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謊言不是她的童話遲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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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鷹已然睡熟了,蘇渺卻久久未眠。
她穿上了絲薄的睡衣披風,獨自來到花園裏, 坐在冰涼的小石凳上, 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媽媽,真希望他告訴我的一切, 都是真的, 陪在你身邊的爸爸…是你真正喜歡的人。”
“不過沒關係, 你那麽漂亮,天上的星星都會喜歡你, 你不會寂寞。”
“我很喜歡他送給我的這個故事。”
蘇渺並不是傻瓜,她和遲鷹一樣聰明且細心。
更何況, 這麽多年的默契, 她太了解他了。
如此完美的結局, 更像是遲鷹這種完美主義者的精心營構,一磚一瓦, 為她造出一個美好的世界。
但蘇渺絕非生活在童話世界裏的天真公主, 她在最現實的人間長大, 明白這個世界的殘缺和不完美。
遲鷹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甚至花費如此之大的心思、去還原家裏的布置, 連花瓶都造出一模一樣的偽裝品。
蘇渺第二次回到家,特意檢查那個白色的瓷瓶,這才最終確定她心裏的猜疑。
因為多年插花的緣故, 瓶子裏一定會有淡淡的某種植物根莖腐澀的氣息,這是常識。
縱使遲鷹如何心細如塵, 但他在家務方麵著實不擅長,因此忽略了這個漏洞。
那枚白瓷瓶雖然連摔壞缺口都幾乎一模一樣, 但蘇渺隻要聞一聞就知道,那是故意做舊的新瓶子。
患病是真的,但…徐堯,也是真的。
她就在最現實的土壤裏長大,她的世界沒有童話,除了遲鷹。
而她也相信,蘇青瑤是幸福的,即便她有那樣不堪的創傷性體驗,但蘇渺已經感受到了她的愛。
母女倆相處十餘年,一起吃小麵、一起打打鬧鬧、媽媽給她梳頭發、她賴在媽媽懷裏撒嬌…
所以媽媽是帶著幸福離開的,蘇渺沒有遺憾了。
次日清晨,蘇渺醒來時已將近中午了。
陽光透過玻璃斜斜地照入房中,空氣裏翻飛著塵埃。
她伸了個懶腰,軟綿綿地走出了房間。
桌上擺放著早餐的牛奶、煎蛋和吐司三明治,便箋紙上有他漂亮遒勁的行體字跡——
“乖,研究部臨時會議,下午回來——c”
蘇渺嘴角綻了綻,去架子上隨手拎了一本書,一邊吃早飯,一邊悠閑地翻著書。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了一下,蘇渺戳開微信,看到一個新的好友添加消息——
蘇渺看著這【一帆風順】的名字,微微皺眉。
不會是她導師,導師叫閑雲野鶴,已經添加過微信,而且這【一帆風順】比【閑雲野鶴】好像更有年代感一點。
蘇渺通過了添加請求,禮貌地發了一條消息,自覺地使用了敬語——
渺:“您好,請問您是…?”
對方沒有打字,直接發來了一條語音消息。
一戳開語音,蘇渺心頭的疑慮就煙消雲散了。
“沒教養的野丫頭,今天有家族聚會,來見見家裏人,我已經叫助理來接你了,別磨磨蹭蹭的。”
“……”
果然。
蘇渺禮貌地回複了消息:“爺爺,遲鷹去公司了,我能不能等他回來了再過來啊?”
一帆風順:“怎麽沒了他你還不見人了?他是你爹還是你媽?你是幼兒園剛畢業的小孩?”
渺:“……”
一帆風順:“現在就過來,別讓我說第二遍。什麽都指望他,以後你還怎麽當家。”
蘇渺打開四合院的雙開門,果然看到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阿爾法保姆車,年輕英俊的助理徐衍站在車門邊,禮貌地向她道——
“蘇小姐,請上車。”
“啊,都來了,等一下,我去換件衣服!”
