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請支持晉·江唯一正·版

字數:7516   加入書籤

A+A-




    這一晚, 容灼臨近天亮時才睡下。
    他原以為自己會緊張地睡不著,可沒想到腦袋一沾到枕頭,他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得還挺沉, 直到晌午才被腹中的饑餓喚醒。
    “哥哥……”八皇子奶聲奶氣地在他耳邊輕喚了一聲, “你也餓了, 我聽到你肚子叫了。”
    容灼睜開眼睛,便見小家夥正乖巧地窩在他懷裏, 眼底還帶著點笑意。
    他明顯一早就醒了,卻貼心地沒有叫醒容灼。
    容灼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 這才起身幫他穿好衣服。
    如今正值臘月,京城裏非常冷。
    盡管昨晚屋裏點了暖爐,但溫度依舊很低。
    若是換了從前,容灼定要被凍得睡不著覺, 但因為他摟著八皇子, 小家夥就跟個人形小暖爐似的,將被子裏捂得暖烘烘的, 因此容灼才會睡得格外踏實。
    “東家。”外頭傳來了邢衝的聲音, “您醒了?”
    容灼上前打開門, 朝邢衝問:“如何?”
    “成了。”邢衝道。
    容灼聞言一顆心才算是落了地。
    在他洗漱的空檔,邢衝將京城中的情形朝他說了一遍。容灼雖不知昨晚在皇帝的寢宮究竟發生過什麽, 卻也猜到了大概, 因為早朝時六皇子沒有出現。
    “你讓江少卿打聽一下, 宮中可有人問起八皇子的下落。”容灼道。
    不過想來成嬪定會主動遮掩此事, 如今皇帝病重, 旁人多半也沒心思留意八皇子的去處, 說不定以為他一直在成嬪宮中呢。
    “接下來隻需要留意朝中的動向便可。”容灼道:“若先前之事是六皇子所為, 你切記要去查一下他的底細, 看看是否有人在背後慫恿他。還有……他如今多半是被關起來了,但我們還是要提防他有後手,尤其要在去北江的途中多加留意,防止他派人襲擊太子殿下。”
    “東家放心,這一路我們都派了人手盯著。”邢衝道:“而且太子殿下定然也心中有數,此番回京不會隻身前來。”
    容灼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他該擔心的了。
    如今容灼製造的“捷報”鬧得人盡皆知,太子殿下在文武百官和京中百姓的心中猶如戰神一般,哪怕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動歪心思,也注定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在風波過去的第二天,清音寺來了個香客。
    此人正是容灼在國子學的先生,季修年。
    不過季修年此來並非是找容灼,因為他不知道容灼在此。
    他此番來見了無雲師父一麵,並且交給了對方一樣東西。
    那是皇帝在除夕宮宴聽了容灼的話之後,擬的一封詔書。
    詔書是給於景渡的,內容是召對方進京。
    “陛下給殿下的詔書,為何不直接讓人送往邊關?”容灼不解道。
    “他大概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用到這封詔書吧。”無雲淡淡一笑,“這詔書的作用並不是為了召太子回京,而是為了在太子私自回京時,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
    換句話說,隻要皇帝安然無恙,這封詔書就會一直在季修年手裏。
    一旦皇帝出了事情,於景渡必然會接到消息回京,屆時若邊關的戰事未停,於景渡此舉就算是犯了忌諱。可有這麽一封詔書,便沒有人能繼續指摘他。
    “陛下對太子殿下,還是有幾分關心的。”容灼道。
    “嗬嗬。”無雲一挑眉,“他關心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能替他挑起江山的人。”
    畢竟皇帝這些兒子中,沒有人能與於景渡相提並論。
    把江山交給他,皇帝才能安心。
    當日,容灼便讓邢衝派人將詔書送走了。
    想來於景渡在回京的途中,便能收到。
    後頭的日子,容灼一直住在清音寺沒有離開過。
    寺中的生活清淨又單調,但因為有八皇子陪在身邊,倒也不失趣味。
    容灼閑來無事,甚至會跟著無雲師父一起參參禪。
    當然他悟性有限,沒參透什麽真理,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對於景渡的思念越發深重。
    而宮裏也沒什麽大事發生,皇帝的病情並沒有好轉,也沒有加重,就如同他剛病倒時一般。後來容灼讓邢衝派人去問了吳太醫,得知皇帝若是被照料好了,再活個三年五載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想要恢複如初,是萬萬不行了。
    日子一晃而過。
    終於,在正月的最後一日,於景渡回京了。
    容灼在山上等了一日,也沒等到於景渡讓他回去的消息。
    相反,於景渡給他寫了一封信,讓他在清音寺再多住些日子。
    “殿下回京後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大概是想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讓東家回去。”邢衝道。
    “嗯。”容灼點了點頭,問他:“邊關如何?”
    “正如東家所料,大捷。”邢衝道:“哪怕六殿下不搞這一出,過了二月殿下也該回京了。”
    這個結果容灼並不意外,戍北軍的勝利並非偶然。
    那日之後,容灼繼續住在了清音寺。
    於景渡並沒有來看過他,但是每日都會給他寫一封信。
