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封眠已經合為一體, 大眼珠和江徹依舊各自為政。
    在謝情的猜測中，江徹是亞恩蒙格的人格化具現，大眼珠則更像是純粹的知識, 他不知道這種分裂對二者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張忠慈被封眠隨手捏死後，係統的警報聲依舊尖利高亢，無休無止的響著，讓人心煩, 封眠豎起食指：“噓——”
    警報聲戛然而止。
    曆擎雲的嘴角繃緊了。
    可以對抗係統的邪神，且不要說見過，他連聽都沒聽過。
    江徹臉上都是警惕，他背靠大眼珠，轉換身形，把謝情護在自己身後。
    封眠神色冰寒：“你要和我搶人嗎？”
    江徹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然後搖了搖頭：“我認為你會給謝情帶來危險, 僅此而已。”
    他說完後, 頭微微向後轉, 對在他身後的謝情道：“我相信你昨天晚上對我說的是真心話，我尊重你的決定。”
    真心話？
    封眠的臉色越發難看, 他在這一瞬間想了很多，現在想來，初見謝情那天，謝情和江徹的確牽著手的。
    不過這又怎麽樣呢？
    就連大預言術看到的未來也會出錯，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不是他的又有什麽關係, 搶過來就是了！
    江徹率先開口道：“封眠，謝情喜歡誰是他自己的決定, 談不上搶不搶。”
    曆擎雲點頭道：“我正是這麽想的, 謝情顯然對二位都沒有那個意思, 你們何必針鋒相對呢？”
    封眠冷笑：“他對你有意思？”
    曆擎雲的表情非常難看，他這個人的感情道德感非常高，盡管謝情和孟輕都沒有對他表示出過好感，但他還是對自己同時喜歡兩個人的行為感到不恥。
    可心是不會騙人的，這二者他誰都無法割舍。
    眼下他雖然也感覺到了以謝情為中心形成的修羅場的存在，在心裏非常不是滋味的同時，又覺得自己並不配吃醋。
    他淡淡道：“謝情對我有沒有意思，和你有什麽關係。我已經和他坦白說過心中所想，總好過你什麽都沒有表白過，就自說自話，講什麽搶不搶，他是一個人，又不是東西。”
    謝情直播間的觀眾已經興奮了起來。
    “哦豁，修羅場誒！”
    “打起來，打起來！”
    “這麽狗血的場麵到底誰會喜歡看啊？哦，原來是我喜歡看，那沒事了。”
    “祝大家和謝情一樣永遠不缺男人。”
    夏雪在周緩的褲兜中狂震，催促他把她拿出來。
    夏雪：“我要近距離觀察胃藥文學。”
    周緩：“？”
    夏雪和他心有靈犀，立刻解釋道：“就是指這種一對n的場麵，男主在幾個對象之間搖擺不定，不管選誰都有觀眾胃疼，需要吃胃藥。”
    周緩聽完後立刻在商城裏兌換兩包奶油瓜子，津津有味的嗑了起來，並點評道：“這哪是胃藥文學，他們三個要是打起來，那就是末世文學。”
    謝情作為處於修羅場中心的男人，淡定得過了頭。
    他在曆擎雲他們三人之間隨手畫了個圈，道：“你們先吵著，吵出個結果再叫我。”
    周緩：“……”
    喂，這可是兩個邪神外加一個玩家大佬啊！你好歹也管一管吧！你可能無所畏懼，但我很害怕變成被殃及的池魚啊！
    “周緩你過來。”
    謝情叫他。
    “哎！”周緩立刻跟過去，夏雪不滿的在他的手裏狂震，吐出大大的文字泡罵他，她想看修羅場啊！
    謝情瞥了一眼，道：“這邊有更重要的事情。”
    夏雪：“好噠！”
    周緩：“……”
    想吃醋，但不敢。
    他隻能抱住弱小無助的自己。
    “張忠慈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我們難道不是已經通關了嗎？”
    周緩低聲問。
    謝情靜靜看著他，戲謔道：“你猜。”
    周緩撓了撓頭：“啊這……”
    他仔細想了想，沒有想出來。
    謝情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我們難道不是已經通關了嗎？”
