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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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門的時候宜寧總想著英國公府和庭哥兒的事,坐在馬車裏心不在焉的。
羅慎遠瞧她接連拿了幾次小幾上的鬆子殼,未拿小碟裏的果子。歎息,怎麽這些小毛病一直改不了。
他把她的小碟拿過去,親手剝了些果仁:“走什麽神呢。”
宜寧才回過神,跟他說:“家中無人照管,祖母想為父親娶親。父親不願意,祖母讓我勸勸他而已。”
羅慎遠嗯了聲:“英國公府家大業大,的確應該有個主內的人在,你祖母說的沒錯。不過人選一定要看好,畢竟你和你弟弟情況特殊。來個家世厲害的人難免有心思。”
宜寧也覺得如此,但是家世低了也配不上英國公夫人的位置。故才是兩難的,她倒是幹係不大,反正已經出嫁了。但是庭哥兒是庶子出生封的世子爺,誰知道新夫人會對他如何。
羅慎遠道:“攤手。”
宜寧抬頭,他說什麽?
他卻把她的手拿過去,給她一把鬆子的果仁。“剛剝好的,吃吧。”
宜寧哭笑不得,他覺得自己在喂養小動物嗎?
她一顆顆吃完了他剝的鬆子,問他:“三哥,你覺得我把庭哥兒帶到羅家來住如何?他現在尚不足七歲,依賴我得很,我也舍不得他。等養他到十歲就能獨立一些了。”
羅慎遠表情不變:“他在家裏,與你是同吃同住的吧?”
“這是自然的,他膽小怕黑。我就在碧紗櫥給他支了張床。庭哥兒調皮搗蛋的,家裏也就父親能管得住他,但是父親時常不在。說不定來跟了我,你還能帶他讀書。”宜寧越想越覺得未嚐不可。
羅慎遠淡淡道:“我看他的確依賴你,走哪兒都想跟著。”。
他一頓:“他是你弟弟,但也是英國公府世子爺,隨意到別家住不好。再者他來家中來你也管不住他,我也不好幫你管。”
羅慎遠能訓斥弟弟,但他可不好訓斥小舅子。
宜寧覺得三哥應該也不怎麽想庭哥兒來跟著她,畢竟不太方便。跟祖母說,恐怕祖母也不會同意。便歎了口氣,暫時作罷了。
次日羅慎遠的沐休就結束了,要去工部衙門。宜寧大早起來就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她去林海如那裏請安,被她留下來幫忙看賬本。
有丫頭急匆匆地走進來,屈身跟林海如說:“二夫人,大房那邊又鬧起來了。”
林海如道知道了,讓丫頭給她換衣裳,跟宜寧說:“你四姐跟劉老太太鬧翻後,這事便常有發生。劉靜來接她,她不肯回去,劉老太太又派婆子來請過,她卻覺得是在侮辱她。”
“她要老太太親自來請?”宜寧想了想問。
林海如點頭:“她被劉老太太罵了一頓,出不了這口氣。她本來就覺得嫁給劉家是低嫁了,這些年一直不痛快……”
宜寧跟她一起去大房看,兩個宅院之間以月門連接了。走半刻鍾就到陳氏那裏。三進的院子,種了萬年青和鬆柏,一角堆砌假山,種了幾叢箭竹。
宜寧這還是第二次看到劉靜,他站在屋外麵,穿著青色的七品補子的官服,麵容清俊。明明個子很高,卻因為身子微彎顯得不那麽高。
林海如走過去,他就有禮地喊了聲:“二嬸母。”
林海如就跟他介紹:“這是慎遠的妻子,你該叫聲三弟妹。”
劉靜看了她一眼,也嘴角微彎喊了聲三弟妹,並道:“三弟妹麵相和善。”又看向屋內說,“倒是讓你們看笑話了,勞煩二嬸母幫我進去看看她吧。”
兩人正待點頭,簾子挑開走出來一個人,是羅宜憐。她看到劉靜站在外麵,表情有些不自然,又看到林海如和羅宜寧,更是臉色微冷。林海如沒有多管她,帶著宜寧挑簾子進去。
宜寧落在後麵,音隱約聽到羅宜憐跟劉靜說:“這幾日天氣轉涼得厲害,四姐夫怎麽穿得如此單薄。莫站在這裏等了,到抱廈裏坐著吧。四姐怕是不想見你的。”
宜寧回頭看的時候,劉靜卻已經離開了。
她心裏淡淡一笑,轉過頭,屋裏頭正嗚嗚地哭。
屋內羅漢床上擺了杭綢軟墊,翡翠珠簾用鉤子勾著,羅宜玉撲在羅漢床上邊哭邊說:“他若是真喜歡我,怎麽任著他母親這麽作踐我!我怎麽安排房中事,還由得她來過問!說得那般難聽,我不要她兒子又如何!”
