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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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宜寧聽了賀家二小姐的話沒有應聲。

    程琅肯定不會娶趙明珠的,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程琅似乎最後娶的是一位高門嫡女。究竟是誰她記不太清楚了,但人家是正經的高門第出生,傲氣也是真的傲氣,但身份地位和才華都擔得上這份傲氣。

    賀家二小姐正在和她說話,那邊魏老太太叫人來傳她。

    她與明珠正在屋內說話,見到宜寧過來了,魏老太太拉她在自己身邊,笑著跟她說:“……咱們府裏怕是快有喜事了。”

    明珠回過頭看到宜寧,宜寧日常穿著素淨得很,但是那手上戴的和田玉,青織金的緞子都是千金之數。英國公府裏貴重地養著,膚色越發的晶瑩無暇,雖然毫不盛氣淩人,但周身卻是有種氣度的。

    趙明珠又想到那日看到羅宜寧和程琅說話,想到她把程琅留在屋內與庭哥兒授課,想到這幾日受到的她的屈辱。臉上的笑容略微揚起,卻又嗔道:“您說這個做什麽!”

    宜寧其實一直不想跟趙明珠計較,因為沒有必要。她是親生,趙明珠是寄養,跟她計較才是丟了身份。反正趙明珠與程琅不關她的事,打的也不是她的臉。她問道:“您說的是什麽喜事?”

    程琅這時候正好跨門而入,他愛穿月白的衣袍,清風霽月般的秀雅。別人襯不起這個顏色,但他穿起來卻越發的顯得俊秀,又用了銀發冠,看著便叫人眼前一亮。他淡笑著走過來說:“聽宋媽媽說您找我,您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程琅母親是庶出,正好英國公府子嗣單薄,陸嘉學便讓程琅也拜了老英國公為外祖父,這是正經地寫了族譜的。而趙明珠認陸嘉學為義父卻是魏老太太為她求的,實則算起來名義並不大,陸嘉學除了逢年過節的給她送點東西,別的倒也沒有什麽。

    宜寧自上次之後便少有見到程琅,畢竟他朝中的事也忙。有一次宜寧看到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庭哥兒的書房裏,伸著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係在小籃子上的草蜻蜓。庭哥兒看了就跟他說:“這是我姐姐為我折的,好看吧?你要是喜歡,我讓她也為你折一個?”

    “明珠?”程琅問他。

    庭哥兒搖頭:“明珠是明珠姐姐,姐姐就是姐姐。”

    程琅聽了就笑笑搖頭:“不必了……”任做得再好,也不是那個人做的,沒有什麽意思。

    但從此他待宜寧卻不一樣了些。真是覺得她跟那人有幾分像了,便有禮了些,不會再做那些輕佻的舉動了,這是尊重她。但不想利用宜寧之後,他自然更沒有心思去親近一個小姑娘了,因此對她冷淡了不少。

    程琅也看到宜寧坐在魏老太太旁邊,喊了她一聲宜寧表妹。宜寧覺得他今天態度好,終於是笑眯眯地應了他。

    趙明珠卻覺得他對宜寧的態度冷淡,就說:“程琅哥哥,上次你說碧螺軒的脂粉好,送了我一盒。怎麽不見送宜寧妹妹,這可是厚此薄彼了。你可不許這麽偏心的,怎麽也要送宜寧妹妹才是。”

    程琅聽了心裏有些嘲諷,他知道趙明珠是什麽意思。不過趙明珠不知道的是,魏淩對這個女兒實在是疼愛,什麽珍品都往她房裏放,用的脂粉香膏都是頭先宮裏賞賜的貢品,當然恐怕宜寧自己也不清楚。他跟宜寧說:“若是宜寧妹妹想要,我隔日便給你送來。”

    “我倒也不介意,既然送了明珠姐姐,那就是明珠姐姐有福氣。”宜寧的確也不知道平時自己用的究竟是什麽,隻知道好用就行了。

    魏老太太越瞧程琅越滿意,聽到他們說的話更覺得程琅是有意於明珠的,笑道:“明珠啊,你先和你宜寧妹妹去次間裏吧。”

    這是要清場了吧。

    宜寧漫不經心地想到,反正她知道這事成不了,也就懶懶的。加上她又在小日子裏,身體疲懶得很,讓丫頭扶去次間裏休息。趙明珠進來之後就跟她的丫頭素喜低聲說話。青渠為宜寧捧了藥進來,低聲跟她說:“好不容易讓我給您調養得好些了……您卻覺得無事了,躲懶不吃藥。這下又難受了吧?”

