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祤寧就這樣在周時聿的華越集團悄無聲息地留了下來。
    周時聿給了她一張可以在公司通行無阻的卡, 沒過兩天，公司裏就隱隱約約地有了關於裴祤寧的流言。
    都說56樓總裁辦多了位神秘女人，雖然打扮有些另類, 卻頗得周總歡心，日常進出都把她帶在身邊。
    裴祤寧單機上班，隻和周時聿對線，對外麵的風言風語毫不知情, 她每天來公司隻做兩件事——
    隻不過班上了好幾天, 關於周時聿的秘密, 是一點線索都沒找到。
    空閑時, 裴祤寧曾經把辦公室裏裏外外逛了好幾圈, 但周時聿的辦公室就跟他這個人一樣, 一絲不苟, 幹淨整潔。
    別說線索了，裴祤寧愣是連個灰塵都沒摸到。
    這天上午的公司例行會議，裴祤寧被周時聿要求一起進了會議室。
    她依然戴著人設三件套, 多重偽裝下，會議室一眾高層無人認出坐在他們麵前的神秘女人就是裴家的大小姐。
    開會時，裴祤寧坐在周時聿旁邊的位置。
    公司高層早聽說周總身邊多了個女人，現在還明目張膽地帶進會議室, 雖然心中都有不同的猜測和疑惑, 但出於周時聿的偏護, 眾人也不好說些什麽。
    好在裴祤寧也低調, 開會時一直微垂著頭，不敢抬得太高, 手裏拿支筆偶爾記錄些重要的內容。
    周時聿讓她跟過來，是要學著怎麽主持一場會議，怎麽做一個決策人，一個領導者。
    這其中雖然包括了很多專業上的知識，但裴祤寧深知，上位者的氣場也很重要。
    一個人能不能服眾，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考察之列。
    所以，裴祤寧除了觀察在場人的發言外，也會偷偷打量周時聿的每一個反應。
    她還記得小時候去公司玩，見過父親開會時的場景，也見過爺爺開會時的場景。每個領導者的氣場都是不一樣的，父親溫和儒雅，爺爺威嚴肅穆，到了周時聿這裏——
    那人坐在正中位置，大部分時間在聽，話很少，偶爾才會有幾個微表情，裴祤寧還琢磨不透。
    以為是哪個朋友找自己，裴祤寧悄悄拿到桌下看，卻沒想到——
    每天氣我66次：「再被我看到你走神待會回去寫十份合同。」
    裴祤寧下意識去看周時聿，見那人目光若有似無地往她這邊落了一眼，看似隨意一瞥，卻足夠警告。
    不知怎麽，她突然想起林蔚曾經評論周時聿的那段話——
    “他不是那種會巧舌如簧的人，非常的穩，門麵話少，通常不露聲色地就能拿下想要的東西。”
    大概就是像現在這樣吧，不露聲色地就拿捏住了她。
    第一次從這樣的視角去觀察周時聿，裴祤寧不禁又在心裏歎。
    以後誰要是不幸被他看上了，豈不是被賣了還得給他數錢？
    好不容易到了10點，會議總算結束。
    一群人有條不紊地往外走，裴祤寧也站起身，抻了抻酸困的腰準備離開。
    誰知卻被周時聿敲了敲桌子，“你留下。”
    裴祤寧動作頓住，不好的直覺襲來，“怎麽了？”
    “開會啊。”
    “開會一直盯著我看？”
    “……”
    怕真的被這人罰寫十份合同，裴祤寧張了張嘴，也不知怎麽就奉承地冒出一句：“看你帥不行嗎。”
    周時聿：“？”
    裴祤寧竟然真的點評起來，指著他胸口點點頭，“今天的領帶不錯。”
    “……”
    見周時聿沒再往下說，裴祤寧趕緊找借口離開了會議室。
    安靜的會議室裏，周時聿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領帶。
    微頓，他似乎才想起身後還有人，轉頭看孟澤。
    孟澤：“……”
    鬼知道孟澤現在有多想隱形消失。
    他咳了聲，隻能裝作沒看到高冷總裁為美人一句話走神的樣子，提醒他：“周總，11點還有場剪彩活動，我讓司機現在過來接您？”
    好的助理，就是要學會在合適的時間充當瞎子，或啞巴。
    這一點，孟澤早已深諳於心。
    周時聿也咳了聲，緊了緊領帶起身，“帶上裴小姐。”
    “是。”