    周緩瞬間瞪大了眼睛：“臥槽！”
    謝情：“反應過來了？”
    周緩拚命點頭，慌得控製不住表情：“怎麽辦？怎麽會這樣？”
    張忠慈已死，按理來說大逃殺也該結束了，但他們並沒有接到可以脫離噩夢的通知。
    “會不會是封眠把係統靜音了，所以我們才沒接收到信息？隻要999秒後就能脫離了。”周緩抱著一絲希望問。
    謝情瞟了他一眼，無情的戳破了他的期望：“如果張忠慈死亡就代表著噩夢結束，那在他死後我們就應該立刻接收到通知了，根本不用等到封眠把係統靜音。”
    周緩這時候才想起來，係統隻說過通不過段考將會麵臨大逃殺，並沒有承諾過通過大逃殺就可以脫離噩夢。
    “完了，”周緩一陣脫力，“早知道剛剛係統問我們是否離開的時候我就該選離開，現在是真的要和夏雪當死鴛鴦了。”
    謝情：“不要這麽悲觀。”
    周緩難以理解謝情的淡然：“你怎麽這麽淡定！”
    他眼睛裏忽然浮現出希冀的光芒：“你有辦法對不對？”
    謝情：“想出去還有一個辦法。”
    他說到這兒，賣了一個關子，在周緩的手裏塞了一個道具。
    周緩拿到後一看，發現這居然是個頂級防具，在愛心商城也要花上五萬愛心才能買下來，可以獲得十秒無敵效果。
    謝情對他笑道：“待會兒看準時機使用。”
    他的笑輕輕淺淺，卻可以撩動這世上任何一個人的心弦。
    周緩看得呆了，忽然反應過來，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念經一樣給自己洗腦道：“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謝情：“噗。”
    笑容歡悅地在他的臉上綻開，周緩看得目不轉睛，夏雪更是在文字泡裏給他拚了一顆心出來。
    他的笑聲吸引了正在對峙的三個男人，和一顆漂浮在暗色柔軟大腦上的大眼珠。
    江徹仿佛是大眼珠的屏蔽器，有他在，其它人並沒有像謝情一樣被直接灌入大腦的過多信息流撐得崩潰。
    他們一起看向謝情，江徹眼中的狂氣淡去了，浮出繾綣柔情。
    封眠輕輕舔舐下唇，覺得自己喉中幹渴，隻有謝情是他的瓊漿玉露。
    曆擎雲神情苦悶，隻是他神情太冷，冷到沒有人能看出他的表情變化。
    而謝情呢。
    謝情的臉上帶著似乎天崩地裂也不會落下的微笑。
    這是他無法舍棄的微笑。封眠的心中忽然閃過了這個念頭。
    他是第一個出手的，走廊中無窗自起風，絞索晃晃悠悠，強烈的氣勢帶著恐怖的壓迫感，排山倒海向江徹和曆擎雲襲來。
    大眼珠輕輕搖擺，把江徹擋在身後。
    “無效。”
    兩個字言出法隨，封眠的氣勢被瞬間瓦解。
    但餘波仍舊讓曆擎雲吐了一口血出來。
    曆擎雲在玩家裏已經是頂尖存在，但在兩個邪神之間，似乎並無他的一寸之地。
    幸好在張忠慈死後，此地的規則已經瓦解，曆擎雲的道具和技能都能重新啟用了。
    他雙手結印，瞳眸忽然變成純白，似乎蘊含了兩團極致純淨的光，他輕聲道：“世界。”
    【世界：神級技能。創造一個獨屬於你的世界，持續時間根據技能等級以及世界中的居民決定。您現在可以定下規則。】
    曆擎雲：“在我的世界裏，神將不複存在。”
    話音剛落，大眼珠、江徹和封眠同時感覺到心口一空，似乎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大眼珠和封眠是正兒八經的邪神，被這條規則限製得尤其狠。
    江徹是亞恩蒙格的人格具現，目前的存在形式離神較遠，因此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曆擎雲一口氣限製住兩位邪神，他喉頭一陣腥甜，全身都在發軟，似乎生命力被技能直接抽走了一樣。
    他的技能持續時間僅僅隻有二十秒，曆擎雲不敢浪費任何一瞬，在技能發動後，就把全身的攻擊性符咒都釋放了出去，無差別攻擊江徹和兩個邪神。
    此時大眼珠的身形都變得小了不少，隻有數米見方，有氣無力的漂浮在走廊中。
    接連不斷飛出的符咒如同鎖鏈，將兩神一人緊緊纏住，符咒一張接一張爆開，讓封眠和大眼珠領略到了凡人的力量一旦爆發，就算是神也難以抵擋。
