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若是殿下食言,貧僧會很為難;父皇,三藏法師讓我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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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弟不必多禮,且先入寺中說話,稍後朕帶你去慈恩寺。”
    這是昨天就說過的話,李世民要請三藏法師擔任慈恩寺的主持方丈。
    可洪福寺眾僧還不知道此事,因此這會兒忽聽了陛下之言,一時還有些弄不清楚究竟何意。
    慈恩寺也才新建成,眾僧都是去觀瞧過的,若隻說其規模,便說是長安第一寺也毫不誇張甚至有很多掛單的僧人,已經準備等慈恩寺開寺之後就轉過去,前段時日還在到處跑關係。
    可後來聽聞這慈恩寺是太子殿下在管,旁人根本插不進手去即便是太子殿下閑暇裏經常召見的兩個老師傅,都沒能得到許諾,別的僧人就更不用多提了。
    李世民揮手,先讓侍衛都留在寺外,而後又讓眾僧散了,才讓三藏帶他去禪房。
    大聖等人見了,知道這位大唐天子是有話要跟自家師父說,大聖便主動提出要同幾個師弟好好在長安城裏逛逛,得了師父的應允之後,師兄弟四個便一同出了寺。
    起初還在一處,而後因為各自興趣不同,便漸漸分散而行。
    入寺才走兩步,法海便看到李世民帶來那人,腳步頗有不便,雖然極其克製,但跛足之相亦十分明顯。
    法海心中有了一個猜測,但並沒有多言。
    直到進入禪房之中——
    “賢弟或許不認得,這是朕那不爭氣的大兒子。”
    此刻房中隻有他們三人,李世民自然不做隱瞞,直接開門見山,向三藏法師道出了李承乾的身份。
    “原來是大殿下。”法海之前心中雖有些猜想,但始終不能真正確認,如今聽到李世民親口言說,自然就不再疑惑。
    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在他所知的曆史中,在這個這個時間點不論是李世民、還是長孫皇後,亦或是這位前太子大殿下李承乾,都是已經亡故了的。
    如今卻都還好端端活著
    那麽究竟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是勾魂使者?
    還是閻王?
    亦或是生死簿?
    不過這些事情,法海也並不會太過糾結,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況且,也並非沒有陽壽未盡,便身先死的例子。
    “貧僧離開長安時,大殿下還廣有賢名卻不知為何遭此劇變,成了如今這般境地?”法海也不客氣,這話是直接向著李承乾詢問的。
    李世民將李承乾帶到三藏法師這裏,本就是擔憂他的精神狀況,希望借由佛法,能夠讓他平複心緒,恢複正常。
    至於三藏法師用什麽方式,李世民相信禦弟的手段。
    李承乾的精神狀態並不算好,也是少年時被父母寄予的期望太大,導致他一直生活在一種“高壓”之中或許他當真有才幹,但對於一個少年人來說,恐怕反而適得其反。
    法海對於李承乾的生平略知一二,不過現在看來他似乎還沒有走到造反叛亂這一步。
    李承乾直接坐在床上,似乎一切都不在意的樣子,聽了三藏法師的詢問,也隻是敷衍兩句:“法師不妨問我父皇。”
    法海聽了這話,心說;看來是叛逆期持續時間較長,到現在都沒過去。
    一旁的李世民見李承乾這般作為,心生怒意,但多也是恨其不爭。
    法海看的清楚,李世民越是這般,李承乾反而麵露笑意,似乎覺著自己把父皇氣到了,是一件非常值得得意的事情。
    同樣,這也會讓李世民越發生怒,從而陷入循環疊加之中。
    在李世民即將到達臨界值,且將一隻巴掌就要揮舞起來的時候,法海及時阻攔:“皇兄,不知可否讓小僧與大殿下私下相談幾句?”
    “唉——”
    李世民見有了台階,也不客氣,直接就順著下來,還向著三藏法師拜托了一句:“那就有勞賢弟多多費心了”
    說罷之後,李世民狠狠瞪了李承乾一眼,怒聲道:“已是而立之人,尚且如此不知輕重三藏法師乃是朕之禦弟,當世高僧,你且不可怠慢,可明白?”
