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二更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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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玉素有異狀, 桃卿心下一驚,立刻將她向外一推,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玉素並未阻攔他的動作, 一隻腳後退半步,才堪堪將身形穩住。
她麵上神色依舊冷漠異常, 仿佛那抹妖邪之色隻是桃卿曇花一現的錯覺, 甚至因為桃卿看似失禮的動作,她眉眼間浮現出幾分薄怒,冷聲質問:“桃道友, 我好心扶你, 你這是何意?”
“晚輩……”
桃卿張了張嘴, 發現別人好像都沒注意到玉素不正常的表情,的確,方才那個角度, 隻有他自己能看到玉素的臉, 難道她是故意露給他看的?
“也罷,大抵桃道友無需我扶, 是我多事了。”
玉素拂袖而去, 重新回到座位上,麵無表情地自飲自酌起來。
她這番舉動讓桃卿心中驚疑不定, 難道是自己不勝酒力, 眼花看錯了?
“抱歉,是晚輩失禮了, 還望真人海涵。”
桃卿緩緩坐下來,想倒一杯果飲為自己壓驚, 卻發現自己方才用的桃花酒杯不知掉到了何處, 隻好喚侍女重新為他取來一隻酒杯。
他小口啜著果飲, 左思右想,依然不認為是自己看錯了,便小聲對裴之渙和宿雲涯說:“我覺得玉素真人不對勁。”
“怎麽?”宿雲涯壓低聲音問。
“她的表情很奇怪,看我的眼神就好似我是砧板上的一塊肉。”桃卿說,“她會不會被曲無佑奪舍?”
宿雲涯搖頭:“不會,曲無佑受邪功限製,無法奪舍,否則他隻要不停更換傀儡就能長生不死了。”
這下桃卿也猜不到是怎麽回事了,但他直覺認為玉素的反常和曲無佑有關。
如果玉素當真和曲無佑是一夥的,那幼荷豈不是有危險?
想到這一點,桃卿如坐針氈,宿雲涯看出他的不安,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撫道:“稍安勿躁,如今情況不明,再等一等。”
桃卿別無他法,隻能心不在焉地品嚐起菜肴,暗暗為楚幼荷擔心著。
宴席上的每時每刻都顯得分外難熬,好不容易等到結束,桃卿一下子跳起來,拉上裴之渙就往外走。
望著他火急火燎的背影,女冠們打趣宿雲涯:“這回換成你失寵啦。”
宿雲涯不為所動,反倒噙著抹笑:“那我可真傷心。”
他起身走出長樂宮,回到他們居住的院落,果然桃卿與裴之渙已經回來了。
不多時,白複玉也走了進來,四人齊聚,宿雲涯問道:“如何,是哪一位真人與曲無佑有勾結?”
裴之渙說出了一個出乎他們預料的結果:“三位真人的身上都有曲無佑的魔息。”
“她們都接觸過曲無佑?”桃卿目露驚訝,“這怎麽可能,難道瓊花觀全觀上下都在包庇曲無佑?”
裴之渙搖頭:“華寧真人和玉素真人身上的魔息都很淡,應當是通過清風真人沾染的,她們三人之中,唯有清風真人身上魔息最重,她……”
他頓了頓,繼續說:“她靈脈虧空並非走火入魔所致,而是遭人采補,這個人當然就是曲無佑。”
“清風真人成了曲無佑的爐鼎?”白複玉皺了皺眉,“她被采補成那副模樣,或許不是自願的,莫非是遭到脅迫了?”
宿雲涯不太讚同:“若是脅迫,她為何不向華寧真人或玉慈觀主求助,反倒將此事隱瞞下來?”
