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聽故事的人(九)

字數:3416   加入書籤

A+A-




    他的生物鍾非常規律。幼年時經常因為饑餓病痛睡不著,長大後身體已經默認能安穩睡覺是一種幸福。
    寧微塵回到公寓後,並沒有急著去回安德魯的消息。他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垂下眼眸,手指輕輕劃動著相冊裏的照片。
    照片中是葉笙一個人站在橋上往下望的場景。廢棄古老的橋,灌木掩映的紅樓。燈光下夏日飛蟲繚繞,風吹鼓起少年身上的淺色外套,露出挺拔高瘦的身材。他手臂撐在橋上,腰杆清瘦,低頭的時候,神情匿在光影裏。淩亂的黑發拂過一雙若煙若霜的眼神。
    橋下的湖水中央泛起陣陣漣漪,湖中深色水草的掩映下,似乎也有人在慢慢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寧微塵想到了這首詩,可是他的手指輕而曖昧的劃過葉笙的臉,視線卻慢慢上移,神情晦暗。
    將照片放大後,他看到了他當初拍攝時就覺得有意思的地方。情人湖傳聞裏男主人公上課的地方,原來那個時候也坐著一個人。
    整棟教學樓的燈都關了,湖邊昏黃的路燈一閃一閃。隻能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站在階梯教室的窗邊。
    高,瘦,是個男人。
    原來這幅畫裏,真的還有個看風景的人,隻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隱藏了氣息。
    寧微塵將照片保存後,退回去,這個時候安德魯已經把電話打了過來。
    “少爺。”
    寧微塵如果留在淮城,想要調查故事大王的事,根本不會像葉笙這樣一個一個怪誕去找。
    “查清楚了嗎?”
    安德魯深呼口氣道:“查清楚了。近日淮城,死在冰庫的男人,還有死在農貿市場的屠夫,凶手是同一個。”
    安德魯是一個醫生,一個s級職業為醫生的執行官,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人體。
    “前者的雙眼被針筒刺瞎,後者的舌頭被小刀割斷,我確定作案的人是同一人。初步側寫分析,凶手應該社會地位極高,心理素質極高,還患有嚴重潔癖。”
    安德魯遲鈍片刻,出聲說:“我還從淮城警方那裏得到一些資料。”
    “第一個死在冷庫的人今年三十六歲,無妻無子,職業是長途司機。但在不久前才惹上一起官司,他在公路上疲勞駕駛,沒看清路況,活生生壓死了一個小孩。”
    “第二個死在農貿市場的屠夫情況則簡單很多,他跟周圍人的關係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和他的鄰居。屠夫造謠鄰居的兒子是個變態,喜歡未成年的小男孩,給他冠上□□的罪名。害的鄰居兒子被所有人排擠厭惡,跳樓自殺,在三醫院沒搶救過來。”
    寧微塵語氣聽不出喜怒,輕聲問:“這兩人有去過什麽共同的地方嗎?”
    安德魯說:“沒有。他們一個住在城郊,一個住在焦海區,生活區域完全不重疊。”
    寧微塵沒再說話。
    安德魯微有疑惑,皺起眉來說:“少爺,您為什麽突然要我查這兩件事?”他身為執行官,很少接觸到這種完全沒有異端參與的凶殺案。
    這應該是淮城警方去調查處理的事。
    寧微塵的公寓在頂層,自落地窗望過去,一覽無餘整個淮城。
    他突然輕輕笑了:“安德魯,你不覺得,這座城市好像出現了一個維持正義的神秘人嗎?”
    安德魯:“什麽?”
    “造謠的舌頭被割掉,眼盲的眼珠被刺穿。”寧微塵抿了口酒,桃花眼糾纏著夜色燈火,忽然似笑非笑道:“嗯,你覺得一個城市裏怎樣的故事才會一直流傳。”
    安德魯遲疑一會兒說:“一直流傳的故事?通俗易懂的神話,或者驚悚獵奇的怪誕?”
    寧微塵搖頭,淡淡說:“不。離開課本和書籍,能在一個城市一直流傳下去,隻有‘英雄’的故事。”
    安德魯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皺眉道。
    “但是,少爺,我專門去了一趟冷庫和農貿市場,異端的氣息都非常淡。這個凶手或許曾經跟異端接觸過,但他絕對隻是個普通人。想通過他找到故事大王應該不可能。”
    寧微塵說:“沒關係,不用急。”
    他想到照片裏那個站在窗邊的神秘人。
    寧微塵懶洋洋笑了下,眼裏一片深寒,冷靜說:“我們現在聽故事就好了。”
    【哈嘍大家好,現在是淮城時間晚上八點半,歡迎來到小嘴說故事,我是你們的好朋友小嘴。】
    【大家還記得上次跟小嘴打電話說害怕城市出現變態殺人狂的小朋友嗎。這次小朋友又打電話過來了。小孩子的想象力和童心果然是這世上最名貴的珍寶。小朋友說,他現在突然就不害怕了,因為他覺得那個殺人犯不是壞人。他看了好多新聞,沒想到新聞底下的評論,竟然都在說這死去的兩個人死有餘辜。】
    【原來凶手殺的都是大惡人啊~小朋友說,他覺得那個人好酷,像是一個主持正義、懲惡揚善的都市夜行者。】
    【緊接著小朋友的爸爸一下子就把電話搶走,順便打了他一頓,哈哈哈哈好可愛。】
    與此同時,淮城靈光寺。哪怕呆在佛門淨地,大半夜開著燈,李光運還是覺得涼颼颼。
    他不知道為什麽,老是惴惴不安。
    “那個女鬼不會真的今晚過來找我索命吧。”
    夏文石落井下石:“放心,她最多要你一條腿。”
    李光運抱著自己的腿,更難過了。
    晚上淩晨三點。
    葉笙聽到了敲打窗戶的聲音。
    悄悄,輕輕。用一種並不重的力度,把他從夢中喚醒。
    他醒來後,沒有多驚慌,拿起枕頭旁邊的槍。自上鋪爬下去。整個宿舍現在就隻有他一個人,赤足站在寢室中央。
    葉笙目光直直看向那扇窗簾微動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