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全城齊誦經,國主單問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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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土畢竟是佛域,況且又逢三藏法師這等高僧講經,早就祭賽國中的虔誠信徒,一接到消息,還不等天亮,便拖家帶口往金光寺來。
    正瞧見那些犯惡的僧人在磕頭懺悔自身的罪孽,一樁樁一件件,可謂是觸目驚心。
    很快,金光寺門口的事情便傳揚了出去。
    一時間叫全城起了燈火,男女老少皆來寺外觀瞧。
    便是國主聽了這邊兒的事情,也下令道:“今夜撤了宵禁,另外加派人手,維持全城秩序。”
    出了這樣的事情,若說不生亂,那是不可能的。
    諾大的京城之中,自然不可能皆為良善,便是這金光寺之中,都有這般多的惡僧,佛寺之外入如何其實也可預見。
    但終究還是尋常百姓占了大多數,而法海見此狀況,更是讓悟淨八道靈體占據城池四方,誦念佛經。
    悟淨念經的功夫,與大聖可謂是兩個極端。
    若說大聖念經,叫人發瘋的話,從悟淨口中念出來的經文,卻幾乎叫全城百姓都暫時按下躁動之心,漸漸歸於平靜,各自尋了位置,原地盤坐靜靜聆聽。
    若有些經文基礎的,還能跟著一同吟誦,誦經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縈繞在眾人耳邊兒,叫那些明明不懂經文的,竟然也能跟著一同張口。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這些經文究竟是什麽意思,但卻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境,得到了洗滌,靈魂正在升華。
    而有些人,卻顯得格格不入。
    在煌煌佛音之下,或麵目猙獰、或痛哭流涕、或麻木不仁等等——
    悟淨將他們一一記在心中,此輩惡行深重,聽了勸善經文,自然就是這等模樣,少不了他們的報應。
    而大聖也從刑部回來,對大殿之中的師父說道:“師父,果然不其然,據刑部收錄的審理文書記載,金光寺前兩輩僧人,也少有良善”
    “文書記錄,恐怕也不屬實。”師父搖搖頭,道:“或許朝中還有不少大臣與金光寺僧眾勾結,此刻借著舍利子丟失的緣由將僧人打入大牢,做成死桉黑鍋讓僧人們背了,他們這些高官便借此脫身。”
    “這”大聖還是缺了這般勾心鬥角的經驗見識,此刻聽了師父的話,神情不善:“師父,這祭賽國朝中上下,恐早就爛成了一團,您明日講經,可是要出手懲戒?”
    “阿彌陀佛。”法海念一聲佛號,道:“此一國朝廷之禍,早已經根深蒂固,為師隻是一介凡僧,雖有些法力但有些事情,也是有心無力。”
    八戒聽了撓撓頭,心說:少見得師父這般為難之處,便是當年在女兒國,師父都能豁達轉身,瀟灑離去。卻不想如今在這祭賽國,反而犯了難。
    “你們倒也不必擔憂。”法海笑道:“國中景象又並非為師一人察覺,況且改朝換代之事,也並非吾輩僧人所為”
    “你們可還記得子輿先生?”
    大聖是見到了的,因此點了點頭,道:“城郊茅廬的教書先生。”
    “他的幾個學生如何?”
    “雖不是富貴之家,但粗略瞧過去皆是堅韌學子,日後前途不小。”
    “子輿先生不去別的地方教書,卻來此地傳道授業為師所能做的,便是明日念一場經,能為維持到他的幾個弟子真正成才,入世救國。”
    大聖又問了一句:“若是他們這些儒生無用,救國無望呢?”
    “此地繁華錦繡之下所藏之罪惡,可能瞞得過二郎真君之目?”法海反問了悟空一句。
    大聖先是搖搖頭,意思是這祭賽國的國情自然瞞不過二郎真君,而後又點頭道:“如此,想必二郎真君也會出手。”
    法海笑道:“還記得在火焰山的時候,二郎真君曾經說過,與其抑製天庭眾神的思凡之風倒不如合理引導,因而他有意做出一份合理規劃,便是叫天庭一眾神仙,在閑暇之餘,轉世下界輪回,一來算是曆劫修行,解凡俗之災,二來也能釋放在天庭之中所積壓的枯燥怨氣。”
    “如此說來,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大聖笑道:“尤其是那些憋在天上的將星,隻叫他們光照人間,卻不能親身廝殺,恐不知道憋了多少不忿。”
    “但將星入世,殺伐必起,到頭來又是百姓遭災,究竟是福是禍,誰又能說得清呢?”