    宜寧原來是有痛經的毛病的,青渠調養了許久才好些。

    青渠跟宜寧說話一向不見得非常尊重,珍珠等人都習慣了。但趙明珠聽到卻側目,她發現宜寧帶回來的這個丫頭長得高大,的確很不同尋常。宜寧喝了藥之後遞到她手上,皺眉說:“怎麽沒得梅子吃……”藥苦的很,吃梅子去味的。

    青渠眉毛一挑說:“梅子會壞了我的藥性,不能吃。”

    要是這種丫頭在她那裏,早就被打出去了!趙明珠暗想著,卻看宜寧隻是抿嘴,對著這個丫頭她似乎有些平常沒有的嬌氣:“那好吧,不能吃梅子,我喝水總可以吧!”

    青渠這才點頭應了:“可以。”接過了她的藥碗,就著藥碗給她倒了熱水,再遞給她。

    宜寧一陣無言,還是喝了下去。誰讓青渠在她房裏有威信呢,上次玳瑁犯了心口痛,讓她幾服藥給壓下去了。如今玳瑁簡直就為她是瞻。她房裏的丫頭都說:“青渠姑娘說的都對,她是有本事的,您該聽她的。”

    趙明珠就不再宜寧和她的丫頭了。她心裏也是有些緊張的,畢竟這是自己的終身大事。

    東暖閣裏,魏老太太讓丫頭給程琅添了茶。開口說了:“……琅哥兒,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了,你與明珠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我也看得出,你對她十分的好。她自小在我身邊長大,讓我慣得嬌了些,但心性卻是好的。你少年有成,我是有意讓你娶了明珠的。這事本早該說定了的,如今卻才找你來說,是我這老婆子思量了許久的。你若是娶了明珠,我給她添的嫁妝絕對也不少。”

    “明珠雖然不是正經的英國公府小姐,但卻可以從英國公府出嫁,一樣的待遇。你如今已經是弱冠了,成了家也安心些。我也不要你出什麽,當然給明珠的排場也不能太小了,我也想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

    程琅越聽笑容就越深,心裏越發的嘲諷。魏老太太也把趙明珠看得太高了,她當個寶的東西,就覺得人人都要當寶嗎?還要排場?

    程琅緩緩地放下茶杯,淡淡地道:“外祖母,既然您自己都說了,明珠不是英國公府正經的小姐,那我為什麽要娶她?我雖然沒有爵位在身,卻也是程家的嫡子,正五品的吏部郎中。何必委屈自己娶了個假小姐?”

    魏老太太聽到程琅的話,她根本沒料到程琅會不同意,臉色立刻就變了。她問:“你說……你不願意娶明珠?”她一直以為程琅也是喜歡趙明珠的。

    “她有什麽值得我娶的?”事到如今,程琅如今也不怕得罪了魏老太太,反正他是肯定不會娶趙明珠的。他慢慢地說,“除了仗著您驕縱跋扈,她可有什麽出眾之處?論才學她胸無墨水,論為人她心胸狹隘,論交際她更是要別人捧著她說話才行。您喜歡她這些,覺得她這是率真,別人可不這麽覺得。她要嫁也該回趙家去嫁了身份匹配的人,放在英國公府裏當成小姐,實在是您抬舉了。”

    魏老太太以前從不覺得程琅口才是極好的。被這麽一堵,她臉色鐵青,說是惱怒倒也不全是,但就是堵著一口氣不舒服。他竟然就這麽當麵拂了自己!他竟然根本不喜歡明珠。

    “便是我真要娶,也該娶舅舅的生女宜寧才是。”程琅站了起來,語氣恭敬有禮,“今日是得罪了,以後外祖母還是不要亂點鴛鴦譜的好。”

    說罷就告退離開,魏老太太又氣又僵,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但聽到程琅最後離開的那句話,想想倒也是有道理的。他要是想娶,怎麽就不能娶宜寧了?為什麽偏偏要娶趙明珠。

    宋媽媽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拿了茶壺給她倒水:“老太太……您別氣壞身子了。表少爺不願意,倒也怪不得他。”

    魏老太太沉默了,她在思考程琅說的那些話。

    趙明珠是看到程琅從東暖閣裏出來的,程琅還是以往那樣,眉眼溫潤。趙明珠提著裙子跑了出去,急忙叫住他“程琅表哥!”程琅回過頭看到她,微微一笑道:“明珠表妹有事?”