“不急,你慢慢準備。”
蘇渺火速跑回房間,匆忙給自己化了個淡妝,在衣櫃裏東挑西揀,換了件適合家庭聚會的日常係衣服,五分袖小高領拚接黑灰色連衣裙,既正式又休閑,很適合見長輩。
然而,等她來到了老爺子的別墅裏,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這不僅僅是普通的家庭聚會,這根本就是一場小型的酒會party,男士基本都是西裝革履,而女士也大多穿著較為正式的禮裙。
而且現場有很多人,相互間拎著酒杯、聊著天,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種…一家人圍在桌邊吃家常飯的場景。
蘇渺隻能硬著頭皮,跟著助理徐衍一起走進別墅裏。
“您別緊張,輕鬆一些,這隻是一場簡單的家庭聚餐。”
“唔…”
如果這隻是簡單的家庭聚餐,那她就不知道複雜的聚會是什麽樣的規格了。
反正目前看來,現場西裝革履的酒侍…看著都比她更正式一些,更遑論周圍這些名媛小姐和夫人們。
她默默地挪到了潔白的自助餐桌邊,端了一杯果汁,戰術喝水。
喝了水,又拿起一顆杏仁,每次隻吃三分之一,一點點地熬著時間…
希望沒人注意到她。
社恐快不行了。
因為老爺子的叮囑,徐衍倒是一直陪在她身邊,向她介紹著在場的這些人,也緩解著她腳趾頭摳地的尷尬感。
這時候,有一對身著正裝、模樣體麵的夫妻朝她走了過來。
蘇渺心頭一慌,連忙一口吞了那枚可憐兮兮的杏仁,挺直腰背,迎向了這對夫妻。
中年男人身形挺拔,發絲烏黑,豐神俊朗,眉眼五官格外英俊且年輕,不需要徐衍的介紹,蘇渺認出他了——巨星影帝,遲正廷。
相比於這位保養得當的影帝來說,他身旁的女士,大概因為鑽研學術的緣故,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更明顯,但她衣著端莊得體,看起來很有氣質。
“這兩位是遲鷹的…”
徐衍話音未落,方若然便打斷了他,“徐衍,你去幫別的事吧,我們跟她說說話。”
聞言,徐衍禮貌地點了點頭,離開了。
蘇渺恭敬地喚道:“叔叔好,阿姨好。”
“你知道我們是誰?”
“知道的。”蘇渺望向了遲正廷,竭力回憶著之前自己做的功課,“遲叔叔,我特別喜歡您的電影,以前就經常看。”
遲正廷似乎性格很溫和,看著挺平易近人:“你們女孩子也喜歡這種武打的電影嗎?”
“女生也不一定隻喜歡言情或者文藝的電影,我蠻喜歡動作片和懸疑片。”
她聽遲鷹說過,他父親是個戲癡,幾乎全部的心力都投在了拍戲上,對家裏的生意完全沒興趣。
所以蘇渺投其所好,提前補課將他的電影都看了一遍。
遲正廷臉色稍稍鬆緩了些,又問道:“你最喜歡哪一部?”
“我喜歡《懸井》。”
“哦?那是偵探片。”
“對,劇情環環相扣,抽絲剝繭,最後的反轉也特別出人意料,叔叔您在裏麵演的反派張力太足了。”
遲正廷笑了笑,眼角勾起尾紋,“看來你是真的看過。”
“是啊,我看過三遍。”
蘇渺又轉向他身邊的方若然:“阿姨,看過您…”
話剛出口,就被方若然冷淡地打斷了:“別說你看過我的學術論文。”
“沒有,我看不懂,但是我看過有關您的人物訪談,特別欽佩您,聽說您是一位完美主義者,所以您在學術方麵才有這麽大的造詣。”
方若然輕哼了一聲,嘲諷道:“看來為了嫁到我們家,你是真的做了不少功課。”
“……”
這位夫人的毒舌程度,絲毫不會比那位老爺子好到哪裏去。
一家子都不好相與。
但她終究還是遲鷹的母親,蘇渺按捺著性子,說道,“我的確做了蠻多功課,但這些功課都是和遲鷹領證之後才做的,我希望能和叔叔阿姨和諧相處。”
“那孩子都不怎麽跟我們相處,你還要怎麽和我們相處?”
