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欲傷身,情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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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氤氳渺渺。
    粉色帳幔之中,若隱若現透著些誘人身姿。
    所謂非禮勿視,便是法海一片坦然,也稍稍回避視線。
    但心中難感歎:這女王好大的膽子。
    她身無半點魅惑之術,可如今隻是身在帳幔之中,隻憑朦朧妙姿被那光影勾勒,便顯出天香風韻令人難以直視。
    阿彌陀佛。
    法海心中念一聲佛號,本是一片寂靜的心湖,似乎起了許些波瀾,但霎時便複歸平靜,還不至於受此魅惑。
    他並非沒有七情六欲,隻是正如同教導八戒時所言,修行一道更重要的是懂得克製。
    行走紅塵之中,難免直麵這些紛擾,若想要躲避,直管潛入深山修行就是,何必在人間走這一遭。
    法海一邊兒往裏走,心中也在盤算——
    西梁女國少見男子,因此女王陛下有些失態之舉,也是難免之事。
    但這事兒還不能叫法海為難,真正叫法海入城時便愁眉不展的,還是這西梁女國本身存在的問題。
    正所謂大道陰陽,乃是萬物輪回之基,可偏偏在這人間,卻有西梁女國這等盡皆女子的國度,此事極不尋常。
    但他一時難以探明其中關竅,主要也是分身乏術,一來有妖魔入宮作祟,二來這女王又情深意切叫他難以脫身。
    “吾並未有菩薩普渡眾生之能,一身法力皆在斬妖除魔之上,卻不知有何法術能渡了這西梁女國的眾生可這西梁女國立國早久,也未見菩薩來渡,難道便是菩薩也無法渡之?”
    法海跨步入堂,見女王身姿在帳幔之中輕移,便收斂了心中所思,敬一佛禮,語氣沉定:“陛下深夜喚貧僧入寢宮觀賞國寶,恐於禮不合。”
    女王在帳幔之中輕語:“我國中皆為女子,以往更無這般男女之大防,不過禦弟哥哥是出家人,便有也無大礙何況禦弟哥哥已經入堂來。”
    法海聞言笑道:“原是貧僧著相了,卻不知是何等國寶?”
    女王皓腕微揚,揮袖間卻見帳幔緩緩而開,女王側臥睡床,又見珠簾輕垂,此刻女王身形已十分清晰。女王撐手而起,一雙玉足落地,蹬上了地上的繡鞋。
    三兩步走到禦弟哥哥身前,笑道:“本也無什麽國寶,隻是忽見了月明,我心中有些話想要同禦弟哥哥傾訴,可這般深夜之間,卻不知該如何相邀這才想了個這般借口禦弟哥哥若心中失望,不如便將我當成是國寶吧。”
    法海:
    “陛下言重了。”法海並不動搖,同樣笑著回應:“既是陛下所請,貧僧自不會推諉。”
    “嗬嗬嗬嗬。”女王聽了這話,眼簾輕垂,麵容依舊含笑,道:“人常說,出家人不打誑語,禦弟哥哥說的話,我自然是信的。”
    法海:
    “哥哥,還是坐下說話吧。”女王指了指一旁的桌椅。
    “陛下請。”法海也伸手一引。
    隻是女王等法海坐下之後,卻走去一旁,隻把個勾魂背影留給了禦弟哥哥,她自搖曳蓮步去取窗邊兒的蠟燭,借著燭光昏影,更顯曼妙風姿。
    法海見女王走向了窗邊兒,心中稍提了一口氣,因悟淨探得那妖精的本體,便藏著窗外附近,他不敢大意。
    女王俯身取了燭火,悄然回首與禦弟對視一處,似乎想要捉他的現行。
    卻不料正與禦弟哥哥雙目對視一處,見他雙目清明、滿麵正氣,嘴角含笑之間還向自己點頭示意,竟全無非分,坦然如斯女王身姿稍僵了一刹,就是這一個對視,女王便真正知曉了禦弟哥哥心意,知道今夜所圖是萬萬不成了。
    這本也是意料中的事。
    強行將心中悲色掩藏,護著燭光來到禦弟哥哥身旁,開口說話時,音色已顯顫抖,還少了幾分清亮,“哥哥,你看這蠟燭燭光雖弱,也有光華。”
    “禦弟哥哥心念蒼生,隨一人之心,卻有濟世心懷見此燭火,便想起白日裏哥哥所言,寧願做夜中燈火,為迷途之人照一照前行之路。”女王說話間,也坐在了法海對麵,被燭火相隔,“哥哥胸懷廣大,吾不及也。”
    “陛下一國之君,身係萬千百姓,一言決生死,一念起禍福陛下能做之事,遠比貧僧多得多。”
    “是啊。”女王忽起身道:“誠如哥哥所言,我乃一國之君,揮手之間便起兵戈,俯身看去便有萬民跪拜一國榮辱皆係於一身更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吾乃孤家寡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女王情緒稍有些激動,但很快就平複下來,因為她不想在禦弟哥哥麵前失態。
    “呼——,禦弟哥哥,是我失禮了。”女王複歸優雅端莊之相,但法海能瞧見她握在一起,持於小腹之間的雙手,在微顫。
    女王神情愈發複雜,麵色幾度變換,但法海隻是在一旁輕輕觀瞧,並未曾出言打擾。片刻之後,女王緩緩開口,隻是聲音有些沙啞:“其實今夜請哥哥來,本意是想要請哥哥渡一渡我這個人間怨女。若是哥哥對我稍有意動之情,便豁出這一番女王體統,也要”
    後麵的話,她終究未能說出口。
    而女王此刻亦有些不敢看他那始終清亮的雙目,她不怕從中看到“無情”,隻怕看到“憐憫”。
    禦弟哥哥,我隻想聽一句你的真話,你可對我有過片刻心動?
    女王本還想要這般問一問,但話到嘴邊,卻始終難以說出口她此刻心中竟出現了這樣一個念頭——向禦弟哥哥詢問這“女兒情長”之事,是在玷汙他的佛法。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看了禦弟哥哥一眼,見他端坐一旁,始終豎耳傾聽,心中又冒出了一個念頭:自己竟然為了一己私欲,要壞禦弟哥哥半生修行
    “可見,還是我一廂情願了”
    女王話剛出口,又看向了紅燭,紅燭已經燃燒了一半兒,又見蠟油成淚滑落燭台時,不知為何,隻覺心痛萬分,仿佛那漸漸成灰的蠟炬,正是此刻自身寫照。
    “阿彌陀佛。”
    法海念了一聲佛號,一道佛光生輝,將女王護住,不至於叫她因此傷了心神。
    問世間情為何物,以前法海或許不懂,但今日他才似乎隱隱有了幾分明了。
    情與欲,不同。
    欲傷身,情傷心。
    “無妨。”女王畢竟是女王,此刻神情回轉,適才湧動的心念已經漸漸平複,“哥哥,今夜隻在此陪我說說話,可好?”
    法海剛要回應時,卻見那窗邊傳開一聲冷嗬:“不好!”
    “哎呀!”女王驚叫一聲:“是那琵琶”
    休——
    女王話還沒講完,便看見禦弟手中的佛珠已然飛出,似乎還燃著些金剛佛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