    趙明珠又不知道說什麽,半天沒張口,隻能讓程琅先走了。等她臉色微紅地回了東暖閣,看到魏老太太靠著迎枕怔怔地不說話,她走了上去:“外祖母,您這是怎麽了?”

    魏老太太回過頭看著她,趙明珠還什麽都不知道,她甚至還笑著。魏老太太心裏突然鈍鈍地痛,跟她說:“你程琅表哥……拒絕了這門親事。”隨後她又很快安慰道,“你不要難受,以後祖母再幫你找好的,比你程琅表哥還要好的。”她絕口不提程琅說過的話。

    趙明珠似乎不可思議般地睜大眼,半晌跌坐在椅子上,渾身都發冷。她混亂地想起程琅剛才的笑容,想起他曾對自己的那些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她一直覺得,程琅對她還是有幾分情誼的……原來,在他看來,她和那些女子沒有什麽分別!也不過是他閑暇的時候,逗樂子解悶的東西而已。

    程琅對她根本就是不屑的,他不願意娶她。什麽對她好,都是他的逢場作戲罷了!

    趙明珠半天說不出話來,緊咬著嘴唇有些顫抖。從小養到大的驕傲讓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眼淚卻漸漸溢了出來。

    屋子裏一時無人說話,沉寂的暮色快要降臨了,熱鬧的詩會也散了。

    傅老太太的馬車終於進了英國公府,半刻鍾的功夫到了靜安居門口。

    聽聞傅老太太來拜訪,魏老太太收拾了精神迎接她,讓趙明珠先進了內室,一會兒再說。

    傅老太太年紀比魏老太太大,但她精神矍鑠,走起路來健步如飛。進了魏老太太的房間之後就拉著她說話,魏老太太許久不見老友了,聊了一會兒心裏的不舒服倒淡了些,也放鬆多了,叫丫頭端了些桃片糕上來給她吃,問道:“今兒的怎麽有空打我這兒來,你們家如今不是忙得很嗎?”

    傅老太太笑著說:“我也是受人所托才來的。你們家的姑娘眼瞧著要大了,我這是幫人家來提親的。”

    魏老太太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來提親的?”

    趙明珠和程琅的親事剛吹了,這怎麽就來了個提親的。

    *

    宜寧是覺得身子實在不舒服了,才回了東園去。這會兒正縮在被褥裏,抱著手爐昏昏沉沉地睡著。耳邊隻聽到珍珠煮茶的水沸聲。一會兒鬆枝扶她起來,給她用了碗紅糖煮荷包蛋。紅糖擱在小火上慢慢煎化了,加水打荷包蛋,再放一勺醪糟就清香四溢。宜寧咬了口蛋覺得滿嘴都香,果然還是鬆枝煮的荷包蛋最好。

    她這正吃著,珍珠走進來,有些猶豫地跟她說:“小姐,靜安居那邊……”

    宜寧喝了口湯,依舊是懶懶地:“靜安居那邊怎麽了?”她隻以為在說趙明珠的事,因此沒什麽意外。

    珍珠就俯下身在她耳邊說:“……忠勤伯夫人,請了傅老太太來說親。是想為沈玉公子求娶您。”

    宜寧手中的湯勺一頓。

    她霍地坐起來,順便碗也遞給了旁邊的鬆枝。

    “沈玉想求娶我?”宜寧有些驚訝,“父親可知道了?”