    李承乾反頂一句:“我若知道輕重,早年就該應了七叔等人之請,再去玄武門外設立一驃人馬”
    “你這逆子簡直不可理喻哼!”
    李世民甩了一下衣袖,拉開房門,跨步而出,回頭又見三藏法師一揮手,那禪房的門便關上了,
    就隻好一個人站在院子裏生悶氣,越想越氣若不是看在三藏的麵子上,非要讓這逆子感受一下老父親的認真疼愛。
    卻等房門關上之後,李承乾卻下了榻,向著三藏法師認真行了一禮,道一聲:“小侄承乾,見過皇叔。”
    “阿彌陀佛。”法海卻先受了這一禮,而後念了一聲佛號還禮之後,才道:“殿下切勿多禮,還是坐下說話吧。”
    李承乾也不矯情,讓他坐下,便坐下了還自己給自己添了一杯茶。
    看他在李世民離開之後情緒反差這般之大,法海自然不難察覺症候所在。
    家事一向最難斷,尤其是還是天家的事不過這麻煩已經找上了門,自己又還是大唐天子結義兄弟,這件事他自然也不會推辭。
    雖然事情麻煩了些,但也並非沒有解決之道,無非就是手段上的差異。
    “當年送別法師時的場景,如今還依然曆曆在目隻是三藏法師似乎並不記得小侄了。”
    法海笑著回應道:“或許是時間久隔十四年時光讓殿下褪去青澀,當年又隻是匆匆一瞥,故而一時不能相認吧。”
    “十四年時光如白駒過隙,一閃而逝到如今物是人非,令人感歎。”李承乾摩挲著手中的茶杯,眼睛卻望向了房門之外,“自我太子之位被廢以來父皇認為我心裏戾氣,有不甘故而帶我來,讓法師化解。”
    “殿下認為自己沒有?”
    “或許有吧,但那又如何呢?”李承乾聲音清冷,看似麵無表情,“我卻隻覺卸下了身上的擔子,一時解脫”
    可法海從李承乾的眼中看出他說這話時的笑意,隻是這笑意之中,依舊潛藏著些慍意。
    “或許伱在怪你的父王,既然要廢了你的太子之位,為什麽不幹脆徹底一些,幹脆把你貶為庶人,放出宮去還殿下一個真正的自由,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李承乾聽了眉頭微微一挑,身形也不自覺的坐正了些,他好奇的看向了三藏法師,詢問道:“法師認為此言我父皇他能信麽?”
    “多半是不信的。”
    “便是讓法師來說,我爹也不信?”
    “阿彌陀佛。”法海也十分認真的看向了李承乾,道一聲:“殿下須知出家人不打誑語,這話若是由貧僧告知陛下,且陛下還信了那麽,往後的日子裏,殿下身上就有又加上貧僧的一層枷鎖了。”
    “這是為何?”李承乾下意識問了一句。
    “若是殿下食言,貧僧會很為難所以,隻好作為監督,讓殿下言行合一,不至於行差踏錯。”
    李承乾聽了這話,險些沒把手中的茶杯扔出去,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三藏法師:“法師果真高僧,與我尋常見過的那些僧人大不相同!”
    “阿彌陀佛。”法海謙虛一聲:“高僧與否,貧僧不敢自稱隻是走的路遠了,見的事情多了,多了一些旁人未有的感悟而已。”
    “說了許久,不知法師欲要如何開導我?”
    “且不論殿下症結之深淺,貧僧以為根源還是在那一座宮牆之內。至於開導化解之事若是殿下自己不願敞開心扉,隻憑貧僧也不過是些無用功。”法海對李承乾說道:“不過若是殿下有閑心,貧僧這幾日身邊缺一個整理經卷的沙彌,不妨換一座牢籠,且感受一番有何不同。”
    “法師就不怕我就此跑了麽?”
    “殿下可以試試。”
    “好。”李承乾應了一聲,“我去稟了父皇,且看他有何話說。”
    李承乾還是先起身,向三藏法師認真行了一禮,他雖然叛逆了些,但自幼是受了母親的教導,這些禮節極其規矩,除了跛足之外,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隻是
    法海透過大開的房門,望向李承乾一瘸一拐走到李世民麵前,隻是隨意行了一個禮,甚至連手都沒舉起來時,略彎下的身子已經直了起來,絲毫不見恭敬。
    李世民雖然惱火,但似乎也習慣了他這幅樣子,隻是忍不住往後瞥了一眼,似乎在向三藏法師詢問:這怎麽也不見個成效呢?