    這
    往後的話,大聖可就沒辦法接下去了。
    俗世之人,雖皆有一死。
    但戰亂乃是災禍,多造就冤死亡魂,不在壽終之列,因此才說是凶相罪業。
    在天庭看來,這是人道輪回,人間王朝更替之必然。
    但站在法海的角度他反而沒有什麽住夠堅定的立場去參與其中。
    也正是如此,叫他隱隱明白了菩薩為何是菩薩,因為菩薩所救的不僅僅是善與惡,而是生命。
    由此,他也更加佩服菩薩,菩薩能救善,亦能舍惡。
    而法海還暫時到不了菩薩這等境界,因此菩薩才叫他專心做好降妖除魔,懲惡揚善之事。
    因百姓早來,法海也不吝法力,他飛身高入雲天之中,盤坐於淩雲塔之巔,借著舍利佛光,也加入到了誦經念佛之中,隨著法海的佛音傳揚,雖是寒夜之中,卻叫全城百姓身心俱暖,如沐暖陽之中。
    佛音之中,日出東方。
    早有祭賽國國主,引著後妃群臣同至金光寺外,同來的,還有當年被鎖於天牢的金光寺僧眾。
    也是三藏法師帶回了舍利,洗脫了他們的冤屈,大臣們又怕將他們先放回來,他們會在三藏法師麵前亂說話,便趁著天色未亮時,先叫他們沐浴更衣,又叫他們吃飽喝足之後,才引著他們一同前來。
    國主遙見三藏法師盤坐於高塔之巔,心中也是萬分感歎。
    這才是天朝高僧應有景象,再瞧瞧他們本國的“高僧”也就是下了幾天大獄,如今看著有幾分消瘦,但放在以往,一個個白白胖胖,富態十足能有什麽真正佛法?
    此事說來也是奇怪。
    昨日大聖還跟幾個師兄弟滴咕,言說這祭賽國平白占了一顆佛寶舍利,這向佛之心,恐怕還不如寶象國那裏的和尚人家那裏的和尚沒有佛法,是因為人家的佛經是自己編造的,不是真正的佛門典籍,自然難以修成佛法。
    但人家的向善之心,卻並沒有折扣。
    而眼前這祭賽國金光寺的景象,卻叫他們師徒開了眼。
    原本一心向西的悟淨,如今竟也生出了幾許悲觀情緒,言說:“以往隻是說越是離靈山越近,妖魔便越厲害卻沒想到,越是離得靈山近,這寺廟僧人,也盡是些弄虛作假的。”
    “大師兄,你說就這等佛法,連西牛賀洲都渡不來師父便是取回了大唐,又有何用?”
    大聖隻回答了悟淨一句話,“無用的是佛經麽?是念佛的人。”
    一句話,便叫悟淨茅塞頓開。
    俗世中有句話說得好——所謂寶劍贈英雄。
    神兵利器落入凡夫俗子手中,便是有絕世光彩,也終究泯然於世。
    正如這靈山佛經一般,落在這些庸僧的手中是浪費,若叫師父研習之後,融會貫通,那必然是三界之福。
    等祭賽國國主與群臣後妃各自入座之後,法海便開始講經。
    法海所講,並不是拘泥於小乘大乘中的一家,更不是什麽枯燥的經文教典,而是以《心經》為總綱,結合了小乘與大乘兩家教法,再借由自己一路西行之感悟,以通俗易懂的俗語描繪出一副他自身心中之願景。
    太過高深的佛法,連大聖這般悟性都要認真參悟,便是講給了百姓,他們有如何能體悟其中內涵深意?