“也許她有難言之隱,譬如曲無佑以觀中弟子性命相要挾。”
白複玉舉著折扇輕敲手心,若有所思地說:“我倒覺得奇怪,與曲無佑暗通款曲之人竟然不是玉素真人,她當真十分可疑。”
其實桃卿也這麽想,一旦回想起她那抹奇怪的笑容,他就渾身毛骨悚然,覺得她不是好人。
可他們分析過,三位真人中肯定隻有一人和曲無佑勾結,否則三對一,剩下的這位真人沒有勝算。
因此,既然清風真人和曲無佑是一夥的,那玉素真人就不可能再與曲無佑有什麽了。
“我們要把這件事告知給玉素和華寧真人嗎?”他問另外三人。
“不急,我們先去看看清風真人的狀況,以免打草驚蛇。”
白複玉取出一隻小瓷瓶:“我這裏有一種藥粉,灑入水中靜候一炷香的時間,便可限製吸入之人的靈力運轉,正好可以借用水中陣法送至靈鹿台。”
“有勞真人了。”
宿雲涯點點頭,再次啟動溫泉池下的陣法,由白複玉主持,通過陣法將融入水中的藥粉送了出去。
四人提前服下藥粉的解藥,不至令自身的靈力受到影響,便出發前往靈鹿台。
他們順著山穀而上,來到靈鹿台,此地寬闊平整,青石板路如經琢磨,道場門扉大開,內裏種植著如海般的繡球花,淺粉淡藍,繁花似錦,微風習習吹拂出馥鬱的香氣。
桃卿四人走進道場,裏麵半個人影都沒有,安靜得隻剩下他們的腳步聲。
精舍屋門沒有關死,不多時清風真人就從裏麵走了出來,她換上了一身深色道服,更顯身形瘦削虛弱。
她衝幾人笑了笑,溫聲言道:“白道友,桃道友,兩位小友。你們前來尋貧道何事?”
白複玉道:“此事說來話長,若是真人方便,不妨坐下相商。”
清風真人沒有推辭:“請進。”
她轉身進屋,裴之渙向另外三人微微搖頭,一路上他一直以素蓮鏡照應,然而此地處處沾染魔息,找不到最濃鬱的地方,也就無從得知曲無佑藏身何處。
四人走進精舍,發現精舍中布置得相當簡單,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寒酸,全然不像一位元嬰真人的居所,尤其是以華侈聞名的瓊花女冠。
甚至她身邊沒有侍奉的道童,連為客人奉茶都需要她親自置辦,宿雲涯見狀便幫她搭了把手,他向來是擅長這些事的。
她尚未發現自己的靈力受到了限製,白複玉隻當無事發生,客氣地關心起她的身體,權當試探:“聽聞清風真人近來身體抱恙,不知現在恢複得如何?”
清風真人淡淡一笑:“多謝白道友問候,貧道尚可。”
白複玉意味深長:“若真人有什麽需求,但說無妨,我等必不會坐視不理。”
清風微微搖頭:“貧道很好,無須白道友為貧道做什麽。”
幾番來回,清風都回答得滴水不漏,口風極嚴,白複玉什麽都沒試探出來。
“也罷。”
他突然合上折扇,一道密不透風的結界將精舍完全籠罩,同時以折扇抵住清風真人的命門,風雅的佩飾轉瞬間就成了殺人利器。
清風真人匆匆運轉靈力,卻發現入泥牛入海,不由目露倉皇:“你們要做什麽?”
“隻是想聽一聽實話罷了。”白複玉似笑非笑,“曲無佑如今在何處?”
“曲無佑?”清風真人愣了愣,“我聽聞昭元劍宗正在追殺他,想必他們更清楚他在何處,你想知道,不如去向他們打聽。”
“還敢狡辯?”
白複玉用上靈力,清風真人頓覺命門處傳來一陣劇痛,疼得她額頭滲出冷汗:“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裏!難道你們認為我和曲無佑有什麽關係?”
“你遭人施以陰邪的采補之術,正是曲無佑所為,你還說你與他毫無關係?”
清風真人的臉色變得慘白:“我不是……這不是曲無佑做的,而是……”
正值此時,桃卿須彌戒指中的傳音符突然發熱,取出之後發竟然是楚幼荷——自然,這張符的主人本是白複玉,但桃卿用完後沒有還回去,白複玉也默許了由他拿著。
“白真人!”
