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Case8.奔馳的環狀列車(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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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沢裕。”鬆田陣平說,“你到底是誰?”
    驟然被槍口指住,說緊張是假的,的手心在緩緩滲出冷汗。
    此時的唐沢裕,與往常的任何時候都盡相同。
    樹林裏反『射』的微光落在瞳孔,消失得了蹤跡。深黑的眸如古井,散發著毫掩飾的殺意,那種有經曆過死亡才會有的息刹那讓鬆田陣平心弦一緊。
    “鬆田陣平。”唐沢裕緩緩道,“那你又是以什麽身份,來質問的我?”
    ——既然你有勇拆穿我,就應該明白一個事實,撕破台麵上的偽裝以後,就剩底下的拔刀相向了。
    鬆田陣平扶著樹幹的五指微微攥緊,粗糙的質感擦過皮膚,而側頰也緩緩流下冷汗。
    是刨根究底,搶先探究一切,既然如此,這時再指望所謂的同期情誼就有點太幼稚了。
    誰都有為人所知的秘密,這種做法疑在唐沢裕底線上蹦迪。
    沉默短暫地持續一會,唐沢裕似乎是將的閉口語視作某種退讓的信號,槍口稍稍向下一垂。
    說:“鬆田陣平,退回去。今晚的事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鬆田陣平立刻道。
    在飛速轉過的緒裏,有這個回答如此斬釘截鐵且清晰,唐沢裕微微變了臉『色』。
    鬆田陣平知道是在自己台階下,如果就此放棄,今晚的偶遇會在第二天留下任何痕跡,唐沢裕就是有這種粉飾太平的本事。
    可鬆田陣平需要的是台階,而是一個求證。
    必須為自己的猜測尋找一個出口。
    “如果我走,你會怎樣?”鬆田陣平說,“唐沢裕,你要開槍嗎?”
    厚重的雲層遮蔽月『色』,小樹林漆黑如深海,一絲一毫的光都會有。鬆田陣平失去了對麵的輪廓,憑直覺向前走了一步。
    胸口處傳來阻力,冰冷的槍口抵在心髒。下一秒鬆田陣平退反進,一伸手,握住槍管!
    “你會。”說。
    “我知道你在做什麽,但我還知道你是什麽人嗎?”
    這樣深重的黑暗,讓鬆田陣平能憑手丨槍傳遞而來的力道去判斷對麵的反應,可唐沢裕持槍的手依然很穩,並自己的三言語而產生動搖。“——唐沢裕!”語調陡然一高,“如果我判斷失誤了,那我自認倒黴,你妨扣下扳機試試。開槍啊!”
    樹林仿佛成了一片黑洞,所有的光線與聲音都被吞噬殆盡,巨大的寂靜聲降臨在人頭頂,有遙遠處鴉鳴嘶啞。
    這片黑暗似乎被這片世界拋棄了,時間在的喝問中短暫靜止……連同手下的槍管一起。
    鬆田陣平聲地微起來。
    這場勢與決心的聲較量中,知道自己讓唐沢裕動搖了。
    頓時恢複了那種吊兒郎當的欠扁語。“喲,之前威脅我的時候很硬,現在你怎麽就敢了?”
    耳邊陡然哢噠一聲,即便早有心理準備,鬆田陣平也還是條件反『射』地一僵。
    並沒有子彈出膛——唐沢裕拇指一動,打開保險。
    一言發地收了槍。
    直到這時,近乎凝滯的空才開始緩緩流動起來。鬆田陣平暗自鬆了口。
    對峙時全幅心神都在對麵,這時才發現牙關咬得太緊,舌尖緩緩上翻起遲來的血腥。
    ——本來還處於一種搖擺定的狀態,論疾步上前還是搶先握槍,都是遵循直覺下的衝動決定,直到唐沢裕放棄那刻,懸而未決的疑問終於有了結果。
    鬆田陣平迅速順杆上爬,說:“三個問題。”
    “……”
    “我要你我三個答案,說完我立馬就走。”賴般攤開手。
    唐沢裕鬆口道:“……你問。”
    黑暗裏語有種咬牙切齒的奈,鬆田陣平心虛地略了過去。
    “當時衝到樓裏的女孩,和泉直子,是是你指使的?”
    終於爭取到發言的主動權,直接開口有點太突兀,整理了一下路,先試探著丟出一個擦邊球。
    先談到的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唐沢裕涼涼地反問道:“你覺得呢?”
