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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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寧別過臉,覺得他這樣逼近自己非常的不舒服。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不過是送信給孫大人,誰不得送,偏要孫從婉來送?上次你審問那人,分明什麽都問不出來。但你那封信裏寫得明明白白是問出來了,恐怕是想誘導程琅相信吧?”
    “他們要是信了,就會對此采取行動,你們就能借此抓到他們的把柄。一開始我是不敢想的,為什麽非要是孫從婉呢?你就不能讓別人透露給程琅嗎。”
    宜寧繼續說:“後來我才想起來,你是要讓程琅知道的,要是別人送的程琅怎麽會信呢。就是他親自從孫從婉手裏搶來的,那才是可信的。隻是他料不到,你連孫從婉也算計進去,若是事情稍有意外,孫從婉便有可能名聲受損。你根本不管她的死活……那我便想問問你,你究竟在想什麽?”
    她是可憐孫從婉,這麽喜歡羅慎遠。連什麽願意做妾的話也說出來了,這實在是太過卑微了。
    她是被人算計過頭了,所以格外的怕了這些冰冷沉重的算計。
    也許真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壓在心裏的情緒越來越多,所以剛才才想要宣泄。
    羅慎遠聽了默然,他覺得自己都要被羅宜寧氣笑了。她能猜到這些事,那必然是跟程琅在屋子裏的時候,跟她說了什麽吧。別人不了解程琅他卻不會不了解,這人不可能隨意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訴別人。他也是被她惹生氣了,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說道:“我算計她是我的事,我的確也不憐憫她。你就是說我冷血也好,無情也罷,在我看來隻要能達成我想做的事就好。你可憐她嗎?”
    她可憐孫從婉?倒也不是這麽可憐,也許她是透過孫從婉看到了她自己。
    羅慎遠就這麽承認了,她反倒什麽都不能說了。
    想到後世會發生的事,其實她何嚐不是擔心羅慎遠這些手段以後會影響他,他可是被清流派罵了數十年的。雖然無人敢惹他,也無人與他交好。
    但是這些事她跟誰說去。宜寧心裏苦笑,她道:“你利用她我的確不能說什麽。我也不明白,既然你不喜歡她,又為什麽不幹脆拒絕了……”
    “拒絕?”羅慎遠卻說,“她一直等我進士及第,如今我官居四品,我要是拒絕了她的親事。以後羅家的名聲必然就敗壞了。”
    的確如他所說,他不能明著拒絕這門親事。
    宜寧現在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她問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羅慎遠搖搖頭道:“我如何打算你且不要管,”他漸漸地逼近她,宜寧無比清晰地看到他幽深瞳孔裏自己的倒影,甚至感覺到他呼吸的熱度,這其實是一種帶有侵略感的氣息。
    宜寧突然覺得很不對勁,她甚至也說不出來。但是心卻猛地跳動起來。可能是因為他離得太近了,她敏感地想要逃遠一點,但卻因為被他扣著手動彈不得。她掙紮著想讓他放開,羅慎遠卻紋絲不動地繼續按著她,把她困在自己身下,接著問:“你跟程琅在屋子裏的時候做什麽?”
    宜寧覺得這根本不像平時的他!
    而且和程琅這事怎麽能和他說,她抿唇說:“隻是恰巧遇到他而已……三哥,你不要問了。”
    她扭動自己的手腕,被他抓得有點疼了。但是又怎麽都動不了!她有點生氣,看著他說:“既然我不管你與孫從婉的事,你也別管我的事便是!”
    羅慎遠卻笑道:“我不管你,那你要誰管?”
    宜寧被他一堵,氣得直擰著手腕就想推開他。他的手臂肌肉居然很硬,要不是看到她真的生氣了,羅慎遠有意放開她,她還是推不開的。她推開他之後就坐在桌邊平息了一會兒,羅慎遠隨後也坐下來,看到她的手腕因為自己甚至浮起幾道更淩厲的紅痕。
    他閉了閉眼,剛才是有點失控了。
    不應該這麽失控的,至少現在不能讓她知道。
    他伸手去拿她的手,道:“……剛才太用力了,叫你丫頭拿些膏藥來。”
    宜寧抽回了手:“我倒也沒有這麽嬌弱,這紅痕一會兒就會散去了。”但是看到他這般,便也不再為他說的話生氣了,而是說:“你那封信被我撕了……沒有傳到程琅手上。你恐怕要重新想想了,今日也不早了,三哥,先回去吧歇息吧。我就不送你了。”
    羅慎遠坐了一會兒沒說話,看了看她的手,片刻之後才起身走出去。
    珍珠站在屏風後聽著兩人爭吵,隻覺得膽戰心驚,這位羅三少爺對小姐這般的逼問挾製,實在是太過怪異了……國公爺走是走了,她怎麽覺得這羅家也不怎麽安生,倒不如勸小姐回國公府去。
    她看到羅慎遠帶著人走了,才走進屋子裏,看到宜寧自己在找藥膏。
    珍珠從她手裏接了過來,在掌心抹得熱熱的給她敷上。宜寧皺眉,她有點嫌棄自己的這般嬌氣。她前世可沒有這麽嬌氣的,跌到撞到連個淤青都不會有。瞧珍珠塗得慢,她拿來自己塗,吩咐進來的鬆枝道:“叫丫頭熱些水。”
    珍珠猶豫了片刻說:“小姐,奴婢這話也不知該不該問。三少爺二十歲餘了,別人這個歲數早該有孩子了。怎麽奴婢瞧著,三少爺似乎還沒有個房裏人在……”
    “當年是為原來的祖母守製耽擱了。”宜寧告訴她。
    想到剛才的場景,宜寧心裏就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總覺得他剛才帶有些侵略性,直接壓下來也不是不可能,這樣對妹妹是有點過了。也許真的是他剛才太生氣了吧……她也隻能這麽想了。
    ……至於房裏人,他是該有一個了。
    翌日在正堂吃早膳的時候,羅慎遠特地拿了她的手看。
    宜寧避了一下,卻被他抓住了。看到的確如她所言消得差不多了,羅慎遠才說:“……躲什麽?”