    大眼珠的柔軟暗色物質被炸得像崩開的爆米花，他發出痛哼不似人聲，像巨鯨悠長的叫聲。
    封眠身上裂開數處，卻沒有血液流出，但他顯然並非沒有感覺，眸子中第一次看見了這個總是跟在謝情身邊，似乎根本不值得他注意的普通男人。
    但傷得最厲害的卻是江徹。
    江徹的長刀沒能擋住自動追蹤的符咒，他全身上下都是被炸傷的血口，看起來十分可怖，但江徹卻依然站得筆直，臉上不僅沒有怒氣，反而多了一絲笑容。
    既然曆擎雲已經先動了手，那就算他把曆擎雲宰掉，想必謝情也不會說什麽。
    曆擎雲肯定想不到施加的限製雖然困住了封眠的力量，對他江徹而言，卻不亞於提供了一種讓他勝過封眠的有利條件。
    謝情臉色丕變，急切地朝江徹跑過去。
    看到他臉上的神色，原本站得很直的江徹忽然踉蹌，然後軟軟倒進了謝情的懷裏。
    謝情大怒，瞪視曆擎雲道：“你居然敢這麽傷他！”
    曆擎雲臉色一白：“小情。”
    謝情：“我說過，他是我男朋友，你難道沒見過我和他牽手嗎？你怎麽敢？”
    “臥槽，我老婆真的喜歡上這個男的了？”
    “不要啊，老婆，我不答應！”
    “雖然我想看老婆和人愛愛，但我不接受老婆愛上我以外的人啊！！”
    “達咩！”
    觀眾差點瘋了，他們不明白謝情怎麽會突然愛上了江徹似的，可是謝情看著江徹的眼神中有心痛，有疼惜，還有脈脈柔情，不由得他們不相信。
    封眠看到謝情望著江徹的眼神，目光漸漸變得偏執而瘋狂：“謝情，牽過手算什麽呢？”
    他勾起一邊唇角，放肆的笑起來：“我不是還舔過你的腳嗎？當時你甚至都沒有拒絕我，還給了我第二次跪在你麵前的機會，難道是你背著江徹出軌了？”
    謝情咬了咬下唇，憤恨地看著封眠，而後忽然也低低笑了起來：“我隻是發現，有你在身邊的話，他會出來見我，所以才把你當成了引誘他出來的工具。”
    謝情抬頭看著封眠，下巴驕傲地抬了起來：“僅此而已。”
    封眠的眼睛中頓時充滿了狠厲：“你利用我，就為了亞恩蒙格那個異形的怪物？”
    謝情輕輕撫摸了一下大眼珠柔軟的暗色物質，那種觸感難以言喻，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
    他低低笑著，眉梢和唇角都彎了起來，掛著滿滿的甜蜜。
    “我看過李盼飛的記憶，我知道江徹就是他，他就是江徹。隻要是我喜歡的，自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哪怕是怪物，也是最可愛的怪物。”
    因為謝情沒有阻止他的親昵舉動，封眠原以為自己在謝情心中有一席之地，此刻血淋淋的現實擺在麵前，不由得封眠不相信。
    謝情那些曖昧與滿載欲望的風情，都隻是為了亞恩蒙格。
    此時，世界的限製時間已過，大眼珠和封眠都已經恢複了力量。
    兩位邪神之間忽然爆發了驚天動地的碰撞，宛如超新星爆發，將這座走廊摧毀殆盡。
    他們之間的打鬥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就是最原始的力量碰撞。
    他們不約而同都護住了謝情和周緩，前者是愛戀之人，後者是謝情的友人，也許是出於失戀者的同病相憐，封眠甚至還護住了曆擎雲。
    前任校長的特殊空間被兩位邪神的力量徹底摧毀，就連學校的教學樓也幾乎都在這場兩位邪神的局部戰爭中化為灰燼。
    此刻，收音機妖怪和老師們在離學校很遠的地方遙遙看著，誠心誠意地念誦道：“讚美謝情！”
    數學老師讚歎道：“一切都在我主謝情預料之下，我主不愧為智慧之化身。”
    生活老師眼神狂熱，朝著發生爆炸的地方禮拜七次。
    化學老師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當時神告訴他們要在張貼考試成績後立刻疏散學校裏的所有人。
    他應該疏散了所有人，沒有遺漏吧。
    等一下！
    化學老師忽然驚恐，他把物理老師李雷給忘記了！因為隻有物理老師沒有加入拜情教，所以他們的群通知物理老師肯定沒有看到！
