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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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第一輪。
商辭本想謙讓給謝原,但第一輪林博士出題,已然讓國子監占了優勢,謝原又被視為更親國子監的一派,若叫他出題,總覺得是又偏向了國子監。
在北山師弟們的灼灼目光和謝原明確的謙讓下,商辭隻能當仁不讓。
他起身走出兩步,略加思索,平聲道:“‘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今朝切磋,既有不涉批判妄議,不談忌諱胡說的約定,那不妨放下大義要務,隻效仿此問,談些尋常道理。”
商辭走到最前方的書案,取過紙筆,裁成兩段,邊寫邊道:“人生在世,忠孝大義不可違,人情義理卻常常矛盾相對,必舍其一。若人情、義理,不得已而去其一,一者何先?”
商辭舉起兩張紙條,一張上寫“人情”,一張上寫“義理”,“公平起見,兩方隨意抽簽,抽到哪張,便以哪張為己方立場。”
座下一陣輕微騷動,兩方學生紛紛摩拳擦掌。
抓鬮決定,非常公平,但嚴格來說,這類選擇立場的論題,往往會有細微的優劣區別。
就說人情與義理,任何時候奉義理為先,原則上是不會錯的,隻要站住腳便可說得通,相反,人情的選擇要更考驗分寸尺度,稍微把持不好,便成私心,違背原則道理,被對方抓住破綻攻擊。
雙方各派一人出來抽簽,國子監抽得“人情”,北山抽得“義理”。
剛才張驍表現出色,被林博士叫出來抽簽,結果抽到這個,他有些懊惱。
若是抽到義理,會更容易站住腳,更好有說辭。
其他人雖沒說什麽,但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張驍對旁人的態度目光最為敏感,越發懊惱。
“抽得不錯。”謝佑忽然說道。
張驍一怔,繼而皺眉:“你是在諷刺我不成?”
謝佑抿了抿唇,不和他鬥嘴。
第一局開始,北山率先表述立意,若義理與人情必舍其一,應選義理而舍人情。
國子監緊隨其後,先駁再立,後北山再駁再立。
簡而言之,就是要先反駁對方的說法,再強調己方的說法。
畢竟都是經過挑選拔尖的學生,雙方你來我往,非常激烈,一時難分高下。
很快,北山的刁鑽便顯現出來了,他們抓準人情立場和準則不一的弱點,或偷換理念,或混淆標準,國子監生正沉浸在激烈的反駁中,一時竟沒有察覺,漸漸被帶偏。
謝原掀眼看向座中的謝佑。
若說第一輪時,謝佑還會主動回答,那麽此刻竟像是完全放棄了一般,靜靜坐著聽兩邊激烈爭論。
察覺到兄長的目光,謝佑立刻看過來,謝原衝他挑了挑眉。
謝佑眼動了動,無聲的深意在兄弟一人之間傳遞。
這時,北山這方的孫中文起身,開始終極反擊:“綜貴方諸多言論,要義之一是‘律法不外乎人情’,可你們談及的,卻是幾樁特殊案例中,案犯因忠孝之隱情得大赦,既已‘特殊’,豈不正好證明,在大多數情況下,都當奉義理而舍人情?”
國子監忽然斷線。
這……
張驍咬牙:“果然人情就是不占優勢。”
他看向謝佑:“你竟一句話也不說?你往日裏不是很能說?”
謝佑老神在在,充耳不聞。
國子監沒能駁掉這一論,致使北山可以基於這一論點繼續說下去。
“既然你們隻能舉特例來佐證,那敝方倒可以舉個尋常之例。時人重孝,有容隱一說。若尊長犯罪,子孫告尊長視為大不敬,非人子之道,甚至要受律法懲罰。父為子隱,乃父慈,子為父隱,乃子孝。如此一來,尊長與子孫之間任一人犯錯,另一人隱瞞,皆屬律法認可,容隱更似一種義理。”
“父子、祖孫之間亦存親緣,依照貴方的立場,若有容隱,必是因選親情而舍義理的結果。然而,容隱尚且為義理所接受,更似一種義理,那是不是代表,這種情況下的人情,本也屬義理的一種?那你們選擇的,到底是人情,還是同時屬於人情的一種義理?你們都選了義理,怎得還口口聲聲說,自己在舍義理?”