    珍珠點頭:“老太太立刻找了國公爺過去,現下恐怕正在說話呢。”她又是猶豫,“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她身子不舒服,過去看什麽。宜寧又怏怏地擺了擺手,重新靠了回去。

    她望著屋子裏插的臘梅,一朵朵跟黃玉雕般含苞待放,清香幽幽。

    她想起了前世的親事。

    家中的姊妹多,想要出人頭地得了老祖宗的賞識,嫁個好人家不容易。多虧她乖巧又侍奉老祖宗,她才肯高看自己幾分,陸嘉學這樁親事便是這麽來的。陸嘉學相看她的時候,也是聽了媒人的話覺得她又端莊又賢惠,就這麽同意了。

    那時候她雖然嫁的是個不起眼的庶子,但是她很喜歡陸嘉學。嫁過去之後裝賢惠沒多久,他漸漸發現自己並沒有這麽賢惠,慣是懶得很,甚至還有些倔強。每每都是他驚訝地挑眉,然後笑著跟她吵。她吵不過他,最後還要他來哄。

    隻是這個人後來,變成了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了而已。而這個如今權傾天下的人,前不久甚至差點掐死她——

    宜寧閉了閉眼睛,還是不要想了。

    她不是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了,甚至恨意都被這幾十年給磨滅了。

    頭先還沒有考慮過這件事,現在她的確也長大了。這一世……若是再要嫁人。她隻希望沒有算計,也沒有偽裝。你就你我就是我,和和美美平平淡淡的。隻是她身在英國公府,三哥又是羅慎遠,就是她再怎麽不願意,也早已經處於日後風暴的中心了。

    她對沈玉沒有感覺,這個人的確在世家子弟中不算出眾。既然魏淩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便不會讓她嫁給沈玉的。宜寧對此還是有信心的。

    她深吸了口氣,左不過還有個兩三年。她對於嫁人其實已經沒什麽熱情了,且看著吧。

    宜寧猜得不錯,魏淩聽說傅老太太過來了,就黑著臉去了靜安居。

    魏老太太是有意考慮一下,畢竟都是常來往的簪纓世家,知根知底的,人家沈玉的確也是個俊俏少年。但魏淩卻直接拒絕了:“……我女孩兒還小,恐怕要等兩年再說。勞煩老太太回去傳個話。”沒有正式下聘書,推拒也就推拒了。

    傅老太太自然聽得出魏淩的推辭,她本來還著重誇了沈玉的外貌和地位的。但是人家英國公根本不把這些在眼裏,他就這麽一個親生的女兒,什麽沈玉李玉的,都要能入得他的眼再說。

    傅老太太倒也不意外,本來她就做好了魏淩不會答應的打算。魏老太太見天色已晚,便叫宋媽媽去給傅老太太收拾一間屋子住下。

    傅老太太離開之後,魏老太太跟魏淩說:“……頭先明珠就跟我提過沈玉,說他與宜寧曾見過。”

    魏淩聽到趙明珠提過沈玉,表情就是一冷:“母親,你可還記得我說過趙明珠的話。”要是趙明珠敢再動手腳,便要把她趕出英國公府。

    魏老太太擺擺手:“她倒也沒說什麽,你別怪她了!既然你覺得不可便算了,我又不會逼著你把宜寧嫁了。再怎麽說宜寧也是我親孫女,我自然希望她嫁得好……倒是今日,我與程琅提了他跟明珠的事,他拒絕了。明珠那孩子正是傷心的時候……”

    女孩子家再怎麽開朗愛笑,在這種事上也是臉皮薄的。

    魏淩自然不覺得趙明珠配得上程琅,程琅真要是答應了他才覺得奇怪。看老太太的樣子他也沒有勸,隻是說:“以後宜寧的親事,必要我答應了才行,您別輕易決定了。”

    魏老太太聽了就笑:“我知道!我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人……”魏老太太說到這裏聲音一輕,她的麵容有些蒼老,喃喃地說,“宜寧不怎麽親近我,我也想對她好些的。”

    魏淩看到母親這般,也不好說話了。兩母子這麽沉默了一會兒,魏淩才告退離開,去了宜寧那裏。

    魏老太太靠著小幾出了會子的神,宋媽媽已經安置好傅老太太,進來時看到桌上鬆油燈的光暗了。她取下燈罩挑了燈花,火苗才重新亮起來。

    宋媽媽就跟魏老太太說:“您要是真的擔心明珠小姐,不如湊個巧。看看忠勤伯家是不是對明珠小姐也有意……這樣兩家既不傷了和氣,還能結一門親事。明珠小姐有了正經的身份,您也就不用為她操心了。”

