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
    秦沉被被一聲悶響驚醒，他猛然起身。
    燦爛的陽光從窗簾縫裏鑽進來，已是清晨。謝情跌坐在霧鬼的屍體旁。
    “這什麽東西？”
    謝情有些懵，他的臉上難得出現這樣的表情，看起來竟有幾分與年齡不相符的純真。
    活生生從腰折成兩截的霧鬼看起來已經不那麽像人了，謝情隻看見一坨被黑袍子包著的不明物體。
    他起身去看，站到一半就又落了回去。
    小腿使不上力。
    秦沉兩步跨過來。
    “別動。”
    他有些奇怪，以謝情的敏捷，能瞬間卸人下巴，怎麽會被屍體絆倒。
    謝情看出他沒說出口的疑惑，下意識摸了摸早上疼得特別厲害的腹部，解釋道：“餓了，藍條見底，放不出技能。”
    秦沉遞給他一根能量棒，謝情笑著接過來，“你到底帶了多少能量棒？”
    “夠你吃的那麽多。”
    邊看傷，秦沉邊給他講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謝情眼睛一閉就睡著，哪知道自己夢裏還踢死了一個高級npc，他隨即查看了噩夢侵入app裏的係統通知。
    信息和秦沉的大同小異，隻不過多了一個稱號，一個紅色福袋。
    【中級稱號：吾好夢中殺人】
    【什麽樣的人才會在夢中殺人呢？想想係統就怕得瑟瑟發抖。這個成就充分說明了你是個多麽凶殘恐怖的人。希望你拿到這個稱號後能洗心革麵，做個好人。佩戴該稱號的玩家對霧鬼有威懾效果。】
    謝情：“……”
    這是對他這個身嬌體弱病人的可恥汙蔑！“什麽凶殘，什麽恐怖，純屬無中生有！”
    秦沉不說話，他覺得係統的評價倒也不是全無道理。
    【是否立刻佩戴稱號？】
    謝情選了是，威懾可是個好東西，還可以當成npc鑒定器來使用，簡單來說，誰怕他，誰就很可能是霧鬼。
    謝情轉又打開紅色福袋。
    【紅色福袋：掉落率0.03％，超稀有物品。有幾率獲得夢醒時分，是否立刻打開？】
    謝情：“夢醒時分是什麽？”
    “噩夢的終極通關券，持有它就不會再墮入噩夢。”秦沉的臉色變得古怪，“你抽到了？”
    謝情搖頭：“一個紅色福袋，說有機會抽到夢醒時分。”
    秦沉越發驚訝：“紅色福袋掉落率極低，我也沒怎麽拿過，你的運氣真的很好。”
    謝情幹笑兩聲，心道這就不一定了。
    六一兒童節園遊會上他隻中過橡皮，遊戲抽卡全靠保底，彩票更是五塊錢都沒中過。
    他不抱希望地扯開福袋口，一陣金光閃閃禮花齊鳴的特效後，係統喜氣洋洋吹著小喇叭通報：
    【恭喜玩家謝情抽中s級道具：愛情水。喝下它後您可以短暫愛上任何您想愛上的人或物，時長為一分鍾。哪怕它是一個沒有電的遙控器，您都可以迸發出熱烈真誠的愛意。】
    謝情的臉頓時青得像一盆茂盛的貓草。
    這是什麽陰間獎品？哪有讓自己愛上遙控器的愛情水？這玩意兒還不如橡皮！
    他揪過福袋，不顧福袋的拒絕，強行把愛情水塞回去，冷著臉威脅道：“你給我重新弄點有用的東西出來。”
    紅色福袋在他手上垂死掙紮，最終不敵謝情淫威，被迫咽下瓶子，裏麵馬上發出一陣咕嚕聲，而後福袋往後一倒，紅色的抽繩口張得像喇叭花。
    “噗！”
    愛情水小瓶子被吐回謝情懷裏。
    謝情：“……”
    “略略略略略~”福袋衝謝情吐舌頭，躺在他的手上一動都不動了。
    謝情臉色鐵青，三根手指夾著福袋的抽繩口，一臉想把福袋掐死的表情。
    秦沉的眼神中難掩同情，他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說：“想開點。”
    福袋裝死不動彈，謝情冷笑一聲，盯著它道：“以後我在副本裏見到什麽蟑螂屍體爛肉骨頭，就用你來裝，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福袋在他手上微微發抖，似乎聽懂了他的威脅。
    謝情冷哼一聲，把它揣進褲兜，目光陰沉地掃向自己殺死的第一個怪物。
    霧鬼皮膚蠟黃，外貌和人沒有差別，長相不似他見過的酒店裏的任何一個員工，不過謝情知道他是誰。
    “他是經理。”
    “你確定？”