    鬆田陣平將的問句自動換成肯定。
    “所以每個月打錢的人也是你。”自言自語。
    唐沢裕沒接話。
    滯重的雲層漸漸遠去,薄薄的月光灑下來,昏暗的陰影下,的表情呈現出一絲微妙的緊繃。
    ……似乎承認自己做過這些事。
    鬆田陣平很快得出判斷,可關鍵是為什麽?
    腦中飛轉過幾個念頭,與此同時順口問:“為什麽今晚要來摩天輪?”
    這個問題實在再寬泛過,唐沢裕差點沒被這種東拉西扯的遊擊精神了。
    “散步,”沒好地說,“一時沒留神,半夜撞見鬼了。”
    鬆田陣平本來也沒指望出的回答有多認真,如果唐沢裕能老老實實地和盤托出,那也至於在小樹林裏堵一整天。
    提出這個問題,是為了引出後麵的話。
    “散步當然是什麽地方都可以,可你為什麽偏偏來這?”
    等唐沢裕開口搪塞,鬆田陣平已經自己出回答,“——為今天是一月七號。如果你沒救萩原研二,我就會死在摩天輪上,每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再次往前一步,銳利的雙,緊盯在唐沢裕身上。
    “這就是我的第三個問題。”說,“你需要回答,對對?”
    一刹那冰冷絕望感如涼水,排山倒海地倒灌下來。
    唐沢裕明明已經跳出了那個循環的死局,仍像身處在輪回中,一時竟有種控製住的通體生寒。
    甚至去質問鬆田陣平怎麽知道的這些,僅存的本能都在拚命催促逃離,下意識後退一步,唐沢裕轉身就走。
    偏偏某倒黴的黑卷『毛』還在依饒。
    得寸進尺地追上來:“你去哪?喂,能說話算話——”
    哢一聲機括咬合,上膛的伯丨萊塔頂在眉心,琴酒毫猶豫地抬槍止住了。
    鬆田陣平的腳步一停。
    其實並特別在意唐沢裕手裏的那一槍,會開火的武器已經失去了在手的意義。
    真正的威脅來自唐沢裕身邊的另一個人,這個陌生的銀發男人才是真正起了殺心的那一個,如果再向前一步,伯丨萊塔隨時有可能扣下扳機!
    可鬆田陣平腳步停下,話語依然停。
    “你難道好奇我怎麽知道的嗎?”語速加快,破罐子破摔一般地直接說,“為你一遍遍重來的時候我就在摩天輪轎廂裏,我睜是炸彈閉後還是那個炸彈!”
    “——屏幕每次的地點都一樣。我出來,知道有人在斷改變這一切,直到最後我才知道那個人是你。”
    鬆田陣平微微喘著,盯著前方的那個背影,唐沢裕腳步稍頓,並沒有回過頭。
    下一秒伯丨萊塔槍身傳來力道,鬆田陣平被『逼』得向後一退。
    可事已至此,鬆田陣平也被對麵的逃避與沉默激起了三火,拍開槍口怒道:“這是我和的事,你一個外人摻和什麽!唐沢裕——你我站住,今天你必須話說清楚!”
    “你記得的次數我替你數,1437,我也在那個摩天輪裏整整死了1437次!”
    ——就在報出這個數字的刹那間,琴酒的右手在身下聲息地緊攥成拳。
    那動靜如此細微,有唐沢裕的餘光注意到,一瞬間壓抑在心底的怒火也被鬆田陣平點燃了。鬆田陣平語調漸高,話到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用吼的,而與之恰好相反,唐沢裕的怒顯得相當平靜。
    “所以呢?”輕輕地說,“你什麽都知道,又在這裏追問我什麽?”
