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套屋裏傳來了父親不可置信的聲音，“福恭，你咋也要我砸爛鐵飯碗呢？”
    “四爺，改革開放都多少年了，你咋還是舊觀念，死腦筋呢？虧你還是去過金城，見過大世麵的人！”
    王福恭笑道。
    他和父親雖然不是本家，可從名字的排行上算，比父親低兩輩，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就一直叫父親為“四爺”。
    父親就一直稱呼他為“福恭”，也是一種親熱的尊稱。
    “好多的南方做生意的人都發了大財，我們這裏的人，還抱著鐵飯碗不肯砸爛...”
    王福恭繼續說道：“四爺，你的手藝是全沙城縣最好的，人又那麽下苦，要是開飯館，肯定也能發大財呢！”
    “這...”
    父親愣了半天，才說道：“福恭，南方經濟發達，關鍵是人多，賣什麽都有人買呢，可我們小小的沙城縣能有幾個人？現在飯館已經開了不少了，我再開起來，能有人來吃飯嗎？”
    “你可別小看沙城縣，也小十萬人呢，你還嫌人少？將來你恐怕會嫌店裏的人多了打發不掉呢！”
    王福恭又笑道：“四爺，這飯館你放心開，賠了你領著四奶奶和娃娃們到我屋裏吃飯來！”
    “這...”
    父親愣住了。
    “天健，王局長都打了包票了，你還猶豫什麽啊？”
    “就是，這可是千載難逢的發財好機會啊！”
    何書記和焦局長，也趁熱打鐵的勸父親。
    “就算我敢開飯館，也沒有本錢啊...”
    父親歎道：“食堂裏雖然說家什都齊全，可好多東西都年程長了，得換新的...
    關鍵是各單位到飯館吃飯都是簽單子，一時半會要不上錢...
    這前期的投入可不小，我為了給兩個娃子買戶口，欠了一溝子兩肋巴的賬，去哪裏弄開飯館的錢？”
    “是啊，我們家裏現在連幾千塊都拿不出來...”母親也歎道。
    “這個你不用愁...”
    焦局長說道：“我們早就開會研究過，局裏財務上先給你借二十萬，不要利息，三年還清就行！”
    “這...”父親又愣住了。
    顯然，他沒想到局裏會借給他這麽多錢...
    “就算局裏借給我們二十萬，將來也是要還的啊！”
    母親卻擔心的說道：“如果飯館開賠了，我們砸鍋賣鐵也還不上局裏的帳，到時候...他爸的退休工資是不是就沒了？”
    “退休工資算啥？你們將來要是還不上局裏的二十萬，王大師就得去坐牢受法！”趙日炎冷笑道。
    “啥？還要坐牢受法？那我們就算回鄉下種地，也不開飯館！”母親嚇壞了。
    “田嫂子，趙股長是和你開玩笑呢，哪裏就能到那種地步...”
    何書記頓了頓又說道：“天健，局裏的政策這麽好，全力支持你，你可不能再打退堂鼓啊！”
    “不是我打退堂鼓，我實在是心裏沒底啊，就算開飯館，也不知道賣什麽好...”父親歎道。
    “你不是在金城學了兩年的廚子嗎？還經常給人家做席，會做那麽多菜，還不知道賣什麽嗎？”
    趙日炎陰陽怪氣的說道：“實在不行，你就學人家賣牛肉麵，臊子麵，釀皮子什麽的嘛！”
    “我在金城學的是宴席和西餐，沒有怎麽學風味小吃，牛肉麵雖然也會做，可沒有秘方味道就不行，肯定賣不過別人...”
    父親思忖道：“再說了，飯館裏要是沒有自己獨特的東西，跟著人家賣，遲早倒灶呢，哪能開得起來？”
    “四爺說的沒錯，開飯館看似簡單，可也必須有自己的特色，不然就立不住腳...”
    王福恭說道：“不過，這個問題我早就幫你想好了，所以，我把左工也請來了，讓他給你說說你該賣什麽！”
    “左工...您不是研究沙漠的專家嗎？咋懂開飯館的事情？”
    父親疑惑的問道。
    左工叫左鳳璋，是京城派到沙城縣的國家級科學家，工程師。
    他主持設計了紅崖水庫，並作為總工程師，帶著沙城縣人民花了二十年的時間，修成了紅崖水庫，可謂沙城縣水利係統的泰山北鬥...
    紅崖水庫建成後，左工放心不下，就沒有回京城，而是紮根沙城縣，又開始了沙生植物的馴化研究...
    他在沙漠裏搞了一個沙生植物研究所，準備馴化一些抗旱抗沙漠的沙生植物，在沙城縣兩邊的騰格裏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大量栽種，防風治沙...
    他還改良一些小麥和西瓜的品種，讓它們在沙漠邊的環境裏，盡可能的抗旱高產...
    前些年，左工住在水利局的宿舍裏，父親就每天開小灶做飯伺候他，有時候還派狗蛋東子去給左工端茶倒水，關係處得非常好。
    左工雖然是大幹部，可平易近人，從來沒有架子。
    他尤其喜歡學習好的狗蛋，閑暇時間就和狗蛋說很多外麵的事情，可謂忘年之交...
    這幾年左工住在沙生植物研究所裏，狗蛋很少見到他，可見了還是十分親切...
    “我雖然不懂開飯館的事情，可懂沙生植物啊！”
    左工蒼老的聲音響起：“咱們沙城縣處在兩大沙漠之間，誰都覺得是不毛之地，可在我眼裏，卻是聚寶盆呢！
    我覺得你的飯館，就應該賣我們沙漠的特產沙珍，比如沙蔥，沙米，沙竿...
    這些東西做好了，比那些山珍海味好吃得多，關鍵又地方風味特色！
    我在沙生植物研究所裏，研究出了很多沙珍的吃法，比如沙米涼粉，醃製沙蔥，沙竿，羊肉沙米麵條，鎖陽蓯蓉酒...
    你把這些沙珍小吃搞起來，飯館肯定紅火呢！”
    “這...”
    父親又一次愣住了。
    左工的話，似乎為他打開了一扇窗戶，看到了一片新天地！
    “四爺，左工的想法可是高瞻遠矚，高屋建瓴，賣沙珍肯定能行呢！”
    王福恭又說道：“還有，水利局的食堂那麽大，足足能擺下二十張大桌子，餐具也有兩百套，你完全可以給人家的紅白喜事做酒席嘛！
    武涼市裏已經有了訂酒席的大酒店，可我們沙城縣還都是小飯館，你要是把水利局的食堂開成大酒店承接酒席，肯定能發大財！”
    “沙珍...酒席...”
    父親喃喃低語。
    他當了二十幾年的廚師，當然知道承接酒席賺的可不是小錢...
    “那...一年的承包費要多少？”
    父親沉聲問道。
    顯然，他已經動心了。
    “局裏定的是一萬。”趙日炎說道。
    “啥？一萬？不幹不幹！”父親叫道，“你們誰說能掙出一萬來，就讓誰承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