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佛祖。
    優婆羅陀佛。
    也不怪大聖懷疑他，主要是這一路走來，這位已經坐化圓寂的前任佛祖，也確實搞出了不少事情，在唐僧師徒這裏是存在感非常高的。
    因此大聖一聽是個老僧指點，便下意識想到了這位佛祖。
    “這次應該不是。”八戒一旁，道：“師父說過，優婆羅陀佛早在一千二百多年前便已經圓寂，而這三隻犀牛精是在千年前左右受了老僧指點化形時間對不上。”
    “且慢。”哪吒連忙道：“那避暑大王剛才說他們是年幼時受了指點往前推上個兩百年，豈非正是他們年幼時？”
    “諸位稍候片刻，我去問個明白。”哪吒說先說一聲，而後便又掐著法訣，將心神渡入寶塔之中正要開口問，卻見那三怪已經老實下來，便用混天綾將避暑大王綁了，放出了塔外。
    就當著大家夥兒的麵一同問，也省得自己傳話了。
    眾人見哪吒將避暑大王放出來，也知道他的用意。
    哪吒踹了還在發愣的避暑大王一腳，避暑大王腿窩一軟便跪在了地上，哪吒把火尖槍架在他的脖子上，厲聲道：“再問爾，那老僧究竟是何時點化你們修行？又是什麽時候指點你們到此假扮佛爺，收取供奉的？”
    “想好了再說。”哪吒冷哼一聲：“你說完，我還會再問他們兩個，若是有一句話對不上哼哼，你知道會有什麽下場！”
    哪吒這個天生的煞星，隻是看著一副孩童麵容，可若論起各種狠辣手段來，卻比大聖與二郎神更甚
    避暑大王聽了也不害怕，反正已經開始交代了，多一句少一句對於避暑大王來說，也沒什麽差別他們此番隻是將自己兄弟擒拿，並非是讓三藏法師直接超度，顯然是沒打算要了自己兄弟三人的性命若是老實配合問話，將知道的全都交待了，說不定還能從輕發落。
    至於說會不會連累到那位老僧一來，是那位老僧早就不見了蹤影；二來這會兒也顧不上許多了。
    他準備坦白從寬。
    念及此處，避暑大王便開口道：“我們兄弟剛遇見老僧時，應當是在百歲左右時我等現在已經一千四百多歲了就是一千三百多年前遇見的這位老僧。”
    對於動輒千年壽元的妖怪們來說，百歲確實是年幼時。
    “我等修煉至能夠化形，也用了大約百年時間。”避暑大王不等哪吒問，便非常自覺的回答第二個問題：“老僧又傳授了我三兄弟神通他知道我等愛食酥合香油，便又指點了我等在金平府庇佑一府百姓風調雨順，以此換取香油供奉。”
    “如此說來”法海開口問道：“那老僧隻是指點了你們庇佑百姓？”
    “是。”
    大聖也跟著問了一句：“那假冒佛爺之事是你們自作主張？”
    “啊這”避暑大王很想要將這事兒甩給那老僧，但他被這些人物的目光匯聚，尤其是對上三藏法師那似可直探心靈的目光時，更不敢弄假，便低頭小聲道：“也不算是我等自作主張當年我等修成神通出關時，已經是兩百多年之後了，正是現下千年之前老僧早已不見了蹤影。我等更不知道他的蹤跡，也無處可尋但他當年指點我等的話都還記得，便來到了這金平府”
    “可我等隻是妖精，如何能輕易收到人族的供奉的酥合香油呢？”避暑大王解釋道：“原本隻是想要假扮山神可這天竺佛門香火旺盛，傳著傳著不知道怎樣就怎傳成了諸佛降臨然後我等便來到了這金平府，幹脆假借佛名哄騙了當時的知府，要求他們上每年供奉香油，我們保佑他們五穀豐登一向也相安無事。”
    “一向相安無事？”楊戩一旁說了一句：“金平府的百姓，缺少供奉時，難道不是爾等霍亂天時？”
    “唔這”避暑大王聽了這話，終於知道他們兄弟犯錯犯在了何處，這事兒也賴不掉，確實也是他們幹的。
    那時這金平府天庭不問，靈山不管，豈非正是他們的天下？
    但也正因是在靈山腳下，他們又得過那老僧指點，故而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因此，才有今日活命之機。