    來華越實習的第四天，裴祤寧終於有機會出來透氣。
    去活動現場的路上，兩人對剛才在會議室的對話都沒有再提。大概是連著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會，周時聿也有些疲憊，上車後就闔眼養神。
    裴祤寧隻能小聲問孟澤，“去哪裏剪彩？”
    孟澤答她，“周總一個朋友開在北二環的餐廳。”
    裴祤寧哦了聲，又道：“可他以前不是不愛參加這些應酬活動的？”
    孟澤從後視鏡裏看了裴祤寧一眼，作為助理，雖然他心裏能猜到一些原因，但絕不可能把私自的揣測說出來，所以也隻能禮貌地笑了笑以作回答。
    裴祤寧便也沒尬聊下去。
    車裏很安靜，她正覺得無聊，宋沅沅發來微信：
    「你這幾天怎麽消失了，人呢？」
    裴祤寧以前沒少在宋沅沅麵前吐槽周時聿，說他這樣冷漠那樣無情，說兩人如何如何八字不合。
    裴祤寧不知道要怎麽跟閨蜜解釋自己進了華越跟周時聿實習這件事，好像不管怎麽說，都有點打她這京市第一大小姐的臉。
    所以最後，裴祤寧還是決定——既然打算了要隱瞞，就隱瞞到底，誰都不說。
    她給自己編了個借口：「在家追劇。」
    宋沅沅：「你什麽時候這麽宅了，出來玩啊，我新發現了家餐廳，請你吃飯？」
    裴祤寧雖然也很想跟閨蜜去浪，但現在上班時間，她實在有心無力。「改天約吧，我今天吃過了。」
    宋沅沅雖然有點失望，但還是回了個ok的表情包。
    裴祤寧鬆了口氣，收起手機，看向後視鏡裏的自己，默默感慨——
    為了從周時聿這學到些東西，她真的付出太多了。
    十分鍾後，車停在北二環一家裝修十分豪華的西餐廳門口。
    現場已經圍了很多賓客，花籃裏外堆了好幾層，長長的紅毯盡頭，兩名侍應生恭敬跑過來拉開車門。
    周時聿整理了下衣襟，下車之前跟裴祤寧低低說了句，“待會別亂走。”
    “知道了。”
    裴祤寧跟著下車，這才發現要剪彩的餐廳是法國某知名米其林三星品牌開在京市的亞洲首店。
    而她本人，一直是這個品牌的忠實粉絲。
    裴祤寧突然就興奮起來，湊到周時聿身邊小聲說：“待會你剪完我們就在這吃好了。”
    周時聿沒說話。
    裴祤寧以為他不答應，抗議道：“吃了幾天的工作餐了，也該給我改善一下夥食了好吧？”
    周時聿唇角微不可察地輕揚，剛好餐廳老板迎麵走過來，兩人握手交流幾句，老板看向裴祤寧：“這位是？”
    周時聿睨了眼裴祤寧：“新請的秘書。”
    裴祤寧：“……”
    雖然不願意接受這個職位，裴祤寧還是虛笑地說了聲，“你好。”
    同時在心裏暗罵一句——便宜你了姓周的，敢使喚我做秘書。
    剪彩順利開始，裴祤寧在台下等著周時聿，身邊有邀請來的觀禮嘉賓，也有圍觀的路人。
    她帶著口罩，把自己遮得很嚴實。
    雖說這裏是北二環，她不太常過來，但還是要避免遇到熟人。
    “中間第二個就是周時聿嗎？”
    突然的女人聲音傳入裴祤寧耳裏。
    “就是他，是不是真人比雜誌上還帥？”
    “這身材認真的嗎，我那個模特前男友都沒這麽好的比例。”
    “京圈二代之首，又帥又有錢，最重要的是，聽說還沒女朋友。”
    “那待會我去勾一個？”
    “噗，加油，勾到了帶姐妹一起致富。”
    裴祤寧驀地就聽笑了。
    她回頭，看到身後兩張竊竊私語的整容臉，人造五官，妝容濃豔，一看就是那種五星級酒店拚下午茶，名牌包輪流借來拍照的假名媛。
    裴祤寧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兩人，本想嘲諷一下她們的異想天開，又覺得實在是沒必要。
    自降身份不說，也侮辱了周時聿的品位。
    他眼光那麽高的人，要真能被這兩個野雞勾上，那大概率也離瞎不遠了。
    裴祤寧便又收回了視線繼續看台上。
    不知是不是聽了剛剛整容女的話，她慢條斯理地打量起了周時聿。
    那人作為剪彩嘉賓站在餐廳老板的身邊，足足比對方高出一大截，黑色西裝筆挺熨帖，表情淡，眉眼卻透出種與生俱來的清冷和優越。