一連擊破,北山勝。
謝原看著陡然沉默甚至略顯憋屈的國子監生,眼底藏了些趣味的笑意。
第三輪。
商辭看向謝原:“謝郎君,請。”
眼下雙方各拿一局,一雙雙眼睛都看向謝原,期待他給出關鍵的一題。
謝原笑了笑,隨意道:“第三題,就將你們方才的論點調換。”
兩方學生紛紛怔愣,“調、調換?”
謝原:“不錯,調換。由北山選‘人情’,國子監選‘義理’,你們甚至可以將剛才對方用過的論據作為自己的再次用上,與此同時,諸位也得想辦法把自己方才堅信不疑的說法一一打破了。”
寂靜的教舍裏,李耀忽然大笑起來,引得眾人矚目,商辭皺了皺眉。
李耀點頭,肯定了謝原的提議:“不錯,有趣。”
方才你有多堅定,此刻就要打破這份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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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思考一陣,紛紛接受了這個設定。
國子監生剛才還覺得自己沒有抽到更好的議題,眼下獲得機會,自然摩拳擦掌,同時對謝原暗暗感激。
還是師兄知道疼人!
至於北山門生,非但沒有因為拿到“人情”而無措,反倒興奮起來。
這一局,對手不僅是對方,還是自己,這就很特別。
事實證明,這局一開,北山的優勢就徹底的顯現了出來。
即便拿到了相反的議題,他們也能極快的站住腳,腦子轉的極快,引經據典信手拈來。
謝原是旁觀者,沒有參與這你來我往的激烈討論,使他能更冷靜的辨析,也聽出北山的爭辯裏時而夾雜詭辯,但氣氛越是緊張,對手越容易被忽視,無法在第一時間反駁回去。
可看著看著,他腦子裏竟不由自主浮現出歲安的樣子。
能說會道,還有理有據,這是師出有名啊。
不得不說,北山的反應能力,給國子監生狠狠的上了一課。
如果說之前他們還能以題目不占優勢為由,那麽此刻儼然已找不到任何理由。
第三題,北山再次拿下,兩勝一敗。
“承讓。”身為北山門生,這點禮貌得有,勝不驕。
“佩服。”國子監一方雖遺憾落敗,但尚有幾分氣度,敗不餒。
林博士愣愣的看了一眼謝原,怎麽都沒想到,國子監敗的這麽突然。
這謝大郎怎麽出了這麽個題目呢!
跟鬧著玩似的,太不嚴謹了!
雖說調換了立場,但很多說辭都是說過了的,也預留了反駁的時間。
若是重新再出一道題,讓國子監搶到更有利的立場,結果未必會是這樣。
商辭向座上尊長一拜,而後麵向座下學生,轉身之間,周身散出從容威嚴,字字句句,擲地有聲:“今日切磋,旨在相互學習,幾番切磋,雙方互有長短,彼此見證,也望諸位以今日為新的起點,在今後的學業與仕途中,好問好學,勤苦不息。”
這番訓話,在北山門生聽來自然振奮入耳,可在國子監生聽來,便不大是滋味。
他們好歹是率性堂的高材生,輸了比賽,拿出氣度回應是一回事,可要聽一個北山師兄給他們訓話,又是一回事了。
“等等。”在學生們回應商辭之前,李耀忽然開口,目光盯住了國子監生中的一人:“你叫什麽?”
隨著李耀發話,眾人一一轉頭,一道道目光落在了由始至終端正坐在席間的謝佑身上。
張驍一直挨著謝佑,後兩輪的辯論中,張驍不止一次想對謝佑下手。
他竟然一次都沒有回答過!
李耀向來不按照常理出牌,就好比此刻,這麽多學生,剛才表現出色的他不表揚,但誰最消極怠工,他一眼就給叨出來,哪怕對方是國子監生,也絲毫不顧及。
被李耀點到名的時候,謝佑心裏默默地震了一震,麵上卻淡定不改色,從容起身,向李耀作拜:“學生謝佑。”
“謝佑。”李耀念著這個名字,恍然看向身邊的謝世知:“難怪瞧著眼熟,原是謝家的郎君。”
謝世知笑著點頭:“是。”
李耀想了想,直接道:“就是前一陣子挺有名,人人議論的那個謝一郎?”