陳氏坐在女兒旁邊,拍她的肩勸道:“劉靜對你這麽好,你也別作踐他一番心意啊。上次你著急一失手,打了他的臉人家也沒說什麽。”
“他說我啊,把我休了最好!我才懶得看他娘的臉色!”羅宜玉直起身子,提高了聲音。
“你便是沒被婆婆拿捏過。”羅宜秀坐在旁邊的杌子上嗑瓜子,“沒得天高地厚,以為到哪兒別人都要捧著你。”
她知道羅宜玉是說得厲害,反正知道劉靜不會休她,有恃無恐。
“你可別火上澆油了!”陳氏心疼女兒是低嫁,拿帕子給她擦眼淚,讓兩個兒媳趕緊扶她起來。
林海如帶著宜寧坐下來,禮節性地勸了幾句,但反正人家是油鹽不進,怎麽說都不聽。
宜寧從羅宜秀那裏分了點瓜子來吃,說道:“宜玉姐姐,我且問你一句。若是劉姐夫和大伯母衝突了。你幫誰?”
羅宜玉擦了擦眼淚:“你莫要套我的話,我自然幫我母親。但他不一樣……”
“他怎麽了?”想到劉靜在羅宜玉麵前謙卑的樣子,羅宜寧微微一笑:“他不是娘生的爹教的。偏要縱著你?他跟你一樣的,母親含辛茹苦的拉扯長大,寒窗苦讀地科考,高中了進士。你說他配不上你,人家努力這麽久來配你。四姐,當年你喜歡那人如今也要娶親了,娶的是誰你該比我清楚。你能努力,去配得上他嗎?”
羅宜玉被她說得一震,看著她的目光有些陌生。
“他要事事順著你,必須你說得都對,就連父母都能不管不顧?”羅宜寧走到她麵前,“若是個連生養自己的父母都不珍重的,這樣的人宜玉姐姐可敢要?宜玉姐姐可要好生想想,那也是個有血有肉,有脾氣的人。一旦真心受了傷害,別人珍重他去了,像劉姐夫那樣堅決的人,你可是怎麽求都求不回來的。”
羅宜玉不說話了,倒是慢慢止住了哭。
“宜寧。”突然有人喚她。
羅宜寧回過頭,看到羅慎遠站在門口,穿著緋紅官服,正含笑看著她。
羅慎遠是來找她的。
羅宜寧告辭了眾人,跟著他出來:“三哥,你這麽早下衙門?”
“下午有空,帶你出去一趟。”羅慎遠說,“你剛才在勸宜玉?”
“也算是吧。”羅宜寧歎了口氣,“讓她看清楚些而已,免得活得糊糊塗塗的,以後後悔也來不及。你都聽到了?”
“嗯。”他摸了摸她的頭。
很少聽到她講道理,這小丫頭竟然能說得頭頭是道的,是能唬人了。
羅宜寧是見多了這樣的,到最後雞飛蛋打,後悔也晚了。她勸幾句,能不能明白看她自己,別弄得家宅不寧就好。
“你這是要帶我去那裏啊?”兩人走出垂花門,宜寧看到小廝去套了馬來才問他。
這是要出府?
*
祥雲酒樓後麵就有片石榴林。景色十分好,祥雲酒樓就搭了個戲台起了班子。聽戲的人很多,唱出了個角兒柳百生。如今這時候正是熱鬧的,去聽戲的就送盤石榴。
宜寧跟著羅慎遠上了二樓,侍衛留在了門口。她真沒想到他是帶自己出來看戲的。開了個雅間,正好對著戲台子,視野極佳。一旁還有棵石榴樹,如今這季節枝頭上都累累地綴滿了紅色的石榴果。
羅慎遠坐下來。婢女就遞了個戲單來,“羅大人,請您點戲。”
羅慎遠隨手遞給她:“你選一出。”
宜寧因是婦人出門,披了鬥篷。現在摘了帽沿,接過他遞過來的戲單子,看了半天選了出《精忠記》。還是奇怪,羅慎遠明明知道她不愛看戲。
戲台子上的簾子就被挑開,演嶽飛的角兒出來,兩側的銅鑼咚咚地敲起來,非常熱鬧。這武旦的確身姿颯爽,行雲流水,下麵的稱好聲響起一片。
“這個……”她回頭想跟他說話。
羅慎遠坐在太師椅上,抬起茶杯喝茶:“好好看戲。”
他這是要做什麽啊。
宜寧還是不說話了,片刻之後,樓梯處有聲音傳來。有人徐緩拾階而上,隨後門吱呀一聲開了。羅宜寧聽聞動靜回過頭,才看到來人竟然是謝蘊!
她把鬥篷摘下來,穿了件水紅白櫻的褙子,發梢垂在身後,隻簪了一隻金簪,別無飾物。她臉上本來是帶著笑容的,看到羅慎遠和羅宜寧坐在一起,笑容才漸漸沒有了,看著羅宜寧的目光非常不善。
“羅慎遠。”謝蘊聲音發冷,“你這是什麽意思?”
“宜寧,過來。”羅慎遠則放下茶杯,她本來是坐在他身邊的,他的手突然攬上了她的腰,讓她靠近一些問她說。“以後若是有人問你。你夫君娶你是為了什麽。你怎麽回答?”