蘇渺知道遲鷹對父母有心結,她也無意去化解這樣的心結。但見麵三分情,總不能讓關係太尷尬。
本來她就怕尷尬。
她絞盡腦汁地還想說點什麽,方若然卻冷冷道:“要是找不到話說,可以不用說話,遲鷹也不怎麽跟我們說話。”
“哦,好。”
蘇渺低頭,繼續啃杏仁。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英俊的少年帶著一位穿著米白色小禮裙的卷發女孩來到了他們麵前。
“媽!爸!”
他帶著一股子清新的氣息,笑起來眉眼灼灼,陽光又開朗。
一看到兒子,本來表情冷淡的方若然,臉上頃刻間綻開了笑意:“遲皓,過來了,今天沒課嗎。”
“晚上有一節,不耽擱。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雲嘉,今天特意帶她過來見見我爺爺,也見見爸媽。”
“這就是嘉嘉吧,經常聽遲皓說起你。”
“嗯,阿姨好。”雲嘉臉上掛起了禮貌的微笑,“阿姨您真年輕啊,叔叔也是。”
“聽說你爸爸媽媽都是大學教授。”
“嗯!我爸媽都在北央大學工作,不過是法學係的,可能阿姨不認識他們。”
“真不錯,有機會安排一起吃個飯。”
方若然似乎對雲嘉特別滿意,拉著她噓寒問暖、問東問西,絲毫不似剛剛對蘇渺的冷淡和嘲諷,連掩飾都不需要了,明明白白昭示著態度的差距。
蘇渺並不在意這個,她不禁抬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麵前的少年。
他是遲鷹的親弟弟,但是兩個人的氣質截然不同。
遲皓一直笑著,眼底似有陽光,性格看著也特別開朗樂觀、純淨無邪,很明顯就是被父母寵大的孩子。
遲鷹身上沒他這份陽光和純淨,自小在醫院長大,見過太多苦難,他的眸子就像化不開的一團黑霧。
從方若然對蘇渺和雲嘉截然不同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她對待這兩個兒子天差地別的態度。
以前她聽秦斯陽、蔣希琳他們說過,因為遲鷹生下來很虛弱,甚至還出現了畸形的手指,這位完美主義者的母親無法接受這樣的“失敗”,一度回避他,不願承認他的存在。
後來有了遲皓,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孩子,她才逐漸走出陰影,將全部的母愛都傾注在了第二個孩子身上。
遲鷹做錯了什麽,他什麽都沒做錯,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包括母親的愛。
蘇渺一點也不在意方若然對自己和雲嘉之間態度的差異。
但她心疼遲鷹,所以也要好好爭氣,不要讓別人看低了她,因之覺得遲鷹不夠好,比不上他弟弟遲皓。
雲嘉和方若然聊了一會兒,注意到了旁邊安安靜靜獨自美麗的蘇渺,端著酒杯走到她麵前,打量了她一眼。
她的皮膚特別白,燈光下仿佛發著光,眼眸清澈,五官明豔,絕對算是周圍最漂亮的女孩沒有之一了。但她收斂了全身鋒芒,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中,有種…遺世獨立感。
“聽說你本科也在北央大學啊?”
“嗯。”
“為什麽不繼續留下來讀研呢,明顯北央大學更好啊。”
蘇渺如實道,“我想回家了。”
“原來是這樣,在外地念書地卻沒有歸屬感,我也有這種感覺,其實我也不是本地人啦,我爸媽也是南方人,後來調過來工作了,但我沒去過c城。”
“有機會歡迎來玩。”
“聽說你們那裏有很多山啊。”
“嗯,高中的時候,每天放學都要上山下山。”
“那豈不是路邊都是農田?”雲嘉天真地問,“你們那裏的小孩放學了要去地裏幹活嗎?”
“……”
蘇渺頓了頓,望著雲嘉一臉思無邪的表情,解釋道:“如果你看過國家地理就會知道,那是一座城市。”
“我的地理知識真的很貧乏,真是抱歉哦,我沒有冒犯你吧。”
“還好,我理解物種的多樣性,所以原諒你的無知和傲慢。”
“……”
雲嘉臉色大變,小公主生涯裏,從來沒接過這樣的直球。
但她身邊的遲皓卻大笑了起來:“這真是我嫂子,她這脾氣…跟我哥一模一樣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