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磨(“乖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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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 三輛黑色的轎車駛到了航站樓路邊。
    師兄替宋言歡拉開了車門,坐進了第一輛車的副駕駛座。
    遲鷹上車時,望向藏在人群最後排的蘇渺:“負責拍照的同學, 過來, 和我坐同一輛。”
    所有人的視線同時凝注在了蘇渺身上,甚至包括車窗裏的宋言歡。
    蘇渺連忙推了推師姐李雨棠, 將相機遞給她。
    李雨棠見她還真是社恐得厲害, 鼓勵道:“我可不碰別人的相機, 以前我摔壞一個師兄的鏡頭,賠了好幾萬呢, 你自己去吧。別怕,總要鍛煉嘛。”
    蘇渺無奈, 隻能挪著步子、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遲鷹見還有一位師兄也要上車, 於是拉開車門, 讓蘇渺坐到坐裏麵去。
    他跟著坐了過來,將女孩護在自己的區域裏, 阻隔了其他人。
    蘇渺側身貼在了車門上, 盡可能地往裏靠, 和遲鷹稍稍保持了距離。
    但無論如何躲避, 狹窄的空間, 她的腿根還是貼在了他身邊。
    她穿的是裙子,所以腿是直接光光地露著,隔著單薄的褲料, 蘇渺能清晰感受到男人身體的溫度。
    那種久違的熟悉氣息,也一整個將她的世界籠罩。
    她和遲鷹一樣, 對氣味有著高度的敏感性。
    熟悉的味道讓她覺得安心,而陌生的氣息便讓她不安。她都是經過了這麽多年, 才漸漸適應秦思沅總要跟她睡覺這件事。
    她鼻息間全是遲鷹身上那股子熟悉的薄荷味,即便過去了這麽多年,嗅到他的味道,她還是覺得安心,他的身邊就是她的舒適區。
    這一路上,身旁的師兄一直和遲鷹討論著專業的知識,向他請教。因為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能多問一些,就學到一些。
    蘇渺聽不懂他們所說的諸如什麽“莫拉維克悖論”之類的話題,但是聽他說話本身…就是一種非常好的享受,就像高中的時候班上同學總喜歡向這位閑人學委請教問題。
    他說話舒徐從容,總能用最淺顯直白的話語去解釋一些深奧的問題,深入淺出、舉一反三,蘇渺被他輔導過一次之後,也時常會拿問題去麻煩他。
    過了會兒,遲鷹偏頭望向蘇渺:“負責做新聞的同學,不需要用筆記下來?”
    這麽嗆人的話,遲鷹不僅沒有在意,反而唇角淺淺勾著一抹笑意,令人捉摸不透。
    宋言歡對師兄道:“聽說你們山城的妹子潑辣,名不虛傳啊。”
    師兄額頭上滲了一層薄汗,解釋道:“她…她是研一新生,校報社團那邊的,說話不太留神,您別介意。”
    蘇渺不敢有什麽反應,隻默許了他這樣冒犯卻又沒讓她覺得難受的行為。
    她的心裏還憎恨他,但身體卻早在接觸到他氣息的那一刻就…接受他了。
    這時候,宋言歡的手機鬧鈴響了起來,她連忙回頭道:“學長,別忘了吃藥。”
    遲鷹下意識地望了蘇渺一眼,發現一直回避他目光的蘇渺堪堪也望向了他。
    倆人的視線電光石火地對撞了一下。
    遲鷹從包裏摸出膠囊藥片,吃了兩粒,迅速將藥片放回書包夾層裏。
    蘇渺的視線則一直追著他放藥的手。
    身旁的師兄連忙地來了礦泉水,他喉結滾動著,咽下了膠囊,多此一舉道:“路上有些感冒。”
    宋言歡聞言,望著後視鏡,眉心微蹙。
    “我們這裏八月份,熱得跟孫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燒烤一樣,能把人都烤得裏焦外嫩。”師兄感慨著,“空調房裏和外麵溫差太大,一冷一熱最容易感冒了。”
    “嗯。”遲鷹用手背擋著嘴,輕咳了一聲。
    蘇渺下意識地將手伸進挎包裏,摸著一包衛生紙,猶豫片刻,還是沒給他。
    計院的學姐們訂了一家本地菜係的特色餐廳,遲鷹被邀請坐在了圓桌最裏麵的位置,幾位師兄師姐則陪坐在他身側,蘇渺和李雨棠坐在最外端。
