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情瞟了一眼，目前探索度為71％，祭祀過程提供的探索度果然可觀。
    不過他目前身份為酒店員工，而任務是下發給旅客的，他得把這身員工製服脫掉，恢複旅客身份，才能提交任務。
    黑發死死勒在腿上，像蛇一樣在人身上纏繞爬升，在謝情身上纏出了螺旋電話線的效果。
    別說脫衣服，要是讓他們爬到胸腔，謝情就該被勒死了。
    黑色的發尾像章魚的觸手一樣抬起來，尖端變成一張長滿利齒形同七鰓鰻的嘴，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謝情受不了這個，身上雞皮疙瘩狂冒。
    怪頭蠢蠢欲動，張大嘴朝謝情身上咬下去，謝情兩指掐住七寸，刀片一旋，怪頭掉下來變成一蓬灰，斷麵湧出透明的硫磺味液體，約莫是溫泉水。
    這怪物頓時發了狂，數十張長滿利齒的嘴一起朝謝情咬下來。
    謝情拖過橘皮臉擋在身前，橘皮臉嚐試掙紮，但謝情細細白白的手就像鐵鉗，他竟然掙脫不開。
    黑發敵我不分，把橘皮臉咬得千瘡百孔。
    謝情也沒能幸免於難，頃刻間就被咬出十幾個孔。
    觀眾嚇得魂飛魄散，仔細一看，謝情剛才躲得夠快，衣服又寬大，那些怪頭利嘴咬到的隻是外衣外褲。
    “謝謝你幫我脫衣服，醜歸醜，還是挺貼心的。”
    嗤嗤幾聲，謝情就著褲子被咬壞的地方撕扯幾下，製服褲被撕成破布條掉在地上。
    橘皮臉被黑發纏成木乃伊，國字臉擒住謝情的胳膊，謝情身體前傾雙手前伸，腳往後退，立時從寬大的員工製服裏蛻出，國字臉安保部員工隻扯住了衣服的袖子，謝情一脫身他當即失去平衡，倒退著掉進泉池，萬千發絲一湧而上，把他從頭到尾吃了個幹淨。
    黑發從水中狂湧而出，場麵之壯大，足夠讓膽小的人當場驚嚇過度而氣絕，氣勢洶洶的黑發分結成縷，無數縷發梢化出無數張長滿利齒的嘴，一齊朝謝情張嘴狂撕亂咬。
    密密麻麻的黑發刹那間淹沒謝情所在之處。
    直播間的觀眾心提到了喉嚨，連話都不敢說，總覺得一張嘴心就會從裏麵跳出來。
    下一秒，黑發忽然開始狂躁地互相撕咬，觸手一樣的黑發拍擊水麵，激起幾丈高的水花。觀眾們看到這種情景，立刻反應過來，謝情肯定沒事，這個黑發怪物才會在這裏無能狂怒。
    怪物發泄完心中的怒火，慢慢縮回溫泉，岸上隻留下一地散碎的黑頭發，很快就自動燃燒起來，風一吹，連殘灰也散了。
    “友情提示，你可以喘氣。”
    “臥槽，我真的忘了喘氣，差點把自己憋死。”
    “任務這就算完成了吧。讓我們恭喜大家的老攻謝情。”
    “嗯？謝情呢？”
    天空依然陰霾，溫泉依然熱氣騰騰，謝情脫掉的製服褲子碎片還在地上。
    但謝情不見了。
    “直播畫麵並沒有中斷，這說明謝情還活著。如果謝情回到了原本的酒店，那機位應該跟著切回去。怎麽會謝情機位的畫麵還在，人卻不見了？”
    “他剛才用隱身道具逃跑了嗎？”
    “謝情是新玩家，他拿到的道具隻有那個坑爹的愛情水，不可能隱身。”
    009繃緊下頜，目光迅速掃視所有的監視屏，除了謝情的機位外，其它空間的監視屏也都處於靜止狀態。
    這說明謝情還沒有離開特殊空間，所以觀察謝情的人依舊無法觀察別的玩家。
    好在謎題沒有持續太久，代班經理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泉池旁，他伸手從虛空中拽出一個人影。
    那人落地時踉蹌了一步，抱怨說：“你們酒店到底能不能學會貴重物品輕拿輕放？”
    係統的警報聲響徹天空。
    【警告！警告！係統遭受攻擊，任務流程被強行終止！】
