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等待了一個晚上, 最後隻得到一個虎頭蛇尾的結果。不過，留給他思考糾結的時間並不多。
    第二天，帝丹小學的修學旅行很快來了。
    時間已近入夏, 到了帝丹高中準備聯考的時候，小蘭和園子都起得很早。盡管小學的開學時間比她們晚了足足一個小時，柯南還是不得不跟著兩人往學校走。
    “為什麽聯考來的會那麽早……”園子長長地一個哈欠，“明明才過完年假嘛。”
    “時間的確過得很快。”
    小蘭跟著她附和一句, 隨即驚訝地回過頭：“等等園子，所以你複習了嗎？”
    園子自信地神秘一笑。“鏘鏘鏘鏘——”
    “答案當然是沒有！”她高興地說, “所以我隻好仰賴這個啦！”
    一張長方形的小紙片遞到眼前, 上麵的青年黑色短發，側臉貼著一張創可貼，黝黑的膚色泛起紅暈。
    “這是京極哥的照片？”小蘭恍然大悟。
    “我隻要一看到他, 精神就全都來了。考不到好成績也不用氣餒嗎, 有了阿真的啊, 我才不稀罕什麽一百分呢~”
    說著園子的身上幾乎要浮現出具象的粉紅小花, 不等柯南半月眼吐槽, 她又八卦地湊到了小蘭身邊。
    “——所以你家的偵探先生, 這次的聯考也還是不參加嗎？”
    “什麽叫‘我家的’啊……”毛利蘭臉頰一紅，然後又點點頭道：“他還在外麵跑案子回不來, 這次聯考有老師擔保請假。”
    “所以, 你和他聯係過了？”園子拿手肘拐她的腰，“好歹是僅次於會考的聯考摸底唉，那個不解風情的家夥，難道都不給女朋友一點愛的鼓勵嗎？”
    聽到這裏, 跟在兩人身後的柯南頓感大事不妙。
    園子和小蘭聊到戀愛的話題時, 他的存在感一向能有多低有多低, 此刻卻不得不仰頭大聲道：“小蘭姐姐！”
    園子的話被他打斷了，不滿地叉腰看過來。
    柯南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那個，我才想起來，今天還要去波洛咖啡廳帶一份三明治……”
    “是為了修學旅行嗎，”小蘭有點奇怪，“但是柯南，你不是已經做好了嗎？”
    柯南帶去的那份便當，就是她在廚房裏指揮他自己完成的。一年級的小學生踩板凳踩得大汗淋漓，終於把手裏的飯團勉強捏成了能吃的樣子。
    柯南飛快地說：“是要幫灰原帶一份啦！”
    小蘭和園子不疑有他，柯南一溜煙往回跑去，經過第二根電線杆時，還能隱約聽見園子的攛掇：“……給他打一通電話嘛。”
    果然，等柯南喘著粗氣，剛跑進波洛咖啡廳外的電話亭，工藤新一的手機立刻響了起來。
    “——所以，”
    茶發的小女孩雙手抱胸：“這就是你給我多帶了一份三明治的原因？”
    灰原哀喜歡的是刷了甜醬的三明治，花生醬與藍莓醬各塗在吐司兩側，與麵前火腿三明治的風味涇渭分明，簡直像甜黨和鹹黨，完全水火不容的兩個存在。
    “原來灰原你不喜歡嗎，”柯南難得的有些尷尬，“那我……”
    “算了，你放著吧。”
    灰原哀歎了口氣，“繼續說。波洛咖啡廳裏怎麽了？”
    說到嚴肅的話題，柯南的神態頓時一沉。
    “安室透沒有來。”
    赤井秀一似乎下定決心要謎語人到底，了解一切、能和他討論疑點的人便隻剩灰原哀。
    公安的工作任務繁重，安室透平常也經常翹班，可這一次，他的曠工卻顯得毫無預兆。
    柯南剛進店時，獨自一人的榎本梓手忙腳亂。
    “原來安室先生沒有請假？”
    “是啊，我今天還不小心多睡了一會。很多原料都還沒準備好，麻煩柯南你再等一會了。”櫃台後的榎本梓歉意道。
    柯南不在乎拖延的時間，小學生的時間表一向自由。他雙手撐上櫃台，認真地仰頭追問：“的確一點跡象都沒有嗎，無緣無故地聯係不到人？”
