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了煙，大家似乎真的像交了投名狀的綠林好漢一樣，就稱兄道弟起來。
    大家都把李琪叫老大，因為他都21歲了。
    下來就是雷震19歲，就當仁不讓地當了老二。
    再下來就是郝仁大一些，就當了老三...
    邊輝雖然看起來是個孩子，歲數卻比狗蛋大，就當了老七...
    狗蛋隻好當了老八...他當年上學就提前了半年，所以年齡比其他人都小。
    “我肚子餓了，我們要不去吃夜餐吧！”
    猴子提議。
    “夜餐？這三更半夜的，還有夜餐嗎？”狗蛋好奇地問道。
    “當然了，二拖廠的食堂裏有夜餐，下夜班的工人，每天都要吃夜餐呢！”
    “那我們能去吃嗎？”邊輝疑惑地問道。
    “當然能了，隻要有飯票，誰都能吃呢！”
    猴子從自己的皮夾子裏掏出一遝飯票說道：“你們誰要是沒有飯票，我就請你們吃！”
    “哇...你這飯票是哪裏來的？”邊輝驚奇的問道。
    “就在二門口的樓上總務科裏拿錢兌，明天我帶你去！”
    “好啊，那我們去吃夜餐吧，我其實也餓了！”
    邊輝就從上鋪跳下來穿衣服。
    “我們去吃夜餐...會不會違反紀律啊？”郝仁有些擔心的說道。
    “你怕個球！煙都抽了，還怕去吃夜餐？”雷震瞪了一眼郝仁。
    “我不是怕，就是讓老師抓住了劃不著嘛！”郝仁說道。
    “沒事，我表哥他們大班的學生，上夜班的時候天天吃夜餐呢，我們應該也能去吃！”高翔說道。
    “就是，老師也沒有說不許吃夜餐的話，我們就去吃吧，我也有飯票呢！”
    寧鵬說話有些娘裏娘氣，從精致的皮夾子裏也掏出了一遝飯票。
    “那走，把飯缸子都拿上！”
    雷震起身，從包裏拿出了自己的飯缸子。
    狗蛋隻好也拿出了自己的飯缸子，對猴子說道：“你先幫我把飯票墊上，我完了兌上了給你還。”
    “沒事，我請你！”猴子熱情地摟著狗蛋的脖子笑道，“以後大家一起住著，就跟一家人一樣，不用客氣！”
    “好吧！”狗蛋也就不客氣地摟住了猴子的肩膀。
    男孩子的友誼，總是這麽簡單。
    大家準備去吃夜餐，李琪卻依舊在床鋪上睡著不動。
    “李老大，你不去吃嗎？”雷震問道。
    “不了，我不餓，我給你們看家。”
    李琪笑道。
    “那行，我們走吧！”
    狗蛋他們七個就拿著飯缸子，出了宿舍。
    李琪比他們大好幾歲，好像就不是一類人，所以大家也不硬拉著他...
    出了宿舍區，過了一條馬路，就直接到了廠區。
    二拖廠技校和廠區之間，竟然連個圍牆都沒有...
    狗蛋好奇地走近一個車間，就發現車間窗子上的玻璃，支離破碎，幾乎沒有一扇是完整的...
    即便是完整的玻璃，上麵也黑乎乎的，滿是油汙...
    從破窗戶看進去，隻見車間裏是一排排高大的機器，在飛速地轉動著。
    每台機器前，都有工人在緊張地幹活...
    工人們的灰色工作服上全是油汙，比農民的衣服髒得多...
    農民在地裏幹活，左右不過是灰土和泥巴...
    可工人的工作服上，卻都是油...
    “這車間裏都是啥機器？他們生產的是啥東西啊？”
    狗蛋好奇地問道。
    他這個農民的兒子，見過的最高端的機械就是電焊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大型的機械設備。
    “你連這都不知道啊？”
    高翔瞥了一眼狗蛋，有些得意的說道：“這車間裏大多是車床，加工的是拖拉機缸套，你看最前麵的工序是粗外，就是把鑄造好的缸套外表粗車一遍...
    接下裏是精外，粗內，精內...用的都是車床...
    最後麵的那是鏜床，是用來鏜缸套內壁的...
    缸套的內壁的精度誤差隻能在8個絲...”
    “8個絲？絲是個啥？”狗蛋又好奇地問道。
    “你連絲都不知道啊？你咋考了五百八的？”高翔笑道，“絲就是比微米還小的單位，一微米等於10個絲，一毫米等於100個絲。”
    “那一絲不就是0.1微米嗎？這些缸套的內壁精度，居然要達到0.8微米嗎？”
    狗蛋吃驚地問道。
    在從來沒有接觸過比微米還小的世界...
    一微米還沒有頭發絲粗，那些工人加工的缸套看起來有三十厘米長，內壁精度居然就隻有0.8微米？
    “廢話，缸套裏麵可是要噴油燃燒的，然後才能推動活塞運動，是發動機裏最關鍵的東西...你該不是連發動機的原理也不知道吧？”高翔輕蔑地看著狗蛋。
    “發動機的原理我知道，可沒想到一個拖拉機都這麽精密！”狗蛋歎道。
    “這算啥，我爸是八級鉗工，他做的東西，有時候精度隻有兩三個絲呢！”高翔又自豪地說道。
    “鉗工？是拿著老虎鉗子幹活的工人嗎？”
    狗蛋想不通，拿著老虎鉗子咋可能製作出0.3微米的東西...
    “你還真是啥也不懂啊？”
    高翔白了一眼狗蛋，無奈地解釋：“鉗工是在鉗工台上，用虎鉗夾幹活的工種，工具最多，啥都能造出來的！”
    “沒錯！不是有個順口溜說嘛，偉大的車工，萬能的鉗工，不緊不慢的銑工，吊兒郎當的電工，不要臉的焊工，黑不溜秋的鑄工！”寧鵬笑道。
    “這順口溜是個啥意思啊？”狗蛋更加好奇了。
    “大多數東西都是車床車出來的，所以車床最常見，就叫偉大的車工...”
    寧鵬解釋：“鉗工啥都能做出來，所以叫萬能的鉗工...
    銑工一般是加工齒輪凹槽啥的，快不得，所以叫不緊不慢的銑工...
    電工最好了，整天屁股後麵吊著工具到處轉悠，所以叫吊兒郎當的電工...
    焊工必須把臉遮住才能焊東西，所以叫不要臉...
    而鑄工最髒了，所以叫黑不溜秋的鑄工。”
    “哦...居然有這麽多的工種啊？”狗蛋愕然。
    “這還沒完呢，還有磨工，鏜工，鑽工，刨工...”
    高翔和寧鵬說起機械加工，居然如數家珍。
    顯然，他們從小就在工廠裏長大，耳濡目染，對機械加工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