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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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安將蕭弈的狐朋狗友送走時,魏楚環也用自己的馬車送走了今日來的姐妹,雙方一回頭,就隻剩彼此在門口。
蕭弈的馬車駛來時,魏楚環主動道:“姐姐的馬車送了人,不如讓我們送你們回去吧。”
“不用。”這次,謝原搶在歲安前麵開口,“今日酒醇,我和歲歲走兩步醒醒酒。”
這是擺明不想同行,咎其深意,不言而喻。
魏楚環看了歲安一眼,唇瓣動了動,像是欲言又止,蕭弈看在眼裏,主動上前一步,對著謝原夫婦搭手一拜,麵上掛笑,“今日的酒不好,招待不周,還請二位見諒,往後……不會有了。”
這話同樣藏了深意,更像一個隱晦的告罪。
謝原看向歲安,卻見歲安早已看向他,和今晚很多次一樣,她是在觀察他的態度。
謝原心神內斂,衝對方笑道:“言重了。世子,縣主,請。”
蕭弈和魏楚環對視一眼,雙雙告辭。
送走了所有人,謝原才說:“回去路遠,我還是去叫一輛馬車來,你在這等我。”
這是坦然表明他剛才就是不想與那對夫婦同行了。
歲安說了句“好”,謝原讓其他人照看好歲安,轉身去找馬車。
不多時,他租了輛馬車回來,見歲安轉頭看著另一方向出神,喊了一句:“歲歲?”
歲安回過頭,露出笑:“回來了。”
謝原走近:“在看什麽?”眼一掃,她身後少了個人。
歲安:“沒看什麽,方才想起來附近有一家你說過味道不錯的糕點,我讓阿鬆去買了。”
謝原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伸出手:“上車,回家。”
……
謝原一上車就完全放鬆,懶懶倚在一角,長腿閑閑伸展,開始回味今日的情景。
臨時租來的馬車緩緩行於車道上,忽然傳出笑聲。
起先,他短暫的笑兩聲,最後是連連直笑,
歲安挨著他坐,看的疑惑又好笑,結果被他感染,開口時伴了笑聲:“有這麽高興嗎?”
謝原忽然掀眼,直勾勾盯住她,外麵天色暗下,內裏也昏暗不明,可歲安卻能隔著這片昏暗,看到男人精亮的一雙眼。
歲安覺得他這雙眼裏含了許多深意,忽而手腕一緊,已被他握住。
“我高不高興,你不知道?”
歲安心頭猛跳。
謝原笑了一下,動身換了坐姿,握著她的手腕輕輕一晃:“歲歲,來。”
意識到謝原是要她坐身上,歲安失笑:“還在車裏呐!”
謝原不管不顧,手上發力直接將她過來,橫落在他腿上時,歲安下意識動身,謝原的手臂已橫在腰間,將她掌控在懷,她一側首,是他近在咫尺的臉。
“魏楚環是你唬來的。”
謝原開門見山,用的甚至都不是問句。
歲安靜靜盯著謝原,並不言語。
謝原笑了笑,一手環著她的腰穩著她,一手摸上她的臉,淺淺的酒氣醞釀在兩人之間,語調慵懶:“你都看我一晚上了,我什麽心思,還沒看明白?”
歲安睫毛輕顫:“元一……”
“我沒想到你會來這裏,但你來了,我很高興。”
謝原放下手,找到她放在身前的手,輕輕揉捏把玩:“我和你說個秘密吧。”
他話茬轉的太快,歲安前一樁還在縷,又被他帶偏,隻能順著他的思緒走:“你說。”
“我小時候,想當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
歲安笑了一下:“我知道。”已聽過很多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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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原故作嚴肅:“你別當我是異想天開的做夢,我是相當認真思考過要如何當這樣的大俠,上至責任情懷,下至餐溫飽,都是有計劃的!”
歲安覺得這樣的謝原意外的可愛,想笑又忍笑,配合的露出嚴肅的樣子,在他懷中穩坐聽講:“請賜教。”
謝原還真來勁了,玩著她的手開始分析:“你想想,大俠,得功夫好是不是?所以第一步一定得勤練武功。幼時被按著習武時,我便是靠著這個信念撐過來的。”
歲安:“難道不是靠著院中的大槐樹?”