    不過也僅限於保住一條性命了，至於要在天牢裏關多久，又受什麽刑那就是二郎真君的事情了。
    三藏法師不禁感歎，自從二郎真君就任司法天神之後，自己也輕鬆了很多，不用似以往一般，抓住個妖精還得思量它們究竟該不該死更不用糾結那些犯了錯，但不至死的妖精，得不到應有且適當的懲戒。
    這些事情，現在全都是二郎真君來頭疼。
    事情的始末基本弄清楚了，雖然不認為避暑大王說的是假話，但哪吒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將避塵大王與避寒大王一同提了出來，並不給他們串供的機會，分別詢問了一番。
    得到了一樣的答桉。
    等哪吒將三妖收入玲瓏寶塔之後，大聖一旁說道：“也就是說，那位指點他們的老僧很有可能就是前任佛祖優婆羅陀佛了。”
    “不論那位老僧是否是優婆羅陀佛，但也從未讓他們在此作亂，隻可惜他們修成神通之後，老僧便沒有了蹤跡，若非如此或許他們這三頭望月靈犀，未嚐不能得個正果。”
    如今的法海早就不認為妖性本惡了，尤其是見過了那萬窟山的小狐狸，以及浪浪山的小豬妖之後，更覺如此。
    所欠缺的不過是正確的教導，如那九靈元聖的七個幹孫子，雖為妖，但行善。
    這事兒，法海也暫時記在心裏，準備上了靈山之後，向佛祖問個明白。
    料想得，即便不是優婆羅陀佛，也是佛門中身居高位的真佛，否則靈山豈能容三隻妖精在金平府假借佛名行事？
    時辰不算太晚，尚且沒過了子時，回家還能趕上吃一碗熱元宵。
    二郎真君等人便紛紛告辭了，哪吒多跑了一趟，先將人送到了灌江口，而後才回了陳塘關。
    至於梅山兄弟與草頭神們，也將青龍山玄英洞的妖精收拾了個差不多，此刻正壓著小妖們往回走。
    在悟淨的協助之下，自然是該抓的一個都沒放過，沒犯事兒的也沒有一個被冤枉。
    小白龍等金平府這邊兒的事情了結之後，吃了一碗元宵便直接去了青龍山，此處小妖們的善後工作，就全是他的活兒了。
    師徒幾人的分工愈發明確。
    師父總攬全局，大師兄降妖除魔；二師兄埋鍋造飯；沙師弟超度亡魂、記錄風土而小白龍，自然就是教化小妖。
    今夜的金平府，原本注定無眠。
    但三聖母臨走的時候，以寶蓮燈安撫了百姓們的心緒，讓他們進入了夢鄉。
    而後，又得神仙入夢，講明了三妖假扮諸佛收取供奉一事，又說金平府往後風雨無礙，隻要依舊政通人和，天時自然無礙。
    因為是二郎神這位名傳三界的真君親自入夢，再加上金平府百姓夜裏又親眼見了那三頭大犀牛在半空顯形的景象，自然再沒有什麽懷疑之處。
    第二日一早，官府便貼出了告示，言說明年上元節依舊，那金燈依舊燃三夜，但不再裝一千五百斤的酥合香油了，燃燈所用的香油，也由官府出錢購買，無需百姓進奉；
    又說永久除去旻天縣燈油大戶之役；
    再有，還要另添上一座廟，喚作降妖廟，廟中有幾殿生祠，有二郎神的、有三聖母的、有哪吒的孝天犬的自然不另設，與梅山兄弟一同配在二郎廟中當然了，三藏師徒的自然也少不了，五眾共用一座殿。
    金平府的大部分百姓們其實對這等變化並沒有什麽切實感受，更多是茶餘飯後多了些談資但對於那二百四十家燈油大戶來說，就完全不一樣了。
    少了這每年的一千五百斤供奉，他們的苦日子顯然就熬到頭了。
    因此，早早便在慈雲寺外等候，要當麵向道謝。
    除卻他們，便是金平府的知府與旻天縣的知縣，也攜大小官員一同前來請見三藏法師但寺門大開之時，他們才從老院主口中得知，三藏師徒早已經離去了。
    至於說是什麽時候走的，他們昨夜睡的死，是一點動靜也沒聽到。