羅宜寧看到他靠近,突然想起那天雨夜裏,他突然地吻她。
“你原來……”她喃喃道。
“你不敢說,還是沒有自信說?”羅慎遠嘴角微彎。
羅宜寧這才反應過來,難道羅慎遠知道那日在程家發生的事,這是帶自己來找回場子的?
“羅慎遠!”謝蘊咬了咬唇,“你讓你過來,就是來看這個的?”
“跟她說吧。”羅慎遠重複道,外麵的銅鑼聲敲得十分熱鬧。
羅宜寧頓時心跳如鼓,被他摟著的地方都有種發熱的感覺。
她怎麽好說,說著根本就像是自戀吧!
謝蘊氣得發抖,原以為他讓自己出來……出來是要和她敘舊的,他帶了羅宜寧,就是來給她撐場子的?她繼續冷笑道:“我說的有什麽錯?她要不是你妹妹,若沒有賜婚的事,你會娶她嗎?”
“你說得不全對。”羅慎遠抬起頭,笑道,“她若不是我妹妹,若沒有賜婚的事。我才是求之不得的那個,她不會答應嫁給我的。”
羅宜寧手心發汗,她覺得謝蘊那個目光簡直想把她殺了。
“謝姑娘,倒也不全是如此。我與三哥自幼相識,是有多年的情分在的。”羅宜寧對她微微一歎道。
樓梯蹬蹬的響,比原來急促很多,頃刻就沒有聲音了。
宜寧把謝蘊打發走了,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她想著羅慎遠剛才說的那句話。“她若不是我妹妹,若沒有賜婚的事,我才是求之不得的那個。”
他求之不得嗎?那三哥究竟喜歡了她多久?這是怎樣的隱秘沉重。
宜寧回頭看他,羅慎遠舉著茶杯慢慢晃動,側臉俊逸沉靜。
她好久後才問:“三哥,你以前經常約謝蘊出來吃茶?”
羅慎遠搖頭道:“與她認識之後,謝蘊說過我有事就在祥雲酒樓約她,今日還是頭一回。”他伸手去牽她站起來,“以後有人欺負你,不用自己應對。來告訴我就行。”
宜寧被他牽起來,有種珍之慎重的感覺。
她心裏卻暗笑著想。有事若是我不應付,你來就黃花菜都涼了。
本以為要走了,結果走到門外卻遇到了楊淩一行人。楊淩見他牽著個小姑娘,就笑眯眯地攔下他:“方才樓下就看到咱們羅大人的侍衛,上來一找準沒錯。這位是嫂夫人吧?”
隨行三人都有些好奇,這小姑娘才到羅慎遠的肩高。十四五的樣子,帶著鬥篷看不清臉,竟然是羅侍郎的夫人?
但他們跟楊淩不一樣,楊淩是徐渭的門生,跟羅慎遠就敢這麽說話。他們可不敢,恭敬地拱手喊了羅大人,就避到了旁邊站著。
羅慎遠就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拍了拍:“你稍等我片刻。”
宜寧點頭,退到內間裏去聽戲。透過大理石的圍屏看到他長身玉立,與楊淩說話的時候,時不時的會有凝眉,抵唇一類思考的動作。
她靠著椅背,靜靜地看著他。其實謝蘊她自己也能應付,隻是由他應付,總是有種被人保護的感覺。
*
經宜寧那麽一勸,羅宜玉可能是真的想通了,倒是沒過兩天就回去了。
羅宜秀還不急,宜寧問她她便說:“回去也是看到他跟宛娘親昵,我懶得回去。我多住幾天再說。”宛娘就是羅宜秀的丫頭。
羅宜寧在屋子裏點了檀香,蓋上蓋之後用手扇了扇,煙霧嫋嫋娜娜地飄起來。
她放下香勺,問她:“你在府裏可有主中饋?”
羅宜秀搖頭說:“這倒是還未完全有。”
宜寧就笑了笑繼續道:“你若是在府中主中饋,家中少了你就一天就過不下去。那你頭天回娘家,他第二天就能來找你。怎麽會還敢耽擱。”
羅宜秀聽了又若有所思,戳她的胳膊笑道:“你怎的這麽多鬼主意?連羅宜玉都被你說動了。我娘經這事,都暗中誇了你好幾回。劉姐夫似乎還給你送了謝禮來吧?”
羅宜寧拍了拍她道:“什麽鬼主意,你回去得好好想想才是。”
待羅宜秀串門離開後,宜寧拿出了英國公府送的信來。
魏老太太給她寫的信,說是父親願意娶徐國公的幼妹為妻。這位小姐年方十七,自小跟著徐老夫人讀書斷字,她替嫂嫂管府中事務,都是井井有條規矩的很。也是因此耽擱了,十七都還沒有定下人家。
徐國公雖然是同等的勳貴,但畢竟不如英國公府有實權。聽媒人說是替魏淩來提親的,妹妹一嫁過去就是國公夫人之尊,自當是欣然應允。魏老太太問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宜寧也思忖著要不要回去。這個人選是配得上英國公府的,隻是不知道這位徐小姐品性如何。
她拿起第二封信,打開卻發現這並非英國公府的來信,但是這字跡她卻很熟悉,卻一時還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