她又在內涵“喜聞夏木蓋青天”了。
謝原麵無表情的看她一眼,伸出兩根手指,在她唇瓣上輕輕一捏,做了個封口的手勢:“那時候還小,哪兒來那顆樹,樹是我攢夠了錢,自己花大價錢讓人移栽的。”
歲安被他捏成鴨子嘴,也不反抗,瞧著怪可愛的。
謝原手上沒用力,說完就放開,指腹上染了口脂,被他輕輕搓揉開。
“有了功夫,你得去闖蕩、增長閱曆,這樣才能遇見不平事,再去平了它,做了好事,會有人感激我,說不定會拿些紅薯芋頭,棉衣厚靴什麽的送給我,衣食就有了著落。”
歲安撲哧一聲笑出來。
他壓了壓嘴角,故作無奈的看她。
歲安抿住笑:“你這人,行俠仗義還帶算計的嗎?話本中的大俠若都像你這般,怕就沒有那麽多追隨擁躉了。”
謝原眉梢一挑:“大俠也是人,大俠就不需衣食住行,不入五穀輪回?”
這話雖少了些光環霸氣,卻多了些現實的道理。
歲安:“也是,若施以救命重恩,卻隻是要幾個紅薯芋頭,棉衣厚靴,其實還是頗有大俠風範的。然後呢?”
謝原默了默,說:“然後,還沒等我去實現願望,就先承擔起了長子嫡孫的責任。家中養我育我,教我護我,路見不平尚要相助,家中有需,怎能不竭力相報?”
“人可以有諸多願望,甚至隨心境變化新舊更替,但責任不可拋卻。”
“最初的時候,會頻頻念想自己一心想要的人生,等過一陣子,便會因為太過忙碌而無暇去想其他。直到有一日,身邊的人玩笑般提及,驀然回首間,會好笑又悵然的想,原來我還有過這種願望。”
“其實這時,我已經沒有將現在的身份當做責任,人長大了,總會分清什麽是虛想,什麽是真實。隻不過,會在心裏有所保留,像在心中悄悄自留的一塊淨地,誰也不能染指幹涉它去想什麽,念什麽,甚至是人性之中,惡劣的小心思。”
謝原看向歲安:“所以,剛才我覺得很痛快。”
“痛快?”歲安試探道:“就因為捉弄了幾個胡言亂語的陪客?”
謝原捉住她的手:“不錯,就因為捉弄了他們。那你呢?”
歲安:“我?”
她壓根沒再想這件事,更不是為了這種作怪的痛快而來。
可剛才,她的的確確是被他誘的惡向膽邊生,故意捉弄了那幾個人。
像是兩個湊在一起做壞事的壞小孩。
歲安不覺彎唇笑了一下。
因她這一笑,謝原忽然將人箍緊,歲安抬眼便對上一雙深邃玩味的眼。
“其實我並非什麽君子,我也會有討厭的人,討厭的場合,更會有惡劣的想法。今日的局是蕭弈所設,真正用意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我不能拿蕭弈如何,所以我捉弄他帶來的那幾個陪客權當出氣。”
謝原微微偏頭,壓低語調:“就像歲歲,明明不喜歡我應酬,但並不選擇像魏楚環那般與蕭弈正麵對上,而是設計她來此,幫你說出你想說的話。而你隻想借機觀察我的反應和態度,便可行下一步安排。”
歲安剛要動作,立刻就遭到謝原更激烈的回應,她被抱得更緊,像是防著她逃。
“歲歲這麽了解魏楚環,怎會不清楚她找到機會便要激你的性子?你看清了我的態度,知我不喜這種場合,所以北山的馬車便大大方方停在門口,像是怕魏楚環看不清似的,是不是?”
