子如出一轍。
    “餘老師，你真的很適合這個角色。”
    走位結束，沈芒笑著走了過來。
    見餘弦麵色猶豫，他怕對方還要拒絕，忽然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餘老師，之前你明明說好欠我人情要還的，怎麽，現在幫我拍個v都不肯了嗎？”
    餘弦手裏拿著劍，有些忐忑道，“我是怕我演的不好，而且對戲的又是商老師，這是你的新歌v，我要是演技不好給你拖後腿了怎麽辦？”
    “所以，餘老師是在擔心我嗎？”
    沈芒眨了眨眼睛，眼底露出一絲愉悅。
    “餘老師放心，這個角色本來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你不需要刻意去演，隻要做你自己就好。”
    這麽多人鼓勵他，加上想到之前欠沈芒的人情，餘弦隻得答應下來。
    三個主角定了下來，其他配角就好選了。藍奇雖然說著自己演技不好，但也想湊個熱鬧，報名演了個小配角。
    孔明予俊秀的長相也被導演一眼相中，讓他演清風宗的二師兄蘇泊，這個二師兄著墨雖然不多，但大部分關鍵場麵他都在場，算是清風宗親傳弟子中的中流砥柱。
    劇本裏描述，二師兄雖然不像大師兄寒山那樣才華橫溢，但也勤勉努力，正直忠誠，對自己的小師弟格外寵愛。
    小師弟被冰魄劍刺中時，也是他第一個衝到大魔頭夜川麵前，想要搶回自己小師弟的屍體。
    賀楓橋因為腿腳不便，不方便參與拍攝，大部分時候都坐在旁邊看戲。他倒也樂得自在，開拍後給自己泡了壺茶，翹著腿在一旁看著他們化妝。
    他們取景的地方在一處山下的竹林裏，第一場要拍的就是夜川和鍾笙在山洞的那場戲。
    拿到通告後的餘弦：……
    前來湊熱鬧的藍奇：好耶！第一場就這麽刺激，實在是太好了！
    準備完妝發，餘弦坐在休息室裏，緊張的不停喝水。
    他剛剛把劇本都背下來了，可是待會要怎麽演繹，他完全沒有思路。
    哢噠一聲，裏麵的化妝間門被打開，換好衣服的沈芒從裏麵走了出來。他身穿玄色鎏金長袍，紫金玉冠束成的長發有些淩亂，臉上雖然帶著血痕，卻半點都不損他五官的清麗和絕美。
    “餘老師，我們先對一下台詞吧？”
    說完話，沈芒似乎想起了什麽，輕笑了一聲。
    “我忘了，小師弟這段時間裝成了啞巴，是沒有台詞的。”
    “那待會兒我說，餘老師聽著就行。”
    餘弦嗯了一聲。
    休息室裏靜悄悄的，隻有他跟沈芒在這兒對戲。
    “你究竟是誰？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的身份？”
    “你是清風宗的人嗎？我聞到你身上的月桂檀香了。”
    “寒山……是你嗎？寒山。”
    雖然隻是在練台詞，可沈芒臉上帶著的希冀，悲傷，愛恨交織的掙紮感，仿佛就是夜川本人。
    餘弦看著他那張臉，不知不覺也把自己帶入進了鍾笙的角色中。
    沈芒閉上眼，想象自己中了情藥，又難以視物，他的手臂在空中不安地揮舞著，“你離我遠點……我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身上很熱，你別過來……”
    劇本裏描述這時的鍾笙沒有台詞，隻是跪坐在夜川身旁，用力抱住了他。
    餘弦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忘了這不是在演戲，隻是在對台詞，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抱住了沈芒的腰。
    俊美的青年微微一愣，睜開眼睛，看向那雙環在他腰間的雙手。
    餘弦的臉頰靠在他肩膀上，對上他的視線，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麽，臉頰頓時漲得通紅。
    他連忙鬆開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我以為我們在演戲，我忘了隻是對台詞。”
    沈芒一雙漂亮的眸子仿佛春水初融，他勾了勾嘴角，捉住餘弦的手臂，放在自己腰上。
    “沒有誰規定對台詞的時候不能有動作。餘老師，你繼續抱，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