    謝情方才一把製服脫掉就立刻選擇提交任務，他也沒想到自己都已經離開了特殊空間還能被代班經理生拽回來。
    代班經理放開謝情的胳膊，彬彬有禮地微笑說：“尊敬的旅客，作為酒店的代班經理，我要確保你獲得酒店貴賓資格，否則我不會讓你離開。”
    酒店引誘玩家自相殘殺，代班經理更直接，幹脆逼迫謝情獻祭自己最重要的人，把這種引誘擺到了明麵上。
    他掀起眼皮看向代班經理，古怪地笑了一下：“祭品足夠珍貴，獻祭才有價值，你覺得酒店裏有對我那麽重要的人嗎？”
    “也許沒有。”代班經理：“不過無所謂，那坨頭發收取的祭品是人，我收取的祭品是你的尊嚴。”
    謝情：“那你就想錯了。”
    代班經理：“哪一點？”
    “每一點。”謝情抬頭看他，看的卻不是代班經理的眼睛，而是他的頭頂。
    幾秒後謝情收回視線，輕飄飄地說：“你會後悔的。”
    代班經理失笑：“這麽軟弱的威脅不像你會說的話。”
    “你又知道我會說什麽話了，就那麽了解我？”
    謝情說完，也笑起來，笑得甜蜜溫存，他就帶著這樣的笑說：“我把我最重要的人獻祭給黑暗與豐饒的女神。”
    代班經理瞬時變了臉色。
    就像他說的，酒店裏的人對謝情究竟有多少價值，這一點本身無所謂，隻不過他拿準謝情這樣傲慢的人寧死也不願做背叛者，所以才要逼迫謝情服軟。
    將謝情的傲骨擊碎，韌性磨光，才是他喜歡的娛樂項目。
    他並不想看到謝情輕易屈服的模樣。
    代班經理的胸腹間多出一種抓撓般的不快感。
    如同期待一餐珍饈美味，等真的吃到嘴裏，才發現味同嚼蠟，除了浪費時間外一無所獲。
    難道是他看走眼了？
    代班經理目光刺進謝情眼底：“你真的要獻祭？”
    謝情：“真的。”
    代班經理拽住謝情的領子，粗魯地把人拖過來，低頭在他臉上舔了一下。
    謝情的皮膚很冷。
    他嚐到馥鬱香氣包裹著的濃濃苦澀，但在苦澀之後，舌尖上卻化出一絲極淡的甜，交織出複雜的迷人風味。
    這是真話的味道。
    他放開謝情的衣領，那裏既沾過他的血，又被他粗魯地舉動弄破了皮，細膩的頸部肌膚上多了一圈項鏈似的紅痕，看著很有幾分可憐。
    “怎麽又舔……”
    謝情嫌棄地用力搓了搓臉，忽然神情一頓，眯起眼睛：“你在嚐我有沒有說謊？”
    這樣超乎尋常的敏銳讓代班經理暗暗吃驚，他越發不覺得謝情會真的背叛那個叫秦沉的人。
    雖然秦沉隻是一個不值一提的普通男人，又有一種沉默寡言得讓人厭煩的氣質，但不管這個普通男人有多麽普通，隻要他是謝情的隊友，謝情就不會背叛他。
    還是說，那個普通男人和謝情之間有他不知道的過節，所以他提出獻祭，謝情反而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順水推舟？
    不過無論謝情在打什麽主意，他都可以釜底抽薪。
    係統通告在謝情耳邊響起。
    【玩家謝情請注意，任務條件已被入侵者修改。】
    【警告！警告！係統正在遭受攻擊！】
    【玩家如想消除經理的仇恨值，】
    【幹擾任務流程將被係統抹殺！】
    【需要獻祭自己最愛的人。】
    【警告！】
    【根據此條件，】
    【不明攻擊持續中！】
    【玩家謝情已經成功獻祭最愛的人。】
    【攻擊者將被……】
    【經理的仇恨值已清零，】
    【維序者絞殺。】
    【恭喜玩家謝情獲得24小時酒店vip資格，vip旅客違規將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警告！絞殺已經開始！】
    【祝您遊戲愉快。】
