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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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不臣與白鹿對視著, 麵容上沒什麽表情,天生情種竟修了數千年無情道,尋常人得知這樣可怖的事實,或許會拒絕承認, 又或許會徹底崩潰, 但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哪怕是對於自身, 莫不臣同樣不存在什麽情緒,他所有的情緒都隻會因桃卿而產生。
    “原來我是天生情種。”
    他垂下眼眸,撫摸上自己的胸膛, 感受著心髒平靜緩和的跳動, 對白鹿說道:“我曾見過身具情種道體的修士, 他們即便命格坎坷,處處遭遇無情,亦不會改變其天生多情的性格,為何偏偏隻有我的種子不能生根發芽?”
    白鹿性情溫順,知無不答, 便告訴莫不臣, 這是因為擁有情種體質的人雖多,卻也會分成不同的品質, 正如靈根資質的高低,情種越是高等, 蘊含的靈性就越多, 也就需要更多的愛意澆灌。
    莫不臣的情種靈性極高, 舉世罕見,偏偏他又是天煞命格, 從小到大沒有獲得過絲毫愛意。
    他不知生父, 生母是遭到強迫後才有了身孕, 自懷胎十月起,她一直對腹中胎兒滿心憎惡,幾次想要將他打掉,卻都沒有成功。
    生母在生產時難產而亡,其長兄為趕回來見她最後一麵,不幸自馬背上跌落摔斷雙腿,淪為廢人。
    一雙子女一傷一亡,兩位外祖皆悲痛不已,將剛出生的嬰孩視為天魔煞星,並把他扔入水井裏,隻因水井中寄居著一個重傷的魔修,救下嬰孩並撫養他數年,嬰孩才僥幸得以活命。
    魔修撫養他同樣不是出自愛意,隻是見他身具道體,便打算養到六七歲,體內經脈基本長開時,魔修再殺人奪舍。
    可就在奪舍的前一天,魔修遭到魔功反噬,瞬間暴斃,元神崩散時產生了巨大的靈力旋渦,全都湧入到了男孩的體內,他便一躍成為了金丹修士。
    旋渦也摧毀了水井,使在地下生活了整整六年的男孩終於得見天日。
    他爬出水井時,脖子上還拴著狗鏈子,如狗一般地在地上爬行,外祖一家見到他以為是惡鬼複仇,尖叫著要將他打死,男孩出於保全自身的本能,反將他們盡數殺了。
    此時他體內的情種已經枯萎得差不多了,後來他學會辨別人情世故,卻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和情緒,他便認為自己是天生無心,與人們的喜怒哀樂產生不了任何共鳴。
    他為自己取名莫不臣。
    天下之人莫不向他臣服,而他從不臣服於天下人。
    即便他是天生情種的道體也無妨,他不會向桃卿臣服,而是要按照既定的路繼續將無情道修下去,無人能撼動他的大道。
    但在此之前,他必須得到桃卿的愛意。
    莫不臣的神情不曾有過絲毫動搖,依然冰冷無比,似是皚皚高山上終年不化的雪。
    白鹿甩了甩細長的尾巴,沉默地看著莫不臣,但是它知道,縱使神夢道主並不承認,他終究還是和原本不同了。
    又如何相同呢?那可是一顆活生生的心。
    他的心為桃卿而生,也永遠為桃卿而跳動。
    同一時間,在神夢山的半山腰處,桃卿正開心地領著顧雪庭向前走去。
    他之所以這麽高興,是因為方才他又遇到了女神仆,女神仆向他道喜,他和他的師尊都已經得到了神夢山的認可,隻要前往靈池沐浴後,他便可以在山中使用靈力了。
    桃卿努力了這麽久,這麽拚命地想要來到神夢山,大半就是為了治好顧雪庭的眼睛,如今聽到師尊可以留下了,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拉著顧雪庭就走,打算讓師尊一起泡一泡靈池,這樣經脈恢複後他就可以直接使用靈力了。
    神夢山草木皆白,越是往上攀登,雲霧就越發濃鬱,空氣中充滿著潮濕的水汽。
    聽到水流潺潺的聲音,桃卿就知道靈池到了,眉眼彎彎地對著顧雪庭說:“師尊,我們進去吧。”
    “好。”
    顧雪庭溫柔地應著,其實他還有些頭暈,也有些不適應,仿佛才剛剛從漫長的夢境中蘇醒過來一般,甚至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走進神夢山的了。
    但他知道桃卿歡喜,很貼心地沒有掃他的興,他什麽都會聽桃卿的。
    靈池外有雪白的山石遮擋著視線,通向內裏的小路蜿蜒曲折,小路上平鋪著光滑晶瑩的鵝卵石,被水汽浸得濕潤。
    桃卿牽著顧雪庭的手,慢慢地向裏麵走去,待走到池邊時,他冷不丁地看到已經有人在了,還沒等他退出去,神色就已經先冷了下來。
    站在池邊的人竟是莊宴。
    莊宴並沒有脫掉衣服,一身紅衣仍穿得齊齊整整的,隻是舀出些許池水,一遍遍地澆在骸骨上,使它充分吸收靈池之水,以供莊宴使用靈力。
    見桃卿來了,莊宴低垂下眼睛,將骸骨收了起來,並對他說道:“卿卿,你不必走,我這就離開了。”
    靈池的出入口隻有一個,莊宴朝著桃卿走來,桃卿回避地退了幾步,莊宴看在眼裏,麵上浮現出受傷之色,卻還是對桃卿說道:“日後我定會給你一個交待。”
    他與桃卿擦肩而過,桃卿注意到他的耳朵上有一抹血跡,卻不知是如何造成的。
    過去他每每在莊宴身上發現傷口和血,都會心疼得要命,警告他下回不準受傷了,還要莊宴脫下衣服給他檢查,但或許是莊宴怕他擔心,幾乎不會脫下衣服,至多也就是露出上半身。
    桃卿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沒怎麽看過莊宴的身體,他們同榻而眠時總是穿著裏衣,他也從不跟莊宴一起沐浴,畢竟莊宴曾經拒絕過他的雙修邀請在,自那之後,他不可能毫無芥蒂地在莊宴麵前袒露身體。
    等到莊宴走後,桃卿扶著顧雪庭來到池邊,發現旁邊放著一架白絲絹屏風,剛好可以用到,便拉過來將入口擋住,這樣別人再進來時就知道裏麵有人在了。
    做好準備,桃卿重新回到池邊,思忖片刻,還是有點害羞地對顧雪庭說道:“就讓弟子侍奉您沐浴吧。”
    過去在合歡宮時,盡管他曾為師尊侍疾數日,但沐浴還從未有過,師尊不喜歡婢子們近前守候,向來都是自己沐浴,師尊又心疼他這個弟子,也從未叫他侍奉過。
    當初桃卿沒有強求,畢竟在師尊的清虛殿內,所以陳設都是一成不變的,時間久了,師尊就能對物品的方位記得爛熟於心,也就不需要別人幫忙了。
    可他們今日初至神夢山,一切都是陌生的,若是放任師尊自己沐浴,桃卿真的擔心會出現什麽意外。
    “卿卿……”
    聽到桃卿的懇求,顧雪庭的後背瞬間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