    清幽雅致的包廂裏,圓盤餐桌上,一道道香辣的川湘菜端上了桌。
    蘇渺看著這一道道大菜,基本都是椒鹽麻辣的口味,就連熗炒青菜裏麵都擱了紅豔豔的辣椒。
    餐盤裏,他的筷子搗著一條翠綠萵筍,吃了整整半小時。
    蘇渺想說再加點菜,加一些清淡的,但她也隻不過是個跟班的攝影師而已,哪有資格主動提加菜。
    再說,關她什麽事,她隻管自己就好了。
    這時候,宋言歡忽然出言道:“不然我們加一些清淡的菜吧。”
    師兄師姐們似乎也意識到了菜品過於辛辣,於是連忙招呼服務員過來點菜,加了些完全無辣的清蒸魚和白灼蝦。
    蘇渺緊繃的心終於鬆懈了下來,但立馬心頭又湧起幾分煩躁的不爽。
    她什麽不想了,就隻低頭吃飯。
    這滿桌的飯菜都是她的喜歡的口味,她要飽飽地美餐一頓,別人吃不吃得下跟她有幾毛錢關係。
    蘇渺轉著桌盤,想去夾水煮肉片。
    這圓盤轉桌也是最讓蘇渺這個社恐患者覺得尷尬的桌子了,每次轉盤子之前,她總要看準時機,確定沒有人夾菜,才緩緩地以龜速挪動。
    一見著有人夾菜,她立馬停下來,耐心地等待對方結束。
    在這種圓盤轉桌上吃飯,蘇渺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這些幾乎不會被人注意的細枝末節,避免尷尬,吃也吃得很不得勁兒。
    好不容易等到想吃的菜品停在了麵前,還沒來得及夾,桌子又被別人賺走了。
    她又隻能耐著性子、等待下一次時機。
    終於,等待已久的那盤麻辣水煮肉片,一點點地挪動到她的麵前。
    蘇渺正要拿起公筷去夾,卻發現,桌對麵的遲鷹正和身邊的師兄聊著天,但他的指尖…卻漫不經心地落在圓盤玻璃上,固定住了旋轉的桌子。
    等她夾完了水煮肉片之後,他才緩緩地鬆開手指,任由圓桌轉動著。
    蘇渺吃著肉片,又情不自禁抬頭望了他一眼。
    男人狹長的眼尾輕輕勾挑著,指尖轉動著桌子,又將一盤她喜歡的麻婆豆腐送到了她麵前。
    蘇渺敏捷地加了菜,抱著小碗低頭吃著。
    如次幾番,不需要她主動轉圓盤玻璃,尷尬終於消失了。
    蘇渺的確美美地飽餐了一頓。
    而宋言歡也注意到了全程沒太大胃口的遲鷹,指尖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撥弄著圓盤桌。
    他竟也可以一心幾用,一邊和博士師兄師姐們聊著最艱深的學術問題,一邊看準時間地轉桌盤。
    什麽時候固定,什麽時候轉走,他似乎在和誰默契地配合著…
    經過幾番觀察之後,宋言歡注意到了餐桌角落裏默默夾菜的蘇渺,眼底浮現一絲詫異。
    ……
    吃過晚飯後,幾人來到了路口,師兄請遲鷹上車:“如果兩位還沒有下榻的地方,我們送你們去訂好的酒店,就在學校附近,很方便的。”
    宋言歡連忙道:“不用了,遲鷹在c城有住處的。”
    蘇渺跟在人群的最後,低頭調整著照片參數,聽到這話,不禁抬頭望了宋言歡一眼。
    她長相很甜美,非常漂亮的雙眼皮大眼睛,比她的眼睛大,五官也十分大氣,給人一種氣質型美女的感覺。
    她…什麽意思。
    “退我那間就行了。”遲鷹開口道,“你們送她去酒店吧,麻煩了。”
    幾位師兄麵麵相覷,連忙迎著宋言歡上車。
    宋言歡大方得體地微笑著,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我也是這個意思。那遲鷹,今晚你早些休息,不要太熬夜,明天早上還有一場講座。”
    “嗯。”
    師兄又問遲鷹去哪裏,他送他,但遲鷹擺了擺手:“你們先走,我散會兒步。”
    “啊,這…散步嗎,您初來乍到,可別走丟了。”
    “放心。”遲鷹淡淡笑了,“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很長時間。”
    “那就好。”
    蘇渺和李雨棠上了另外一輛轎車,上車前她望了他一眼。
    遲鷹站在路燈下,指尖隨意地扣著打火機蓋子,目送著麵前這輛轎車漸漸消失在視線中,而蘇渺也目送著那個人瘦削蕭索的身影,在後視鏡裏漸漸遠離。