    代班經理的的身影忽然閃了閃，他的身體表麵出現龜裂細紋，卻又在瞬間恢複如初。
    從走廊看到代班經理第一眼起，謝情就知道真正的代班經理被眼前這個男人替代了，不知道係統是沒有發現，還是因為這個男人大致履行了代班經理的責任，所以係統沒對他怎麽樣。
    估計是代班經理強行更改任務條件的行為觸及到係統底線，係統終於回過神來，要絞殺這個失控的npc。
    在這個被係統控製著的遊戲裏，居然還存在著代班經理這樣不受控製的生命。
    代班經理看謝情不動如山，笑道：“想拖到係統清除我？雖然這具身體撐不了太久，但完成獻祭綽綽有餘。”
    他伸手在空中畫畫點點，繪製出一條條毫無規則的紋路，一個散發光芒的圓出現在地上。
    謝情的目光冷靜跟隨，但他的手微微顫抖了一瞬。
    “法陣會把被你獻祭的人送來。”代班經理愉悅地看著謝情，背叛仇人或許不算什麽，但如果條件更改為自己最愛的人呢？
    哪怕謝情鐵石心腸，恐怕也不甘心輕易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剛剛謝情不就手抖了嗎？他期待謝情更多的反應。
    謝情攏了攏耳邊碎發，輕輕揚起臉：“如果我求你呢，你能放過他嗎？我真的愛他，隻要能讓他平安，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低三下四求人的語氣不適合謝情，代班經理忽然覺得眼下這個娛樂項目變得乏味。
    可他也不想放過謝情。
    於是代班經理搖了搖頭。
    謝情伸手捂住臉，痛苦地弓起了脊背，黑發從伶仃的頸骨上滑下去，看起來很可憐。
    水跡從他的指縫裏流出來，也不知要流多少痛苦絕望的眼淚，才能透過指縫。
    代班經理胸腹間抓撓般的不快成百上千倍的擴大了。
    謝情在他眼前崩潰，可他並沒有感覺到快意。
    令人煩躁的憋悶感攪得他不安寧，係統對他的攻擊漸漸加強，他必須加快速度。
    法陣放出淡淡光芒，蕩起細細水波，數秒後，水波逐漸平靜下來，顯現出一個高大男人的虛影，隻要代班經理伸手一拽，無論這個人在哪裏，都能被抓到溫泉旁。
    法陣裏那個男人身高接近兩米，眉骨下嵌著一雙深邃的暗金色眼睛，身形精悍，有一種隱而未發的力量感，像一頭被西裝束縛著的凶獸。
    代班經理看著法陣裏的人，法陣裏的人也在看著他，一裏一外，就像在照鏡子。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如果所有的環節都沒有出問題，那麽毫無疑問，他強行改條件讓謝情獻祭掉的最愛的人，顯然就是他自己。
    謝情那句你一定會後悔此刻在他的回憶中振聾發聵。
    代班經理細細回憶起走廊裏那驚鴻一麵，當時謝情看他的表情的確有些不對，以謝情的心智而言，顯得過度驚訝了。
    難道……
    那不是驚訝，而是一見鍾情的驚豔？
    代班經理深吸一口氣，冷酷的神情在震驚的衝擊下出現了一絲裂縫：“你最愛的人是我。”
    謝情：“嗯。”
    代班經理露出狐疑的神情：“你真的愛我？？”
    謝情：“嗯。”
    代班經理還要再問，他總覺得這裏麵肯定有問題。謝情卻沒給他機會，直接捧住他的頭，把自己的拇指按上他的嘴唇。
    謝情看著他的眼睛一笑，聲音又輕又柔：“你不是小狗嗎？自己嚐。”
    代班經理遲疑地含住謝情的拇指，舌尖在謝情的指腹上打了個旋。
    這次他嚐到更為馥鬱的花香，更為濃鬱的苦與酸澀，和忽然放大的橘子軟糖味，當所有的苦澀褪去，淡淡的清甜依然殘留在口腔。
    是真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