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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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河老祖為人處世向來隨心所欲、率性灑脫, 便是同裴之渙這個弟子說話時,也常含幾分戲謔的意味,提起桃卿的桃花運也是如此, 說罷就笑眯眯地望向了裴之渙。
    裴之渙卻沒有笑的意思, 饒是雲河老祖語氣輕鬆,他也知道師尊所言不虛,這世上愛慕卿卿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光是他見過的就不下十個,沒見過的更是不計其數了。
    “弟子謹遵師尊教誨, 絕不會將卿卿讓與旁人。”
    裴之渙向雲河老祖行了一禮, 認真地回道。
    雲河老祖有些無奈, 他就是覺得這個小徒弟太認真了, 才會常常與他開玩笑, 誰知徒弟大了反倒越來越冷了, 無論他做什麽都矯正不來。
    也罷, 就隨他去吧,反正日後要忍著他的是桃小友,又不是他這個師父。
    雲河老祖摸摸白胡子, 揮手驅趕裴之渙:“你下山吧,我這裏不需要你伺候, 你把你那隻雲鶴留下來陪我就行了。”
    “是。”裴之渙喚來靈寵雲鶴,將不情不願的它塞進了雲河老祖懷裏。
    他向師尊告別:“弟子此去年深歲久,不知何日才能回轉山門,萬望師尊多多保重,待弟子學成之時再盡弟子之儀。”
    雲河老祖撫摸著雲鶴的羽毛, 眉宇中不見任何傷感之意, 灑脫地說道:“去吧。”
    裴之渙行禮拜別, 一路走下太清峰,前往管理弟子事宜的甘泉院交還首徒令牌。
    如今他化神在即,按照門規已經不是紫霄首徒了,每一任首徒的修為都在元嬰期之下,一旦到達元嬰就需讓出首徒之位並交還令牌,將機會交給新一代弟子。
    他來交還令牌時,甘泉院的長老和執事們按慣例檢查他的修為,發現他竟已元嬰圓滿,紛紛大驚失色,要知道天地開道萬載,眾生界還從未出現過進階如此之快的修士。
    長老甚至懷疑裴之渙是不是修習了什麽魔功,吃下百八十個小孩才能修得這麽快,硬是拉著他做了檢測,結果顯示一切正常,驚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裴之渙神色淡然地交還了令牌,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魔聖之道乃是隱秘的至高大道,等閑手段絕無可能檢測出來,何況清玄仙尊寄宿於素蓮鏡內,有他遮掩,便是紫霄掌門當麵也休想覺察出任何異樣。
    處理好諸多事宜,裴之渙即將前往萬魔窟與重台界,走到山門之下時,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了雲河老祖的傳音。
    “魔聖之道至高而莫測,萬年來無一人修成,是一條千難萬險的道路,必然荊天棘地,若涉淵水,但你一定要堅持下去,若是有什麽難處,盡管回來找我,我護著你。”
    師尊的諄諄教誨令裴之渙心頭一暖,他回轉身體,向太清峰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禮。
    與此同時,清玄仙尊虛幻的身影也浮現出來,躬下挺拔的腰身,與裴之渙一道行禮。
    無論是他還是裴之渙,都絕不會回頭,因為他們別無選擇。
    他們必須保護卿卿,拯救師尊與萬界生靈的性命。
    清玄仙尊閉了閉雙眼,泛起波瀾的情緒歸於平靜,淡然地對裴之渙說道:“走吧。”
    ……
    數日後,裴之渙在萬魔窟中完成魔氣的吸收,被清玄仙尊帶到了重台界。
    有清玄仙尊的幫助,來到遙遠的重台界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將裴之渙送到了凡人界的某座城池之外,離靈照鬼城不是很遠。
    重台界一分為二,一半是人界,一半是鬼界,活人並不知曉修士存在,卻因鬼魂時常作祟而極信鬼神,幾乎三步一鬼祠,五步一神廟,也唯有在重台界才能見到這樣的風景。
    受香火供奉最多的是莫不臣和無定老祖,但稱呼和其他界域不太一樣,莫不臣被稱為神夢天帝,無定老祖被稱為無定鬼王,帝王之下封侯拜相,莊宴被稱作靈照大將軍。
    請神之地的街道上縈繞著淡淡的線香與火燭氣,每個角落都極為潔淨,時常有人灑掃,信徒們一步一跪,虔誠祭拜,神態甚是狂熱。
    看到這副景象,裴之渙蹙了蹙眉,他們之中有許多人都麵黃肌瘦,衣不蔽體,明明食不果腹卻還要捐出高昂的香火錢祭拜祠廟,在他看來是殊為不智的行為。
    但他沒有製止他們,這種信仰由來已久,根深蒂固,他能管他們一時,卻管不了他們一世,若是想從源頭遏製,就必須去找無定老祖商談。