    “父皇,三藏法師讓我跟著他出家當和尚。”
    李世民:`Д!!
    法海:
    但很快,李世民就平複了下來,似乎在認真考慮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正在李承乾感覺不妙的時候,便見自家老爹非常艱難的做出了這個決定,咬牙道:“好,朕親自給你剃度!”
    李承乾:╯°Д°╯︵┻━┻
    法海:
    最終。
    即便是三藏法師開口解釋,李承乾依舊還是沒有逃過被剃度的命運。對此,李世民隻留給了李承乾一句話:“君無戲言,這是你在六歲時,朕便教給你的道理。”
    李承乾對此也不在意,反而是摸了摸的光頭,笑道:“果然這煩惱絲一去,一身的輕鬆愜意陛下膝下兒女眾多,也不差我這個不孝子,如今既然剃度,便就此在洪福寺出家,還請陛下賜個法號,了斷小僧紅塵俗世。”
    嘭!
    李世民終於忍不住一腳將他踹翻在地,道一聲:“八日之後,給朕滾回大明宮。”
    然後就走了。
    李承乾躺在地上也不起來,向著三藏法師說了一句:“皇叔可看到了我這位父皇絕對算得上是古往今來,天下少有的雄主,對百姓更是開明仁厚的君王可唯獨,算不上一個好爹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問過我想要什麽,隻會在意他想要讓我做什麽,且我有沒有做到。”
    “據貧僧所知,殿下年少時一向聰慧。”
    “聰慧麽?或許吧”李承乾仰望天空,“皇叔為什麽不認為,我全都是被逼的呢?”
    “才能或許是逼迫不出來的。沒有就是沒有,甚至不會因為努力付出就有回報,更別說被逼迫了殿下以為如何?”
    李承乾雖然覺著這話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聽起來卻似乎極有道理。
    當年高祖皇帝病逝,居喪期間,李世民下詔令太子監國權知軍國大事,而李承乾則被當時朝中大臣留下“頗識大體”“頗能聽斷”的八字評價,能夠得到這些唐初重臣們的認可,亦可見其才幹。
    而後李世民每每外出巡幸時,也都是由太子留京監國。
    而這一切變化的轉折之處,恐怕正是在於這位前太子跛足之後——
    李世民憤憤不平的回到宮中。
    長孫皇後見了覺著有些奇怪,便問道:“陛下不是去見三藏法師了麽?怎麽這就回來了?可已經引著三藏法師去了慈恩寺?難道是出了什麽岔子?”
    李世民這才反應過來,正事兒還沒做,便被那逆子氣回來了。
    可他在皇後麵前要麵子,再加上皇後也並不知道他領著廢太子去見了三藏法師,這會兒也沒辦法說自己因一時脾性發作,把李承乾的頭發給剃了
    便支支吾吾言語了兩句,想要糊弄過去。
    長孫皇後心細如發,且善解人意,自不難察覺陛下刻意隱瞞,她本不想多問,但忽見桌子上的墨寶,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陛下,這不是你為三藏法師歸來,寫了一夜的序文賀禮麽怎又拿回來了?”
    李世民沉聲道:“朕書法尋常,文字不便獻醜且等召了褚卿謄寫,再給禦弟送去。”
    “陛下若是不便說,臣妾便不問了”
    若用個別的理由,長孫皇後就信了,你說你書法不便獻醜嗬,你可沒少在本宮麵前顯擺你的作品。不過若說褚遂良的字,確實是大唐一絕,尤其是在歐陽詢病逝之後,當世無人能出其右。
    見李世民神情算不上好,長孫皇後也無奈輕歎一聲,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輕柔幾下,道:“可若不是什麽要緊的國家大事,臣妾還是希望陛下有個傾述之處。”
    李世民稍一猶豫,終究是沒忍住,將他把李承乾帶去洪福寺見三藏法師的事情說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