    便是有些不死心的往西去追，一追百裏之外，卻絲毫不見三藏師徒蹤跡，這才作罷。
    他們往西走，當然尋不到三藏師徒，因為這會兒他們師徒已經到了青龍山玄英洞了。
    很顯然，這一路走來，法海已經預見到了留在金平府的麻煩事，這些應酬他倒不是厭煩，但也絕對不喜歡，能避開就盡量躲一躲。
    況且這一山的小妖在此，若不調理好了，他們也不能放心離開。
    這小妖們也都是些尋常的妖精，如山牛精、水牛精、黃牛精之流，並沒有什麽神異之處不過這西洲的牛精也真不少，除卻那青牛精獨角兕大王，在金兜山匯聚了一眾小牛精那些牛精中的精銳，其實具在積雷山牛魔王麾下，可惜火焰山一戰，全軍覆沒。
    靈山。
    回到了大雄寶殿中的佛祖，看著難得來一趟的觀音菩薩，問道：“菩薩怎麽今日來靈山了。”
    “阿彌陀佛。”菩薩坐於蓮台之上，正在佛祖對麵，一手托著玉淨瓶，一手豎在胸前，回道：“本欲轉世人間以曆劫，但放不下那三千化身故而作罷。”
    “菩薩慈悲。”佛祖一向認為，靈山能有今日興旺，跟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脫不了關係。他隻是沒想到，連菩薩都想要轉世為人，去曆劫了。
    雖然在預料之外，但如來佛祖也並非不能理解，畢竟就連他自己都想要去轉世曆劫但眼下，原本應當是他轉世契機的魔界大聖，被玉帝嚇得不敢露麵了。
    以往都是魔界大聖主動現身，到如今魔界裂縫都被封禁，這等變數也未免太大了些。
    菩薩雖然靈山為禁錮枷鎖，但她之大宏願，其實也注定了在這件事情上不能率性而為。
    一旦她以真靈轉世為人，那麽如今行走於三界的三千菩薩化身，將會全部消散。
    而若隻是以化身轉世，則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為人一遭的效果。
    這是一個選擇題，是選自己，還是選眾生。
    菩薩並沒有什麽糾結之處，毫不意外的選擇了後者。
    但即便是菩薩，做出這樣的選擇之後，心境也難免會生出些波瀾，此來靈山一來是跟佛祖論道靜心；二來，也是三藏一行人將到靈山，她無論如何也要來做個見證。
    菩薩與三藏師徒的感情，總歸是不一般的。
    以往他們師徒遇上了什麽難事，那猴頭總是一個跟頭翻去他的南海，尋求幫助可似乎自從二郎真君接掌司法天神之後，便來的少了些。
    上次見麵，還是在滅法國外。
    但與以往不同，這一次是菩薩專門等候他們師徒前來。
    “三藏師徒已經走過了金平府，如今正在玄英洞調教那些小牛精。”如來佛祖也不吝嗇與跟菩薩交流一下關於三藏師徒的近況，便主動開口說道：“這等場景，菩薩當年在去大唐點化他時，可曾想到？”
    “未曾。”菩薩長歎一聲：“自他從五指山下救出悟空之後，往後的事情，便都不在貧僧的預料之內了否則，貧僧從馬遂道友處借來的金箍兒，也不會至今都沒有送出去。”
    “甚至在他一把火燒了我那觀音禪院，又在那黑風洞中設計群妖，將一眾妖王盡數超度之時貧僧都想要把那緊箍套在他的頭上。”
    此刻大雄寶殿之中，隻有佛祖與菩薩兩個人，說話便也隨意了一些。
    一旁佛祖也跟著說道：“其實當年靈吉菩薩來告狀的時候，吾也甚是吃驚”
    “阿彌陀佛。”菩薩歎了一聲佛號，靈吉菩薩的事情，她當然知道若非靈吉菩薩當時並沒有出手，如今究竟是個怎樣的情況，還當真不一定。
    別說是靈吉菩薩，即便是菩薩自己又如何？
    當年在高老莊的時候，若是自己要護著天蓬那蠻僧可會善罷甘休？
    自然是不會的，當時他們師徒兩個甚至都做好準備，再跟天庭鬥上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