    “如果有事的話，安室先生在閑聊裏應該會隨口提到。他難道什麽都沒有說嗎？”
    聞言榎本梓思考起來。
    她眉頭一皺，柯南的心也跟著不斷上提，內心的期待不斷放大，他悄悄屏住呼吸，最後卻隻等了榎本梓的一句：“……沒有哦。”
    “電話也打不通。從早上到現在，安室桑一直是關機狀態，”榎本梓好脾氣地搖了搖頭，“算啦，他不是還有私家偵探的工作嗎？也許是為了查案脫不開身也不一定。”
    工藤新一是為了查案而脫不開身，可卻是因為身體縮小才無法露麵。
    安室透又是出了什麽事？
    柯南的直覺裏，就算安室透翹掉咖啡廳的排班，應該也不會錯過昨晚去工藤宅才對。
    很久以前柯南就意識到，安室透似乎對fbi眾人有著一種極為特殊的敵意。不僅談話間語含諷刺，還會時時拐彎抹角地提醒對方是非法入境。
    美國的警察在日本境內活動，身為公安的他當然有義務驅逐敵視，可這種態度，在麵對赤井秀一時又是不一樣的。
    安室透的反感，更像是某種……更為私人的仇恨。並非由於赤井秀一是一名fbi，而更像因為他這個人本身。
    那麽，私仇舊恨疊加，聽聞赤井秀一假死的消息，安室透又怎麽可能不出現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也像工藤新一那樣，不是不想來，而是不能來。而且，這件讓他不能到場的事一定非常緊急……緊急到他甚至沒能來得及通知榎本梓小姐，才讓這位不小心睡過的店員忙得焦頭爛額。
    柯南直覺出不詳的預感，灰原哀的神情卻出奇地有些冷淡。
    安室透出現之後，她就一直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態度，柯南將自己的信息同步給她，得知安室透的身份也不影響她的抵觸。
    她說：“這些大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糾結好了。”
    “可是，安室先生很有可能……”
    “他是個成年人，”灰原哀雙手抱胸，幹脆地打斷了柯南的話，“四肢健全，沒有失去行動能力。至於你呢大偵探，你連工藤新一的身份都沒成年吧？——突然的失蹤有很多可能，不止是你猜的那一種，組織臨時派來的任務也說不定。”
    “他在這種任務裏失蹤，你難道還能救得了他嗎？”
    “……”柯南說，“我會盡我所能。”
    他腳步慢慢停住，圓框的鏡片劃過反光。而在蒙蒙的反光之後，那雙藍眼睛神色認真，專注誠懇地看向灰原哀。
    “灰原，就像如果你出事，我也一定會救你一樣。”
    短暫的對視裏，灰原哀像是被他的目光燙到，猛地一下子撇過臉去：“……你還是擔心你的安室先生吧。”
    柯南莫名其妙地被懟一句，這時的灰原哀已經丟下他，徑直朝步美走去了。
    對一年級的學生來說，修學旅行是一場輕鬆愉快的郊遊，與高年級的學生去往的人文景點不同，他們的目的地是一處較為偏僻的小公園。
    草坪上栽種著米蘭、桔梗，兩岸太陽花夾道盛放。正是初夏，花期最好的時候，姹紫嫣紅淹沒在一片沉甸甸的綠意裏，燦爛的陽光瓢潑而下。
    學生們三三兩兩，各自圍聚在樹蔭下。分享完帶來的便當，步美被一堵花牆吸引了目光。
    準確地說，這是一道堆滿了花朵的圍欄。
    綠色的藤蔓蜿蜒而上，熱熱鬧鬧地填滿了每一處縫隙，粉紅的花朵點綴其間，至於欄杆後麵的建築是什麽，則被植物遮擋得密密匝匝，完全看不清楚。
    步美的手伸向花朵，緊接著就被紮了一下，她短促地驚呼一聲：“啊！”
    灰原哀對她遠比對安室透上心得多，立刻跑過去問：“怎麽了？”
    “好疼……”