楚幼荷在傳音符的另一端仍以為對麵的人乃是白複玉,甜美的聲音充滿恐懼,染上了濃濃的哭腔。
“求你救救我!我、我快要被師祖殺了,我、我看到了我師妹……師尊明明說她在外雲遊,可現在她的屍首就在我身旁,變得七零八落的,我……”
她驚懼不已,說話也變得顛三倒四的,桃卿心焦地問道:“你被她關在哪裏了?”
“卿哥哥?我在雲心台的地下石室,受罰的弟子都會被關在這裏,求你們快來救救我,我好害怕,師祖她為什麽會這麽對我們,我不懂……”
玉素果然不對勁!她到底是誰?
桃卿又驚又怒,安撫著楚幼荷:“你別怕,我們這就過去!”
楚幼荷啜泣道:“嗯……有人來了,我必須斷開傳音了。”
傳音斷開後,清風真人的臉色全然變了:“玉素她到底……”她的身體搖搖欲墜,“采補我的人就是她啊……我被她騙了,她不是玉素!”
白複玉冷聲道:“一定是曲無佑假扮的。”
清風真人仍然難以置信:“可觀中人人修煉破妄術,可以識破易容,他到底是如何瞞過我們的?”
“曲無佑善製傀儡,想來另有他法。”宿雲涯道,“我們快趕去救下楚道友。”
清風真人說:“走地道吧,我這裏有一條地道,直通幼荷所說的石室,能更快一些。”
“好。”白複玉說,“還要煩請真人速速將華寧真人請來,與我等共除曲無佑。”
清風一口答應:“我這就給她傳音。”
她為四人打開地道,地道內燈光昏暗,又窄又長,直接橫穿山穀。
走過地道,他們果然進入了地下石室,石室平整而巨大,構造形似地牢,被分成一座座隔間,他們進入時,一眼就看到楚幼荷被關在其中一個隔間,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且不僅是她,石室中還關著其他幾名女子,都是玉素一脈的弟子。
扮成玉素容貌的曲無佑也在此處,他依舊穿著雪白的裙子,斜倚在石榻上,笑吟吟地望向趕到的四人,用玉素的聲音說:“你們來了。”
他的臉依然是那張漂亮的臉,但神色放.蕩輕浮,充滿邪氣,氣質與玉素天差地別。
他連衣裳都沒有好好穿著,袒露出大片胸口,令人吃驚的是,那竟然是女子的胸.乳,他如今用的真是女子的身體。
白複玉的眼神中有殺機浮現:“你是曲無佑?你占據了玉素道友的身軀?”
“占據?”曲無佑歪了歪頭,輕輕一笑,“自然不是,玉素就是我,我就是玉素,這幾百年來一直如此。”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們合歡宮有雌雄同體的牝牡術,難道不允許其他地方有相似的秘術嗎?”他笑道,“我既可以變成男人,也可以變成女人,全看我心情。”
言罷,他的身形猛地拉長抽高,女子玲瓏有致的曲線變成了男子充滿力量的肌肉,身上的裙子被猛地撐破,幾乎衣不蔽體,他卻依然滿臉不在乎的樣子,任由他們隨意觀賞他的身體。
即使身形變化,他的眉眼卻並沒有改變多少,還是那般綺麗,是如火焰、如刀鋒般的危險美感。
曲無佑摸了摸自己的臉,笑著望向桃卿:“桃道友,我相貌如何?你喜歡嗎?你更喜歡身為男人的我,還是更喜歡身為女人的我?”
桃卿厭惡地看著他:“你無論什麽樣子都令我作嘔。”
“是嗎?”曲無佑輕聲細語,“那也無妨,我喜歡你就夠了。”
他忽然換成玉素的冷淡女聲,又一次說了初見桃卿時的那句話:“百聞不如一見,桃道友果然與傳聞中的一樣,美貌無雙,風流多情……”
他唇邊笑意浮現,忽然取出一盞桃花酒杯,正是桃卿在宴飲上找不到的那盞。
曲無佑直勾勾地望著桃卿,眼神似蛇一般,伸出紅潤的舌尖舔遍杯口,最後的話語輕輕落下。
“——可真叫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