    謝情的確說過他對人的外貌很敏感，可這個怪物和經理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這樣也能認得出來？
    “嗯，”謝情見他疑惑，補了一句，“我有我的方法。”
    秦沉點了點頭，不再深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隻是秦沉現在隱隱有了一些懷疑，謝情會不會就是那個第五研究所的特殊病人。
    他檢查完畢，把謝情的褲腿慢慢放下來。
    “骨折了，先去六樓醫務室。”
    秦沉初步判斷傷情，皺著眉抬頭，看見謝情正在扒霧鬼的上衣。
    “你在幹什麽？”
    雖然他精神值強大且穩定，但不代表這種奇怪的畫麵不會讓他難受。
    謝情費勁扯開霧鬼的衣領，粗暴地揪住霧鬼的頭發，把霧鬼的頭拔起來一截，給秦沉看霧鬼後背上的紅色圓形圖案。
    圖案像人、羊和章魚不顧生殖隔離，強行生下了愛的結晶。
    秦沉皺眉：“這是什麽？”
    “上麵那一坨人麵羊身，目在腋下，饕餮。貪欲的象征。”
    這就和霧鬼的描述裏那句“永遠饑腸轆轆”對上了。
    “不過他這個饕餮除了羊腿還長著章魚腿，”謝情提著霧鬼的腦袋晃了晃，“龍除了九子之外又生了新品種？”
    秦沉搖搖頭，他對神話了解得不多。
    謝情撈出手機把紋身拍下來，嘲弄道：“怪物圖鑒裏把霧鬼吹得天花亂墜，結果弄死了才獎勵二十個積分，嗬，垃圾遊戲。”
    秦沉瞟了一眼地上的霧鬼屍體。
    不是霧鬼不努力，而是謝情太不按常理出牌，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誰能想到一個擁有無解型技能的高階npc會被謝情在熟睡中一腳踹死。
    謝情收起手機，向後看了一眼，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又來了。
    他示意秦沉扶他起來。
    秦沉見他擰著眉頭，便問：“怎麽了？”
    謝情沉思片刻，徐徐開口：“理論上來說，在一個被超自然力量主宰的酒店裏，應該沒有裝針孔攝像監視客人的必要吧。”
    秦沉：“這倒不一定。不過昨天我就檢查過了，這間房沒有偷裝攝像頭。”
    “嗯——”謝情拖長聲音，摸了摸下巴，“那為什麽我總感覺自己被人盯著看？”
    他的視線擦過秦沉堅毅的側臉，藍灰色的眼睛注視著虛空中某個點，仿佛那裏確有攝像頭。
    【警告！警告！】
    【噩夢侵入！】
    【請盡快更換觀察員！】
    172號觀察員坐在屏幕前，雙眼呆滯，他死死盯著屏幕裏那雙藍灰色的眼睛，手臂上的噩夢侵入度在短短數秒間由14％升到百分之93％。
    觀察室內的監測數據一路飆升，很快到達警戒線，0723號噩夢直播間的在線人數瞬間跌至穀底。
    009號觀察員在一分鍾內到達0723號噩夢觀察室，當他注視屏幕的時候，噩夢侵入度的數值開始穩步下降。
    93％，90％，85％……
    最後停留在18％。
    172號觀察員的眼睛、鼻子、嘴巴中溢出鮮血，神情迷亂，口中念叨著聽不懂的語言，看來已經瘋了。
    他的頭發瘋長，濕漉漉的長發滲出帶著血腥氣和硫磺味的水珠，長發尖端變成觸手，飛舞著打在控製台上。
    172的眼睛鼻子耳朵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變得模糊平緩，嘴唇卻鮮紅地咧向兩邊。
    很難說現在的172還有幾分是人。
    醫護人員將172號觀察員塞進隔離箱抬走，009號坐上他的位子，坐墊還是溫熱的，他順手調高了座椅。
    009的臉出現在直播畫麵右下角，0723號直播間的人數瞬間大幅回升。
    剛才被噩夢忽然侵入嚇得魂不附體的觀眾迅速恢複冷靜，討論起方才的驚魂一幕。
    “謝情什麽來曆？我從來沒聽說過有玩家能察覺到自己正在被觀察，更沒聽說過這能造成噩夢侵入，巧合？”
    “見證曆史了，噩夢跳過侵染和侵吞兩個大階段，直接侵入現實，172也是老牌觀察員了，沒想到居然會折在養生溫泉酒店。”
    “這個副本真不科學，上線十幾年無人通關，死亡率高得嚇人，但評級居然是e，係統瘋了吧！”
    “副本評級也要看侵入度，這個本雖然人死得多，但侵入度一直很低。怪係統的有沒有腦子？”
    “侵入度一直很低，指忽然從個位數跳到93％，真的很低呢，係統孝子可孝死我了。”