    裴祤寧承認，如果要在她認識的男人裏來個顏值排行榜，周時聿的確得排在榜首。
    也難怪這些野雞動心思了。
    掌聲鼓動，剪彩儀式順利結束，裴祤寧視線回正，看到周時聿從側麵走下舞台，又朝她站的位置抬了一眼。
    雖然沒有說話，但裴祤寧知道他的意思，是叫她進去吃飯。
    裴祤寧抿了抿唇，悄悄退出人群，跟他一起進了餐廳。
    餐廳今天隻對嘉賓和提前預約的客人開放，因此人不多。走進大堂，裴祤寧的戒備心也慢慢放下來，許久沒有嚐過這家餐廳的菜，她不免有些開心，邊走邊說：“算你還有點人性，待會給你加一分。”
    周時聿還不知道自己在裴祤寧這裏的微信備注是惹她生氣的次數，顯然聽不懂，“加什麽分。”
    裴祤寧一時說漏嘴，找補道：“老板的印象分不行嗎，對了——”她迅速轉移話題，“剛剛在台下，有兩個女人說想來釣你。”
    周時聿沒什麽表情地回她，“所以呢。”
    “我這不是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萬一待會遇到個愛情刺客不小心摔你懷裏，再上演一場轉角遇到愛的戲碼，你得好好接住人家才是。”
    周時聿無語睨她，“你飯不想吃了是不是？”
    “別這麽不解風情好不好。”裴祤寧不僅沒受威脅，還繼續調侃，“其實我也好奇，從小到大你有沒有喜歡過女孩子啊？怎麽從沒見你談過戀愛。”
    周時聿慢慢停下來，看著裴祤寧。
    裴祤寧被看得莫名，“怎麽？”
    周時聿胸口很輕地起伏了下，正要開口，裴祤寧越過他不知是看到了什麽，神情忽地一驚，抓住周時聿的衣領把人往自己麵前拽，用他的身形完全擋住自己。
    周時聿被她拽得措手不及，差點沒站穩，幸好兩人身後是走廊的牆，他下意識伸出一隻手撐在了牆麵上維持住平衡。
    “是沅沅！快擋住我！”
    “……”
    宋沅沅其實早看到了周時聿，本想過來打個招呼，剛走近就看到他身體突然一轉，手“霸道”地撐在了牆上。
    眼前的畫麵讓宋沅沅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不確定的吃瓜語氣：“聿，聿哥？”
    周時聿：“……”
    宋沅沅眨了眨眼，再看被他藏在懷裏的，隻露出一點粉色頭發的神秘女人，慢慢拱手後退，一副打擾的樣子，“明白明白，聿哥你繼續，我什麽都沒看見。”
    宋沅沅直接秒速消失。
    周時聿有些無語，垂眸。
    裴祤寧還縮在他懷裏，雙手抵到他胸前，兩人靠得很近。
    近到，能感受到她身體的柔軟和溫度。
    甚至是她的心跳，都那麽清晰地，敏感地，往他胸口撞。
    周時聿忽然想起她調侃自己的話——萬一待會哪個愛情刺客不小心摔你懷裏，再上演一場轉角遇到愛的戲碼，你得好好接住人家才是。
    周時聿唇角輕染弧度。
    她就是那個愛情刺客吧。
    還好，他接住了。
    “走了沒？”裴祤寧悄悄探出一點頭問。
    周時聿這才慢慢鬆開手，“走了。”
    裴祤寧沒想到剛剛宋沅沅想約她的餐廳就在這裏，果然怕什麽就來什麽。
    “還好我反應快。”她說。
    隻是這口氣還沒完全放下，手機忽然又連續響動起來。
    一陣不好的直覺襲來，裴祤寧馬上打開手機。
    他們這幫人的私人小群裏，宋沅沅的興奮幾乎快要爆出屏幕：
    「好刺激啊，寧寧你猜我剛剛看到了誰！」
    「哈哈哈你肯定打死都想不到，我看到周時聿了！」
    「你敢信？他在餐廳走廊明目張膽地和一個粉紅女郎玩壁咚！」
    不知是不是激動過頭，宋沅沅大概也反應過來自己發錯了地方，於是迅速毀滅證據——
    宋沅沅撤回了一條消息。
    宋沅沅撤回了一條消息。
    宋沅沅撤回了一條消息。
    然後幾秒後——
    宋星野：「？」
    裴昭：「？」
    盛添：「周時聿，口味有點特別啊，粉紅女郎？」
    裴祤寧：……
    周時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