    李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睡了個午覺醒來，就被莫名其妙的轟成了灰，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發出。
    爆炸過後，大眼珠的身軀被轟掉了一半，封眠也少了左半邊身軀和右半個頭。
    他們力量消耗得太多，而神軀本身就是力量的化現，因此一時半會兒還長不回來。
    謝情放開了抱著江徹的手，任由江徹滾落到地上。
    他輕輕拉鬆了白襯衣上的領帶，襯衣上和身上都沾到了血，卻仿佛隻是襯托他美麗的裝飾物。
    丕變的態度讓江徹的眼睛中流露出茫然。
    “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會蠢到打起來。”
    謝情輕笑著說。
    “現在，我終於能把你們送走了。”
    彈幕瞬間瘋了。
    “啊啊啊！老婆居然是裝的！”
    “我就說，我的老婆怎麽可能愛上我以外的人。”
    “老婆演這一出就是為了讓他們兩敗俱傷？”
    “謝情：玩弄邪神的男人。”
    臥槽在周緩心中奔騰而過，他終於明白剛剛謝情為什麽要給他那個道具，原來謝情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
    曆擎雲看著謝情，微微皺了皺眉：“不要再玩兒了，遲則生變。”
    周緩頓時生氣：“你們倆早就商量好了？”
    曆擎雲冷著臉點頭：“我點火，他拱火。”
    周緩：“為什麽不告訴我？”
    謝情：“擔心你演技不好被他們發現。”
    周緩：“那曆擎雲演技就很好嗎？”
    謝情淡定道：“他演技好不好你能從他的冰塊臉上看出來嗎？”
    周緩認真看了看，悲憤的發現，確實不能。
    曆擎雲心道，當然看不出來，畢竟他並沒有用到演技，說的都是心裏話罷了。
    “你在騙我？你不喜歡我嗎？”江徹迷茫地問。
    “你說呢？”
    謝情對躺在地上的江徹露出微笑，提起他的刀，割開了自己的手指。
    在地上畫出一些周緩看不懂的符文。
    他畫得是那麽輕鬆，但在封眠的眼睛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星界之門……你怎麽會畫開啟星界之門的符文？”
    謝情明明是凡人，怎麽能畫得出神的符文，涉足神的領域？
    可事實擺在眼前，不容許他不相信。
    轉眼間，謝情就已經畫完了。
    他起身拍了拍手：“當然是大眼珠，或者說，亞恩蒙格教給我的。當我意識到他是誰後，我想，可以利用他獲得我需要的知識，比如說，開一道門，把你們送走。”
    兩個邪神互相困住對方，誰都不肯先離開，這件事本身就非常詭異。
    所以，謝情想，他們大概是離不開。
    在他從和亞恩蒙格對視時所獲得的龐大知識裏，大多數都是他根本無法理解，也無法使用的部分。
    但星界之門卻是他利用封眠接觸亞恩蒙格的目的所在，他沒有錯過一絲一毫這部分的知識。
    隻有來源於同一個世界的信仰之力才能打開星界之門。
    “我不清楚你們為什麽不為了離開這裏而傳教，也許你們傳教過，但都失敗了。可能有什麽規則在限製著你們，但隻要你們還存在，這裏的噩夢就永遠不會結束。”
    在他們兩方力量碰撞之後，爆炸的中心點已經生出了新的如同蛞蝓的怪物。它正在渴求人類的靈魂。
    謝情毫不留情地碾碎了新生的怪物。
    “既然你知道我們無法離開的原因，為什麽還要做無用功？這裏是神棄之地，我們的傳教從來沒有成功過。”
    綠色的眼珠慢慢轉動，亞恩蒙格的聲音直抵每個人的腦海。
    這也許就是他的說話方式。
    然而，就在此刻，帶著星芒的星界之門緩緩打開，在如星團一樣的漩渦之中，漸漸顯露出了另一片無垠的星空。
    綠色的眼珠骨碌碌轉動，封眠炸得隻剩半邊也依然英俊的臉孔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謝情：“誰說這裏是神棄之地，我就是此處新生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