    步美噙著眼淚看向眼前的花，柯南隨後跟了上來，很快辨認出它的品種：”這是刺薔薇。“
    “我隻知道玫瑰紮人，”步美沮喪地說，“為什麽薔薇紮人也那麽疼啊？”
    “玫瑰和薔薇，在生物學上的分類都是薔薇科薔薇屬……就像人類和猿猴一樣，它們是生物進化中的近親，所以才會有相同的特征。”
    柯南撥開藤蔓，給她看薔薇花莖的小刺。隨著這一動作，攀滿植物的欄杆縫隙間露出了一個小口，柯南隨意地抬眼一瞥，正看見裏麵的白色建築。
    ——東京慈惠會醫院？
    柯南莫名地有點眼熟，這個名稱在他記憶中的清晰程度，大概類似於他在毛利小五郎看報紙時無意瞥見的賽馬結果，見過，但印象不深。
    插曲過後，柯南很快淡忘了這件事。修學旅行已近尾聲，即將集合時，帶隊的老師拍了拍手。
    “大家稍安勿躁，先按班級的順序列隊，接下來還有體檢要做哦。”
    聽到“體檢”的一瞬間，隊伍裏的柯南一震。
    怎麽可能？現在進行體檢完全就不合理！
    隻要是一個正常人，都該知道一個體檢的常識，它包含抽血環節，檢查前一旦進食喝水，很可能會讓各項生化指標升高，導致測量的結果不準。
    他們的修學旅行都結束了，攜帶的食物早就落到了肚子裏，學校怎麽會安排在這時體檢？
    柯南立即跑去找班主任小林澄子，可短發的女老師看起來也一知半解。
    “好像也不是體檢哦，隻是為了方便才這麽簡稱而已。”她說，“這次留檔的身體指標，是為了評估體育成績，學校要統計體質的達標率。”
    “之前都是醫院派人到學校檢查，這次修學旅行的地點剛好在醫院附近，學校就把兩次安排一起合並了。”
    小林老師的回答稍稍緩解了柯南的疑慮，可這所謂的身體檢查事發突然，他心中的警惕依然居高不下。
    “小林老師，我可不可以請假不體檢啊？”
    柯南試探著拿出了撒嬌的童聲：“老師你也知道，我的手臂之前才扭傷過一次，真的好擔心體育成績不合格唉……”
    小林澄子卻忽然噗地一笑。“當然可以啊！”
    ？
    柯南的豆豆眼眨了兩下，小林澄子接著說：“隻是之後會麻煩許多。這次的體檢，加上你請假的一共有十幾個人，以後還需要單獨補測。如果沒問題的話，就在這裏簽個名字吧。”
    柯南伸手接過她遞來的登記冊。
    體檢居然能拒絕得這麽簡單，他在簽名同時，心底也由衷升起一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
    連灰原哀也說他擔心安室透是無用功。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太敏感，所以才一直多慮了嗎？
    想到灰原哀，柯南補充一句：“灰原同學也不行，我和她都等補測吧。”
    小林澄子的態度輕鬆，柯南卻總覺得自己一定有沒有注意到的疏漏之處。
    他和灰原哀的身份都是偽造的，如果被第三方機構拿到了血樣，發現與失蹤已久的工藤新一完全一致就糟了。保險起見，兩人之前的血檢都會由阿笠博士來幫忙偽造數據。
    柯南申請完這次請假，神情凝重地回到一年b班的隊伍裏，原本散亂的人群已經集合成隊列。他前後望了望，沒看見茶發的影子：“灰原？”
    沒有人回答他。
    “我找不到小哀，”步美擔心地說，“她不在這裏，十幾分鍾前就看不到了。”
    一陣風卷過場地，燦爛的陽光下，柯南刹那間心底生寒。
    與此同時，就在小學生排隊的草坪下，距地麵十幾米深處。
    一處四麵金屬的冰冷房間裏，昏迷在地上的人有了動靜。
    安室透呻丨吟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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