    裴之渙稍一思忖,決計先突破到化神境後再做打算,他破境時的聲勢必然很大,隻有在靈照鬼城中才能遮掩,為此他必須進入鬼城。
    人界與鬼界涇渭分明,活人無法找到出入口,此乃天道演化出的法則,便是清玄仙尊也隻能推算出大致的方位,具體位置還需依靠另外的手段。
    清玄仙尊取出一隻玲瓏的淨瓶,放出淡淡的紫氣:“我們跟著它走。”
    這縷紫氣留存了莊宴身上的一絲血氣,是他在進入神夢山之前在莊宴身上取得的,憑著這絲血氣,他們就能找到靈照鬼城的入口。
    兩人順著這股紫氣行進了小半個時辰,紫氣在一座陵墓的上空停下來,盤桓不休,意味著這裏存在著莊宴的血氣。
    裴之渙走進陵墓,這座陵墓的規模不算小,放眼望去有足足數百座墳塋,漫山遍野都是慘白的墓碑,被黯淡的天幕映襯得淒涼可怖。
    為了尋找出入口,他的目光掃過墳塋,卻忽地凝固住了。
    因為他發現這些墳塋的主人都姓莊,死期也幾乎一致,最多相差一天,也就是說這幾百個莊氏族人都是在兩天之內集中死去的。
    這絕非正常死亡,而是暴斃,當時莊氏一族定是遭受到了滅頂之災,再想到他們姓莊,莊宴又是個鬼修,裴之渙輕聲說道:“他們應當是莊宴的族人。”
    “是。”
    清玄仙尊稍一推算,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那幾座墓中葬著莊宴的至親,是他的父母與弟妹。”
    他指向一片修得最好的墳塋,共有五座,裴之渙走了過去,發現其中一座是莊宴的,不過是衣冠塚,莊宴不可能將自己的骸骨留在墓中。
    裴之渙看向墓碑上的日期,戊寅年二月初九,是兩日死期中的第二日。
    他沉思片刻,忽然若有所感地向身後望去,不多時那處墓碑後出現了一個人影。
    人影步履蹣跚,走得很慢,漸漸露出真容,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
    他走了半天,終於走到裴之渙麵前,抬起混濁的老眼望向他,聲音嘶啞地嗬斥道:“你是何人,竟敢闖入定國公府的祖墳之地?你可知你犯了死罪!”
    裴之渙端詳著老者的麵貌,隻見他皮膚發青,沒有呼吸和心跳,分明是具死屍,但屍身裏有個鬼魂,操縱著死者的身軀。
    這不是複活,至多算是借屍還魂,始作俑者正是莊宴,他用法術幫助鬼魂借屍,屍體上殘存著他的靈力,紫氣就是循著這絲靈力來的,難怪它會將他們帶到莊宴的祖墳而非鬼城的入口。
    鬼魂沒有任何修為,連鬼修都算不上,造不成任何威脅,裴之渙沒有理會他,正欲收回紫氣離開,繼續尋找鬼城入口,清玄仙尊卻道:“且慢。”
    他虛幻的身體漸漸凝實,借用天魔身軀化形現世,他身上的氣息甚是可怕,老者哪怕感應相當遲鈍,也本能地感覺到了威脅,驚恐地轉身就逃,卻被清玄仙尊定在了原地。
    清玄仙尊在他的魂魄上打下一道仙術,逼迫他開口:“凡是我們問你的問題,你都必須知無不言。”
    “是!”重壓之下,老者跪在地上求饒,況且仙術容不得他不說實話,“求神仙饒命、饒命!”
    清玄仙尊讓他起來,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與莊氏一族是什麽關係,為何莊宴允許你看守莊氏祖墳?”
    “小人名叫同喜,本是定國公府的家仆,當年定國公府遭難,小人的妻女皆受到牽累,唯有小人去外省采買才得以幸免,但小人回京城後見妻女和主人家都已慘死,頓時滿心絕望,生無可戀,一頭撞死在了石柱上。”
    “死後小人魂魄離體,正要渾渾噩噩地投入輪回時,是三公子趕來救下了小人。”
    “三公子感念小人忠心,便為小人尋得屍身還魂,又叫小人過來看守祖墳,他會想辦法接回小人.妻女的魂魄。”
    “你說的三公子就是莊宴?”裴之渙問。
    同喜答道:“不錯,當年老侯爺育有五子兩女,五位少爺成年後分為五房,三公子是二房長子,在族中序齒行三,也就是三公子。”
    裴之渙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為求證實,他問同喜:“定國公既然貴為侯爵,想必莊氏定是數百年煊赫一時的高門華族,為何突然一夜之間慘遭覆滅?”
    同喜張了張嘴,剛要說話,清玄仙尊想起什麽,封住他的聲音,對裴之渙說道:“你聯係桃卿,問問他願不願意一起聽,他應當也不知道這些往事。”
    裴之渙稍一遲疑,很快點了點頭,取出玉桃形狀的傳音符,連通了桃卿的傳音。
    “之渙?”
    桃卿甜軟的聲音在傳音符的另一端響了起來,飽含著幾分驚喜的意味,又很快撒嬌似的埋怨道:“這幾天你去哪裏了,為什麽才聯係我?你已經突破境界了嗎?”
    “還沒有,我遇到了一些意外狀況。”
    裴之渙說道:“我在重台界,遇到了莊氏一族的舊人,他應當知道莊宴生前的往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