    魏老太太搖了搖頭:“一則忠勤伯家向來看著門第,怕是不會同意。二則就這麽倉促地決定了,對明珠也不好。”

    宋媽媽聽了就笑笑,不再提這事,扶老太太去洗漱了。

    趙明珠站在門外,她披著雪狐皮滾邊的鬥篷,刺骨的夜風吹著她的臉。她袖下的手緊握著,她剛被程琅拒親,後腳就有人給羅宜寧提親?宋媽媽這又是什麽意思,羅宜寧不要的就塞給她嗎?還說什麽忠勤伯家看重門第不會同意……

    原來忠勤伯夫人跟她說話不也是捧著的?如今有了個羅宜寧,便都當她是個落魄的了?

    趙明珠隻是站著,忍不住就淚流滿麵。原來都寵著她的人呢?怎麽現在都沒有了。原來他們都是寵著她的……

    還是素喜去挽了她的手:“明珠小姐,回去吧。”她哄她說,“明兒早上起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您睡一覺,把這些都忘了……”

    趙明珠畢竟也是個小姑娘,回頭就抱住素喜哭。素喜給她擦眼淚,好一會兒哄才讓她止住了哭,回了房山去。

    廡廊外頭正下著漫天的大雪。

    宜寧教庭哥兒識數的時候魏淩來找她,知道魏淩必是為了沈玉來的,宜寧親自給他倒茶。魏淩捧著水汽氤氳的杯子,外麵的大雪顯得屋內格外的安靜,魏淩看她認真地看著自己,仿佛等他說什麽。他就說:“爹爹幫你推了沈玉。”

    “他已經虛歲十七了,未曾謀得個職位。雖是嫡長子,實則是被養廢了的。”魏淩繼續說,“我在他這麽大的時候,已經跟著你祖父去過戰場,殺了敵軍十三人……回來之後先皇獎了我三匹大宛駒。”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你要找也要比照著爹爹這樣的來,不可找那等沒出息的。”

    魏淩還是記得傅平說過的那句話的。“指不定你女孩兒喜歡呢?”但是宜寧可不能喜歡沈玉這樣的,就是喜歡程琅都行。程琅雖然風流,但是才華卓絕遠非沈玉能比。

    宜寧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她覺得魏淩非常的好玩。邊笑邊點頭說好,然後給他加茶。

    魏淩這才放心了,喝了茶囑咐女孩兒早些休息。回了自己的院子裏去。

    宜寧收了茶具,讓丫頭記得把魏淩留下的鬥篷烘幹了,明早給他送過去,這才終於睡下了。

    *

    第二天,傅老太太去了忠勤伯府,把魏淩的話告訴了忠勤伯夫人。

    忠勤伯夫人聽了有些不太高興:“……英國公可是嫌棄我們家比不上他們家了!”

    忠勤伯夫人原聽到兒子喜歡宜寧,還有些高興的。隻要與英國公府結了親,還怕兒子日後在軍中謀不到好差事嗎。誰知道人家拒絕了。

    她兒子是嫡長子,宜寧是從外麵抱回來的。雖然家世差了一些,但可比她名正言順多了。英國公還想給她女兒找個什麽皇子太子的不成?她兒子再不濟,也是有大把姑娘搶著要嫁的!沒得讓他這般嫌棄的。

    她找了沈玉過來,告訴他:“這門親事就這麽算了,母親再給你找好的,莫要再看著宜寧了。”

    沈玉有些消沉,卻抿著唇不答應。他想到宜寧喊他的聲音,癢酥酥的如動物咬了他一口。便覺得別的人都不如她好。

    “我……我不想娶別人。”沈玉喃喃說,“您不要管我了,我總要見見她再說!我求她同意就是了。”

    忠勤伯夫人覺得兒子執拗起來也很固執。歎了口氣不再說他了。

    沈玉想見宜寧,宜寧卻要避著他不見。就這麽一個月都過去了,春也開了,宜寧院子裏的丫頭婆子都開始減衣裳了,她卻很少出東園。東園又是魏淩所在之處,重重護衛守著,沈玉就連一道儀門都進不去。