    講給的百姓的東西,自然是越簡單越好。
    說是講經,倒不如說是法海在講自己對佛法的感悟。
    反而更加引人入勝,叫全城百姓都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舍利子或許也是感應到了“三藏法師”的高深佛法,毫不吝嗇自身的光輝,甚至借著“三藏法師”的佛音,在半空生出多多金蓮,而後綻放出佛耀的,化作瓣瓣花雨,落入眾人體內,化入其中。
    有陳年疾病者,頓時恢複如初;身體無恙者,則更加強健
    講經結束之後,不隻是尋常百姓,便是許多達官貴人、後妃、大臣也被佛法感召,懺悔不斷。
    甚至許多為惡之臣,幹脆跪在陛下身前,將自己以往所幹一應貪贓枉法之事,痛痛快快好一陣交代。
    更有一些藏匿於京城中的惡貫滿盈之輩,直接拔刀自刎,無顏苟活於世。
    站在四麵八方的悟淨看的清楚,這些人中有不少便是昨夜誦經時露出異樣神情的但比起更多心向佛法的良善,惡人還是少之又少。
    雖然隻是初次聽三藏法師講經,但其風采,無疑已經將祭賽國一眾臣民征服。
    甚至許多跟著一同來聽三藏法師講經的後妃,都想要回宮之後,起一間佛室,專供念經祈福。
    “金光二字不好,不是久住之物:金乃流動之物,光乃熌灼之氣。”
    法海於塔頂開口道:“因是塔下壓著兩條罪龍,便將此寺改作伏龍寺,教你永遠常存。”
    “三藏法師”佛口真言,眾人隻管叫好。
    便連那陛下也撫掌稱讚:“金光化伏龍,新名新氣象甚好,甚好。”
    法海飛身而下,落於寺前,揮手之間,門匾上的字跡便改為了:“鎮國伏龍寺”
    “貧僧見過陛下。”
    “不敢受高僧一拜。”這國主連忙側身,伸手虛扶。
    法海還是認真將一個佛禮行完之後,才抬頭對著國主道:“貧僧奉唐王之令,前去西天取經,前番在碧波潭偶得這一顆金光寺丟失之佛寶舍利此行路過貴國,特物歸失主。如今事了,我師徒正要西行,還請陛下簽了這通關文牒。”
    說完之後,便有悟淨將通關文牒取出,呈至陛下麵前。
    “好說,好說。”陛下將文牒收了,道:“還請聖僧入宮中一敘,一來是聖僧師徒遠道而來,寡人尚未來得及招待,已失禮數;二來也是寡人大印具在宮中,並未隨身攜帶況且聖僧講經一日,也該用些齋飯。”
    咕嚕嚕——
    不用說,也知道這是八戒的肚子應聲而響。
    既是如此,法海便也不跟著國主客氣。
    這國主雖然不是明君,但也遠算不上昏君,最多就是個庸君一國朝政,其實全在群臣手中把持,他隻管享受榮華富貴,那些國事一般也不用他操心就是了。
    上一個這般行事的,是車遲國的國主。
    但車遲國的國主純粹是自己想要偷懶,所用之臣,也具是能臣幹將,跟這位被動享福的祭賽國國主,自然有本質上的不同。
    祭賽國的國主,在皇宮麒麟殿招待師徒一眾。
    此前隻見過了三藏法師,如今見他身後四個弟子各具特色詢問了幾位高徒名號來曆之後,對眾人神通本領更是讚不絕口。
    光祿寺早就準備好了齋菜延席,國主請三藏法師坐了上席,大聖與小白龍坐了側首左席,豬八戒沙和尚坐了側首右席,俱是素果、素菜、素茶、素飯。
    國主也坐了一席,本是葷席,但聽經之後回來便吩咐今日持齋。
    國主下首原本還為群臣準備了百十席位,卻沒想到聽了一場經之後,朝中竟有一大半的臣子,當場認罪便是國主先要赦免了他們,他們自己都不能同意,一個個跑到天牢之中,讓刑部尚書將他們關起來。
    而刑部尚書將他們關起來之後,也脫了自己的烏紗帽與朝服,叫少數幾位清正官員,把自己也下了獄。
    而後獄中的眾臣還吩咐獄卒取來紙筆,要交代罪行。
    一時間,上下皆慌。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些朝中的大臣們皆未能幸免。
    若是自下往上,往往很容易就在半中間就被掐斷了。
    可要是反過來,是自上而下,這一條繩子帶出去之後,能起多少牽連,那可就真說不準了。
    大半個朝廷的官員淪陷,剩下官員如何還有心思來赴陛下的宴?
    國主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在招待唐僧師徒用齋完畢,又將通關文牒蓋好大印,還於三藏法師之後,誠心問計:“聖僧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