    信中的事情大到朝中今日發生了什麽大事,小到於景渡今日吃了什麽飯。容灼每次看完信,便隻給他簡單回上兩句,其中大部分的內容都是有關八皇子的。
    容灼其實有點小小的賭氣,氣於景渡為何回京這麽久一直不來見他。
    哪怕讓他回去也好啊?就算兩人白天不見麵,夜裏偷偷去宅子裏私會,也好過一直分隔兩地吧?明明都是京城,隔著半日的路程而已……
    直到數日後,寺中有人來報,說太子殿下來了。
    容灼心中猛地一悸,高興之餘卻又不免有些委屈。
    像是故意跟於景渡賭氣似的,他隨著護衛們一同上前迎接,見了於景渡便垂首打算跟著眾人一起行禮,就差把“我和你不熟”寫在臉上了。
    不過不等他一禮行完,便被人攥住了手腕。
    對方掌心的溫度透過手腕上的皮膚傳來,惹得容灼呼吸一滯。
    但他依舊垂著腦袋沒有抬頭,也不看於景渡。
    八皇子抱著於景渡的腿,仰著小臉笑道:“三哥你來接漂亮哥哥回太子府嗎?”
    “嗯。”於景渡伸手揉了揉八皇子的小腦袋,“先陪雙喜玩一會兒,三哥有些話要和哥哥說。”
    八皇子乖巧地點了點頭,而後便走到了雙喜身邊。
    於景渡拉著容灼的手腕,帶著他徑直去了後院。
    容灼跟在他身後,隻覺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掙了兩下卻沒掙開。
    兩人進屋後,於景渡便一把將人攬在了懷中。
    對方懷抱的熟悉感驟然將他包裹,令容灼登時有些心軟。
    但緊接著,連日來的委屈便爭先恐後地湧了上來……
    “從你離開北江的那一天我就在想你,一直想到方才看見你的那一刻。”於景渡不等容灼開口,便主動解釋道:“回京後有些事情要辦,我想等事情辦好了再來見你。不是不想你,也不是躲著你。”
    “太子殿下的事情就那麽重要?重要到連見我一麵都顧不上?”容灼委屈道。
    “不是顧不上,隻是我聽人家說,這種事情有講究的。”於景渡一手撫過他的臉頰,俯身湊上前要親他,卻被容灼偏頭躲開了。
    於景渡見狀便隻在他額頭親了一下。
    “記得離京前,我曾說過要給你的生辰禮嗎?”於景渡問他。
    容灼聞言一怔,臉唰的一下紅了,嘴硬道:“忘了。”
    當時他以為於景渡要給他的生辰禮,便是與他這樣那樣。不過後來他生辰時,兩人並不在一處,那日於景渡在邊關打了一場勝仗,將夋國軍隊主帥狄猛的手臂廢了一條。
    “離京前本想過要給你,但是又怕我到了邊關……”於景渡話音一頓,大概知道容灼不想聽那些不吉利的話,便將話鋒一轉,“所以這份賀禮我一直留著,今日想給你。”
    於景渡說著取出一份像折子一樣的東西放到了容灼手裏。
    容灼一臉茫然,打開一看,登時便紅了眼眶。
    於景渡給他的,是一份婚書。
    “你……”容灼抬眼看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於景渡看著他小心翼翼地道:“你當初都答應了,如今可不許反悔。”
    容灼吸了吸鼻子,“我看這墨跡,分明就是剛寫的,你別想騙我。”
    “離京前想要給你是真的,這也確實是今日剛寫的。”於景渡道:“你舅舅把你家裏人藏得太好,找到你爹娘費了些時日。這婚書是與他們交換了你的生辰八字之後寫的。”
    所以,於景渡這些日子一直耽擱著,竟是為了此事。
    “華而不實。”容灼口是心非道。
    “不喜歡嗎?”於景渡問他。
    容灼低頭又看了一眼手裏的婚書,眼底滿是掩不住的笑意。
    於景渡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再次湊上前想要吻他。
    容灼卻伸手在他唇上一抵,“這裏是佛門聖地,豈容你如此放肆?”
    於景渡聞言噗嗤一笑,卻也沒再繼續胡鬧,隻將人攬在懷裏抱了片刻。
    “還沒恭喜你打了勝仗。”容灼道。
    “你若是真想恭喜,還不如恭喜我別的。”
    於景渡說著伸手在婚書上一點。
    容灼耳尖一紅,開口道:“太子殿下未免太小氣,一紙婚書就想把人打發了,連個信物都沒有嗎?”
    “信物當然是有的。”於景渡牽過他一隻手,在裏頭放了一樣東西。
    容灼低頭一看,發覺是一把鑰匙。
    “太子府私庫的鑰匙。”於景渡道。
    “我又不想給你做管家。”容灼失笑。
    “那就當是投給你的商隊了。”於景渡道:“你想怎麽處置,都依你,我隻提兩個要求。”
    容灼好奇地看向他,便聞於景渡又道:“第一,商隊的名字由我來定。”
    容灼點了點頭,又問他:“第二呢?”
    “第二。”於景渡溫柔地看向他,“容老板不能隻顧著生意,將我扔在京城不管。”
    “成交。”容灼道:“那我是不是也要給你信物?”
    “把你自己給我就夠了。”於景渡道。
    容灼心中一暖,耳尖又忍不住泛起了紅意。
    隨後又聞於景渡在他耳邊道:“一天至少三次……”
    容灼:……
    當日,兩人一同下山時,正是午後。
    陽光灑在山道上,映照出兩人不分彼此的影子。
    “於景渡。”容灼小聲問他,“你心裏是什麽時候開始有我的?”
    於景渡聞言認真想了想,“從你替我贖身的時候開始。”
    “胡說。”容灼道:“我不信。”
    於景渡一笑,也不辯駁。
    過去,他也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甚至得出過很多不同的結論。
    可每一次,他都覺得那不是最準確的答案。
    仿佛無論他選擇哪個時刻,都會發覺在那之前,他早就對容灼動了心。
    最終,他隻能相信答案就是這個:
    當初,在這個素未謀麵的少年朝他扔出一袋金葉子要替他贖身時,他心裏的某一個地方,便已經被撥動了,隻是他當時並不明白那意味著什麽。
    好在,他們都不算太笨。
    在靠近彼此的這條路上,誰也沒耽擱太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