    一來二去的,春闈就近了。

    宜寧收到了三哥的回信,他回信一貫簡潔:“母親得男,安好勿念。”

    宜寧想到自己給他寫了好幾大頁,他就回了八個字,有點不舒服。扔在一邊不回他了。倒是林海如的信從保定寄過來了,林海如可是洋洋灑灑寫了幾大篇的:“宜寧,我不識字,是瑞香代寫的。”所以不費她的功夫,能寫多少寫多少。

    林海如說宜寧的弟弟出生之後,軒哥兒病了,有人就跟喬姨娘說,要以母親血肉為藥引才能好……後來喬姨娘的手臂上留了疤,不能看了。但軒哥兒也不見好,喬姨娘急得日夜跪佛堂,精神都恍惚了,最後甚至說出:“是他騙我的,是羅慎遠!這個黑心肝的東西……”

    羅成章聽了就說喬姨娘這是犯了癲狂,把她搬去了鹿鳴堂,不要羅宜憐去看她。

    喬姨娘的事說一段,林海如又說宜寧的弟弟:“又白又胖的,長了一顆乳牙,什麽都想咬。”

    她還說起羅慎遠的親事來:“……孫大人的嫡女對他有意,你三哥又是個悶嘴葫蘆,喜不喜歡都不會說。羅成章想為你三哥定下來,不知道他的意思,隻等著春闈之後再說了。”宜寧看到這裏才讀落款,竟然已經是大年初發出來的信了。

    她把信放下了,瞧著書房外麵的槐樹都抽芽了。

    春闈就是大後天,他就要進場了。

    算了,還是給他寫封回信吧……宜寧還是拿了信紙鋪好,給羅慎遠寫信,想給他鼓舞一番。

    這封信收到的回信更簡潔了:“安好,無事。”宜寧看了就笑,扔到一邊終於不回他了。可能是因為她一直不回,羅慎遠又給她回了一封:“不必擔心,不會落榜。近日可好?”宜寧也沒有回他。

    二月末的時候魏老太太的杏花開得特別好,世家的姑娘們聚在一起賞花。沈嘉柔因著她哥哥的事不怎麽待見羅宜寧,招呼都不打,背對著她跟趙明珠說話,要摘了杏花做花蜜:“以往都是做的桂花蜜,吃也吃夠了,不如試試這新奇的。”

    賀家二姑娘就捏著帕子說:“她倒不怕吃了不好……”二姑娘厚道,提醒沈嘉柔,“仔細吃了它傷胃。”

    沈嘉柔卻不理她,賀家二姑娘自討沒趣。宜寧見了搖頭笑道:“你多喝茶吧!”

    後院正熱鬧著,鬆枝就穿過了花樹,擠過了端茶點的丫頭,她走得很急。到了宜寧跟前卻欲言又止的。

    宜寧看了就問:“怎麽了?”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庭哥兒又打了她什麽貴重的東西了,那回去要教訓的。

    鬆枝按捺不住有些激動地道:“小姐,外麵已經貼榜了!三少爺中了第一甲……”她咽了咽口水才繼續道,“第一甲第一名,是新科狀元!”

    宜寧聽了愣了愣,其他的小姐們卻側過頭來,有些好奇。世家的人官位大多世襲,有些是一代不如一代,像英國公府就是最好的了。靠家裏蔭蔽做的官人家,看那真正科舉中了進士的就不一樣,總也有幾分的敬重。所以內閣才是朝廷權力最重的地方。這便是非庶吉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的。

    宜寧明明記得他前世中的是第一甲,卻是個第三名的探花……居然中了狀元!

    他不是一向很藏拙嗎?

    其他的小姐們紛紛圍過來問新科狀元如何,怎麽個情況。小姐們對新科狀元還是有些期待的。畢竟這個時候說不定還年輕,若再是個長得俊朗的,遊街的時候更是萬人空巷了。聽說這位新科狀元尚才二十一,她們就更加感興趣了。

    宜寧想到自己最後沒給他回信,再看她們說得熱鬧,決定回去好好給他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