    宜寧搖頭,看到他穿著常服,就問:“三哥,你今日不去衙門?”
    “下午帶那人去刑部大牢,故也不在家裏。”羅慎遠淡淡說道,“母親派人傳了信,她下午就要到了。我讓徐媽媽幫著收拾,你們可以敘敘舊。”
    宜寧點點頭,隻是覺得今日在他麵前,始終沒這麽放得開了。
    不過林海如終於要來了,她還是很高興的。一年多沒見到過她了,也不知道她尚未謀麵的弟弟是什麽樣子。
    宜寧吃過了午膳,正圍著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散步,就聽說林海如來了,她連忙趕去正堂。
    羅家這次是舉家搬到京城來,其實羅成章已經率先過來了,不過為了去衙門方便根本就沒住這兒。但是那處地界狹小,比不上這裏寬敞亮堂,所以她們都搬到這裏來。林海如也是剛一下了馬車就過來找她,宜寧看她豐腴幾分,人也比原來精神了不少。
    林海如很高興地上前拉住她,看她有點瘦了,忍不住說:“……你這不是回去做英國公府的小姐了嗎,怎麽還是瘦了——難道是英國公府的飯菜不合胃口?”
    “吃得挺好的,您放心。”宜寧忍著笑給她屈身行禮。
    她很想看看自己那未謀麵的弟弟,左看右看的卻沒有,問林海如弟弟在那兒。
    林海如就說:“唉,你別看了。你弟弟半路叫人抱走了——”
    宜寧有點疑惑,林海如就繼續說:“還不是你那林茂表哥。他剛下衙門就遇到我的馬車,非要把楠哥兒抱去,我讓乳母跟著去了。”
    林海如的丫頭婆子正在安置東西,宜寧走到儀門,才看到羅宜憐也站在門口。
    羅宜憐回頭看到宜寧,她穿著一件素白的湘群,依舊是我見猶憐的美麗,看起來比原來清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
    她給林海如屈身道:“太太,我先帶著姨娘去西院吧。”
    林海如淡淡地點了點頭。
    羅宜憐走的時候也沒有看宜寧一眼。
    宜寧現在倒也不在意她了,淡淡地看著她走了。隨後低聲問林海如:“我聽說喬姨娘現在精神不太好?”
    林海如帶著她進屋,跟她說:“為著給軒哥兒治病的事,喬姨娘傷了身子,老爺便不怎麽寵愛她了。後來喬姨娘誣陷你三哥害她……”說到這裏林海如頓了頓,“但是那時候你三哥就要科舉了,老爺怎麽可能讓她亂說這些,就把她關了起來。後來她終於乖巧了才放出來,現在她一看到你三哥就怕得發抖,其實大家也知道……要不是因為她你怎麽會離開羅家。你三哥肯定是為你懲治她,老爺其實也明白,但誰也不敢為了她去說你三哥半句。”
    林海如說到這裏喝了口茶,叫婆子去把伺候羅慎遠的丫頭叫過來問話。
    她又跟她說:“英國公府可好?我聽說英國公倒是很不錯的。”
    宜寧隻挑了些好的事情跟她說,等那幾個丫頭過來的時候,林海如就問她們羅慎遠的事,讓宜寧避去西次間裏。宜寧在西次間裏卻能隱隱聽到她們說話,為首的那個大丫頭叫扶薑,膚色雪白,氣質柔順乖巧。她輕聲地道:“三少爺不要我們伺候床笫……不過奴婢們收拾房間的時候,就是昨晚,卻是能發現三少爺床上有……”
    宜寧意識到她們在說什麽,突然覺得臉熱,讓珍珠去把西次間的槅扇關了,才什麽都聽不到了。可能是經過了昨晚的事,總覺得羅慎遠在她心裏也不單單是三哥了。
    好一會兒林海如才進來,似乎是舒了口氣。眉開眼笑地叫宜寧出去吃她帶來的茶點。
    宜寧卻吃得心不在焉,腦海裏總是想著剛才丫頭說的那句話。
    這時候瑞香走進來了,給林海如屈身:“太太……林表少爺送小少爺回來了,小少爺正哭著找您呢!”
    宜寧這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