    那段脫出的死循環,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成了唐沢裕的夢魘。
    在驚天徹地的爆響中醒來,睜就見頭頂的天花板,耳畔餘音未絕,那一刹極動與極靜的對比令心神恍惚。
    ……就像前的平靜,才是在循環裏的夢中之夢一樣。
    獨自走過的時間,終於可避免地在身上留下痕跡,再怎麽粉飾太平也濟於事。當然沒能瞞過琴酒,可那些驚醒的午夜裏,也是含糊其辭地一帶而過。
    並回憶這些。
    然而過去的已經過去,能被自己的軟弱影響太久,選擇這個特殊的日期,的本意是與這一段記憶告別,撞上了一個長的鬆田陣平,偏偏要舊事重提。
    ——輪回與重來,就像遊戲的存檔與讀檔,淩駕於時間線之上的視角逐漸催生出傲慢,漸漸丟失了對生命的基本敬畏,並為此付出了慘烈的價。
    “如果你是提醒我傲慢引起的失敗的話,”唐沢裕頓了頓,又道,“那麽恭喜,你成功了。”
    直到現在都敢見和泉直子,女孩的麵容讓塵封的記憶都蘇醒,剛剛愈合的新傷刹那間鮮血淋漓,而鬆田陣平——就像當頭一棒,振聾發聵地提醒著自己的執『迷』悟。
    唐沢裕的話音裏染了一層薄霜,聲線幾乎像舌尖抵著上顎『逼』出來的。
    鬆田陣平猛地一下子住了口。
    在這裏的目的絕是為了責問或詰難,盡管最後呈現的事實恰恰好與之相反……複雜的情感混合在胸腔中,鬆田陣平自己都清那是感激與歉疚,發現唐沢裕轉身就要離開,情急之下能一股腦說完一切,隨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表述究竟有多大歧義。
    後知後覺地懊惱:我好像又事情搞砸了。
    摩天輪上第一次睜的喜悅,止步於到『液』晶屏上截然同的謎底時,心底升騰而起的涼意。起初以為重來是命運的恩賜,後來才發現到這其實是沒有盡頭的漫長折磨。
    鬆田陣平再一次直麵死亡,隨後是第三次,第四次……爆炸一次又一次斷上演,預告的地點一直在變。
    當然可以管顧地逃出摩天輪。
    可萬一臨陣脫逃的那一次,就是輪回恰好停止的時候怎麽辦?
    即使是最為微乎其微的概率,鬆田陣平也敢賭。
    在狹小的鐵皮轎廂,一遍遍守著倒計時循環往複。頭頂上空的藍天永遠一碧如洗,有時也會地點改變的原,難道在這個循環往複的城市裏,還有另一個人在為抓炸彈犯而斷努力著嗎?
    ——這個荒誕稽的猜,成了咬牙堅持的最大動力。
    一個人的循環恐怖、漫長而痛苦。
    可當還有另一個知是否存在的隊友也在努力著時,連身處爆炸中心的、崩離析的撕裂感,也突然變得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聊的時候就在心頭劃正字,記錄自己被炸死的次數。鬆田陣平頗有些苦中作樂地:能擁有這種經曆,全世界可能有獨一份了。
    最初的數字有點拿捏定,為那時鬆田陣平還沒完全擺脫死亡的應激狀態,抖了半天的手指打出一個字。
    後來逐漸習慣一切,疼痛也成為了每一個三鍾裏的必修課,這項工作才終於邁上正規。
    跳動的數字,最終停止於1437。
    第1438次鬆田陣平走下摩天輪,踩上地麵的刹那間腳底一軟,好像已經在摩天輪上待過了半輩子,一時都知道該先邁哪一腳。
    深藍的豐田普銳斯急停在麵前,唐沢裕匆匆下車,這時鬆田陣平還沒有意識到什麽,心中殘留著喜悅、慶幸與可議,為了掩飾自己左腳絆右腳的蠢樣子,好按記憶裏的習慣壓下墨鏡,神采飛揚地一挑眉。
    “這麽擔心我幹什麽,”說,“我早就說了,這麽簡單的炸彈,三鍾就能——”
    突然唐沢裕大喝道:“跑!”
    跑什麽?
    鬆田陣平一瞬間有點茫然,連走都還沒學會,怎麽跑?盡管如此,還是下意識踉蹌著邁動雙腿。可這時一切都來及了,身旁的控製室在亮光中轟然爆炸!
    又是熟悉的刺白光。
    最後一秒鬆田陣平見唐沢裕的臉,那是震驚、愕然,所有情緒飛快地沉澱下去,轉化成沉在底的冰冷殺意。
    成百上千次的斷重複,讓這套表情的切換比流暢自然,正如同鬆田陣平早已習慣了死亡的感覺一般。
    高頻的耳鳴聲淹沒了一切聲響,鬆田陣平在近乎純白的寂靜中微微睜大。
    :原來是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