    她心裏還揣著強烈的不舍,隻覺得好短暫。
    一下午的時間,像做了個迷迷糊糊的白日夢,夢醒過來,看著窗外沉沉的夜幕,心裏湧起一陣抓不住的空虛感。
    不需要任何確證,她還深深地愛著那個人。
    但她也真的很傷心,從十八歲他離開她的那一天開始,每一天的傷心…都在累積疊加。
    難以原諒。
    蘇渺收拾情緒,低頭修照片,李雨棠湊近了蘇渺,八卦地說:“你覺不覺得,遲鷹師兄和宋言歡師姐很般配?”
    “有嗎?”
    “對呀,遲鷹所在的那個人工智能研究室業內頂尖,宋言歡是他研究室的同學,而且好像是唯一的女孩子,真的很優秀了。”
    蘇渺心裏澀澀的,“哦”了一聲,她真的不想知道這些,但偏偏李雨棠很想跟她分享八卦——
    “這次遲鷹回來,那位師姐跟他有合作項目,自然也一起回來了。他們都是科技領域這一塊兒的,關係肯定很親密啦。”
    “你怎麽知道這些。”
    李雨棠將手機遞給了蘇渺:“剛剛吃飯的時候,我搜索了宋言歡微博,她還是五十萬粉絲的大v呢,很喜歡分享留學生活。”
    蘇渺將宋言歡的微博主頁向下翻了翻,她的微博日常很少與學術有關,幾乎全是生活日常,有她烹飪美食的九宮格照片,有她分享讀書心得的感悟,也有登山旅行的照片…
    從這些日常裏就能看出來,宋言歡是個特別開朗且熱愛生活的女孩子。
    這麽些年音訊全無,蘇渺甚至都以為遲鷹死了。
    原來沒有死,原來他活得這麽好,在世界的另一麵,他認識了新的朋友,身邊也有了優秀活潑的女孩子。
    原來所有的念念不忘,都隻是她自以為是的一廂情願。
    是啊,她早就該明白了,他那樣懂得心疼自己的人,怎麽會讓自己寂寞和難受。
    怎麽會像她一樣還守著十八歲的那份純真的愛,每天在無望的思念中獨自飲泣,將青春盡數拋擲了。
    被留在深淵中的人,隻有她一個啊。
    車停在了階梯之下,蘇渺下車的時候幾乎跌倒,踉蹌幾步穩住身形。
    李雨棠按下車窗:“沒事吧!”
    “沒事,師姐拜拜哦,照片我今晚就p好打包發你郵箱。”
    “嗯,辛苦啦。”
    轎車離開,蘇渺逃一般地過了馬路,走上階梯,踉踉蹌蹌,幾番連滾帶爬。
    她再也控製不住心底翻湧的酸澀了,委屈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顫抖地翻著宋言歡的微博,看著這些美好的照片。
    在這之前,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嫉妒一個人到這樣的程度,哪怕多看一眼都會控製不住地嗆哭出來。
    蘇渺一直很努力、努力在大學裏爭取各項榮譽,參加各種競賽,甚至還領到了學生社團,考高分、拿獎學金、保研……
    她已經做到了自己可以努力做到的極致,但還是差得很遠很遠很遠,還是會被他和他身邊那些人的光芒灼傷。
    蘇渺坐在階梯上,看著江對岸的霓虹燈和江麵上緩緩駛過的渡輪,她能飛出這狹窄的四方天,但她永遠也追不上那麽黑色的影子。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蘇渺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她的手緊緊攥著衣服兜裏的刀子,幾番想要掏出來,但都控製住了。
    她不能依賴這個,靠傷害自己的身體來獲得心靈的平靜…像醫生說的,這無異於飲鴆止渴。
    一陣眼淚的宣泄之後,她深深呼吸著,感覺好多了。
    她不再仰望天空,隻矚目腳下就好。
    要不起那個人,就不要了。
    蘇渺擦幹了眼角的淚星子,朝著梯坎上走去,卻在轉身的一刹那,看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就坐在距離她幾級台階的梯子上。
    路燈給他的輪廓度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影子長長地投影在她身邊。
    他漆黑的眉眼埋藏在了陰影中,看不清神情,但蘇渺可以感覺到,他一直凝望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在這裏做啥?”