“元一……”
“你出現之前,魏楚環已經和蕭弈對上了陣,無論是魏楚環的出身地位還是她今日鬧這麽一通的舉動,都可知她並不怕什麽輿論,之所以這麽做,隻是習慣性拉扯你。但其實,你也不怕,不是嗎。”
“歲歲一直知道,外界對北山、靖安長公主,甚至是你有諸多議論,但你從來不在乎,就連‘有疾’一說,也隻是誤以為我道聽途說信了此事才質問過我一次。如今我沒再提過,倒是你,常常拿出來打趣。”
“你背下這個輿論,以北山之名震懾,讓所有人知道,你李歲安不喜丈夫去些烏煙瘴氣的應酬,而我以後便不用再費心要如何體麵的去擋。”
歲安柳眉緊鎖,試著動了動身子:“你鬆些,我都不能喘氣了。”
謝原沉笑:“還是得抱緊點兒,叫你得了喘息,該用瞎話糊弄我了。”
他騰出手撥過歲安的臉,迫著她與自己對視:“我隻是不明白,歲歲大多數時候都能坦誠相待,為何在有些事,尤其影響你我關係的事上,就變得如此的……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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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之前家中的事也是。
一遇到性質特殊的事,她總是先行試探,看他態度如何,所有的應對和態度,都是悄無聲息進行。
幾次下來,會讓謝原有一種不真實的寧和感。
謝原諄諄善誘:“魏楚環有的出身地位你也有,她不懼的你也不懼,可你不會像她一樣選擇正麵對峙,而是借力打力,自己默默觀察,悄悄安排,但凡少個心眼,都難以知曉,原來歲歲已經做了許多。這或許與性情有關,但我覺得,也不止是性情的原因。”
“剛才,我同你說了一個自己的秘密,作為交換,你能不能也跟我說一個秘密?”
歲安雖然意外,但還不至於暈頭轉向,清醒得很:“你那算什麽秘密,我都知道的。”
謝原:“所有我不願意主動與別人說,但願意主動與你說的,都是我的秘密,同樣,在今日,在此刻,歲歲有什麽不會和別人說,但願意和我說的,都算你的秘密。”
不願意和別人說?
歲安動了動眼,陷入沉思。
謝原微微低頭看她的臉:“如何?”
歲安抬眼,語氣和神態都有微妙的變化:“你真的想聽?”
“隻要你願意說。”話似乎很寬容,但表情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又是一陣猶豫思考,歲安緩緩道:“那你答應我,不要作無謂的猜測,我能同你講,便都是出自真心。”
謝原咯噔一下,反應過來這話好熟悉,好像是他曾經說給她聽的。
在他坦白自己與盧蕪薇的事時。
謝原穩住自己,認真道:“我保證。”
聽到他的保證,歲安輕輕鬆了一口氣,開口就道:“我小時候,喜歡過一個人……”
謝原猛地抬眼,愣住。
歲安尚無察覺:“後來,因為環娘的一部分緣故,我們分開了。”
謝原呼吸一滯,原本摟著歲安的手都鬆了鬆。
“你……”
一股不受控製的酸澀衝入謝原心間。
歲安終於察覺有異,忙道:“你別多想呀,都是過去的事,我早已釋懷了。”
這一刻,謝原想到的卻是他第一次正式跟歲安交代盧蕪薇的事時,她表現出的豁達和淡定。
【選擇去割舍的人和事,必定有自己認定的理由。你娶了我,就是你的選擇,是我們之間的結果。】
這話當時聽,謝原還覺得她體貼入微,是在照顧他的心思,如今再想,竟要命的澀人。
他對盧蕪薇,充其量是沒有可以排斥這種事的理由,而她說的是,喜!歡!過!
還不是情盡緣滅,而是被人破壞!多麽令人惋惜。
而她的豁達淡定,是在他不曾參與的過去,由另一個男人教會她的道理。
謝原喉頭滾了滾,暗暗告訴自己,都是過去的事了,有什麽好在意的!
是,不在意!
謝原露出笑:“傻嗎,我隻是有些意外,你我已成親,我不會胡思亂想。所以,你們是因為這件事結怨?”
歲安鬆了口氣,搖搖頭:“這算什麽怨呀。我說過去了,並不是在哄你。而是在後來的年月裏,連我自己都覺得,環娘當日雖強勢霸道,但她做的……也不算錯,我與那人,的確不般配。”
她竟用了“般配”這個詞。
結合語氣,倒像是把那人放在很高的位置,自己夠不著似的。
謝原不喜歡這個形容。
“怎麽會?”謝原扯扯嘴角:“隻有旁人配不上歲歲,歲歲不會配不上任何人。”
歲安愣了一下,看向謝原。
半晌,她噗嗤一笑,又收斂表情,試圖認真的和他描述:“我的意思是不合適。不是誰配不上誰的錯,就——不合適。元一,你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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