    009操控著畫麵，將鏡頭逐漸拉近，直到他可以看清謝情藍灰色眼睛裏的虹膜圖案。
    視線從謝情線條優美的眉毛一寸一寸往下移，仔細得似乎要用目光把謝情掃描成3d圖像，再永久存入大腦。
    畫麵中的謝情撓了撓白皙的臉頰。
    “我覺得有人在特別認真地盯著我。”謝情雖然對自己是否是變態持一種保守的懷疑態度，但他向來不欣賞別的變態，瘦長的手指撫摸過淺紅色的嘴唇，“他在盯我的嘴，有點惡心。”
    該惡心的是這個嗎？
    秦沉繃著臉扯掉他的手，“你剛摸過屍體。”
    謝情：“！”
    他單腳跳進衛生間，用香皂把手和嘴唇搓了幾遍。唇瓣不堪這樣粗暴的對待，豔紅飽滿的腫脹起來。
    009控製著畫麵，讓其始終追隨謝情。
    他困惑地皺起眉頭，如同受了無言的誘惑，手指重複描繪著屏幕上謝情的麵部線條。
    他確定自己今天之前從沒見過謝情，但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已經強烈到讓他難以忽視的地步了。
    仿佛今日並非初見，而是久別重逢。
    直播畫麵中，秦沉跟著謝情進入衛生間，遞給他一塊幹淨毛巾，謝情慢慢擦幹手指，緩緩舔掉唇上殘留的水跡，盯著斜上方的空氣，慢條斯理地用陳述性語氣道：
    “我覺得我們正在被直播。”
    他話音未落，係統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恭喜玩家謝情發現直播間！商城已開放，客服功能已開放，獨立直播間已開放。】
    謝情麵前忽然出現一個直播界麵，左上角顯示他的個人直播間在線人數為0，而後迅速攀升，一直上升到接近五千才停下來。
    彈幕很快刷了滿屏。
    “他居然發現直播間了臥槽！”
    “謝情是不是第一個新人時期就意識到有直播間的玩家。”
    “還有一個，喏，就站在謝情旁邊。”
    “不過謝情的獨立直播間沒有觀察員，風險很大的，謝情太能搞事了，反正我不敢一直在他獨立直播間看直播。萬一被噩夢侵入了該怎麽辦。”
    “ 1”
    謝情敏銳地從彈幕上提取了關鍵字。
    “觀察員，直播間，噩夢侵入……係統，這是什麽意思？”
    【係統：權限不足，暫時無法回答您的問題。】
    謝情把毛巾掛到架子上，伸手扶著秦沉的肩膀，冷笑道：
    “你不說我也可以猜，噩夢可以侵入現實世界，觀察會讓噩夢變得穩定，從而不侵入現實世界。就像量子力學裏的觀察者效應。所謂的觀察員，就是一個強觀察者，他的穩定效應比觀眾更強。
    “在玩家沒有發現直播間之前，我們也在被直播，不過那種直播是以觀察員為主的直播，觀察員相當於直播導演。當我發現直播間存在之後，開啟了我的個人直播間，個人直播間裏沒有觀察員，因此對普通觀眾來說，沒有強觀察者存在，會讓他們更容易被噩夢侵入。”
    秦沉無語凝噎，謝情抬眼看他：“我猜錯了？”
    就是猜得太對，才一時失語。
    謝情的話如一顆投射到觀眾心裏的巨型炸彈，頓時掀起討論的熱潮。
    “太可怕了，居然連直播間的本質都猜到了，此子竟恐怖如斯。”
    “我宣布此後我就是謝情死忠粉。”
    “一般來說不是要等到積分超過五百才會被係統告知有直播間存在嗎？謝情這樣自主發現的會不會有額外獎勵？”
    額外獎勵要說有，那確實也是有的。
    【觀眾已為您注入507顆愛心，現在您可以在商城使用愛心購買物品。】
    【玩家謝情自主發現直播間，已獲得紅色福袋獎勵，是否立刻打開？】
    謝情：“……”
    是他猜得太對，係統惱羞成怒故意報複他嗎？發什麽福袋啊，就不能發點確定性的積分、愛心、實在不行給他兩條能量棒也可以啊。
    被他揣進褲兜的福袋扭來扭去，謝情掏出來，用一種非常可怕的表情盯著福袋，盯得福袋害怕地往後退，抽繩口縮得緊緊的。
    謝情嘴角抽了抽，冷著一張臉：“開吧。”
    一陣金光閃閃禮花齊鳴的特效後，係統喜氣洋洋吹著小喇叭通報：
    【恭喜玩家謝情抽中sss 級道具：愛情水。喝下它後您可以愛上任何您想愛上的人或物，時長隨機。哪怕它是一張用過的餐巾紙，您都可以迸發出熱烈真誠的愛意。】
    謝情：“……”
    夠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