    “看你哭。”
    “好看嗎。”
    “看得老子心髒病都要犯了…”
    遲鷹捂了捂胸口,玩笑的口吻卻惹怒了蘇渺。
    她隻當他在取笑,她所有的悲傷和委屈…在他這裏好像隻是可笑的玩賞。
    蘇渺沉著臉,與他錯身而過,朝著筒子樓走去。
    遲鷹三兩步追了上來,拉住了她的手:“小鷹。”
    “放開!哪個是你的小鷹。”蘇渺連普通話都不說了,根本不想理他。
    “我小鷹隻有一個,你說呢。”
    蘇渺推開他:“滾啊。”
    “老子今晚準備了三個套,滾什麽滾。”
    蘇渺開了門,遲鷹很不要臉地跟了進來,像是不曾有這五年的分離,他很自來熟地捧住了蘇渺的纖瘦的腰肢,低頭想要親吻她。
    蘇渺將腦袋別向旁側,讓他的吻落在了頸側。
    遲鷹順勢低頭,溫柔地在她的鎖骨處印下一吻,見她沒有推開,他便細細地啄著,纏綿至極。
    女孩的嬌小的身軀輕微地戰栗著,他聽到她努力壓抑的哽咽和抽泣,淺淺地歎了一聲:“乖,別哭了,我的心真的要碎了。”
    “遲鷹,我不會和你在一起了,我已經受夠了。”她心裏的悲傷如浪湧一般,根本控製不住。
    這幾年她的情緒已經很糟糕了。
    遲鷹貼著她的耳鬢,溫柔地廝磨著,用鼻翼蹭著她的耳垂:“別急著拒絕,再考慮一下,你知道我的心一如既往。”
    “不考慮了。”蘇渺眼淚肆意地流淌著,“我不是再是你的小鷹,也不會再愛你了。”
    “有沒有除非?”他眼裏含著最後一點希冀,隔著濃鬱的夜色望著她。
    “除非,嘉陵江的水幹了。”
    感受到了女孩的決絕,他鬆開了她,背靠著牆壁:“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努力回來你身邊…”
    “多大的努力。”蘇渺想到宋言歡的微博,冷冷笑了,“的確需要很大的努力,才能回到我這個敏感又沒趣、又不聰明的女孩身邊。對了,你回來的時候甩了幾個女朋友?想想是不是特別不劃算。”
    遲鷹沒想到她會這樣誤會他,心頭也竄起幾縷火氣:“是,老子是甩了好幾個,滿腦子就他媽想回來幹你…”
    話音未落,黑暗中清脆的一聲“啪”。
    火辣辣的巴掌,摔在了他左邊臉頰上,用了不少力,打得他腦袋都要木了。
    她是真的傷心,哭得像個找不著家的孩子。
    遲鷹舌尖舔了舔嘴邊唇角,感覺到了一絲腥鹹,用手背擦了下,放柔了調子:“小鷹,你把我打疼了。”
    蘇渺劇烈地呼吸著,五髒六腑都在熱辣辣地疼著,他永遠知道怎麽讓她心軟,讓她心痛。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左臉,輕輕地撫摸著,用沙啞的嗓音哀求道:“遲鷹,你走嘛。”
    遲鷹捧過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別怕,逗你的,我沒買套,今天是不是例假,我陪你一會兒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