這句“有名”就很有靈性,林博士險些坐著閃了腰。
駙馬講話還真是,百無禁忌呢。
謝世知神情如常,還點了點頭:“是,是他。”
謝佑:……
李耀笑了兩聲,重新看向謝佑:“謝一郎,我聽歲歲說過,你是個頗有才能之人,能不能說說,方才後麵兩題,你為何一次也沒有回答過?”
剛說完,他就指了指謝佑身邊的張驍:“別不承認啊,你旁邊那個郎君,急的都快把你踹起來了。”
張驍:……
所有人都看著謝佑,商辭在得知他是謝原的弟弟後,眼神幽深。
謝佑:“回山長,沒有別的原因,學生無話可說而已。”
“無話可說?”謝佑成功的勾起了李耀的興趣,“那你說說,怎麽個無話可說法?”
謝佑謹慎道:“學生恐會衝撞尊長與貴院師兄,不敢妄言。”
李耀大手一揮:“你盡管說。”
商辭眼神朝李耀動了動,又看向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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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師兄,擺明了是指他。
商辭笑了笑:“學問切磋本就該隨性而發,不受拘束,謝郎君但說無妨。”
謝佑恭敬一拜,直身垂眼,朗朗開口:“貴院師兄借子貢問政思路設下取舍題,然空論取舍,無異於憑空假設。君子立身,忠孝情義皆不可失,又有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道遠,死而後已。”
“所謂立身之本,是君子屹立世間不倒之根基,缺一則難正身而立。且不論這樣的假設題毫無意義,單說若有一日,真的讓學生麵臨這樣的取舍,那必已是窮途末路。”
“老師問學生要先舍棄什麽,學生隻能回答,便是拚上性命也該極力保全,此為學生之‘死而後已’。”
李耀眼神漸深,審視著謝佑。
教舍內的氣氛忽然變得微妙。
張驍怔然的看著謝佑,他字字鏗鏘,毫不猶豫,一如在國子監時的行事作風。
經過挨打事件後,張驍才算真正認真關注起謝佑這個人。
他的的確確做到了表裏如一,無論何時,都不會被外界影響自己的看法和節奏。
這一刻,張驍忽然明白了謝佑為何對後麵兩道題無動於衷。
林博士見李耀沉默不語,連忙找補道:“謝佑,今日隻是兩方學生間的切磋,哪有你說的這般嚴重?”
謝佑笑了笑:“老師說的是,這的確隻是個無傷大雅的遊戲,甚至勝敗都不能作為高低評斷的標準。否則,也不會前一刻堅決肯定什麽,後一刻又要堅定否決它這般兒戲。”
“學生大膽的說一句,方才在座各位師兄師弟,恐怕少有出自真心的立意,更像是拿到了命題,不得不這樣想,不得不這樣做。他朝為官,若也因此等彼等的限製,叫人言行不由真心,在座各位是堅持本心,還是妥協於規則?”
當謝佑說到這裏時,眾人不由恍然。
剛才,輪到謝原出題時,他看似隨意的把兩方立場調換了,當時瞧著,好像是他在為國子監一方爭取一回有利的立場,可現在看來,分明含著濃濃的惡趣味。
他們倒是忘情投入你爭我駁,人家卻樂嗬嗬在旁邊看你如何自打嘴巴,把自己剛才所堅持的立場踩個稀碎,再捧起對方剛才堅持,又被自己反駁過的立場。
根本一點立場都沒有!
意識到這一點的北山門生,忽然在這一刻領略到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道理。
這謝大郎的行事作風,竟與山長有些異曲同工。
不愧是山長的女婿。
叫人肅然起敬。
林博士直接從座中站起來,一麵朝李耀禮貌微笑,一麵暗示謝佑不要太囂張:“謝佑,這隻是一場遊戲,你何必在遊戲中認真,若真麵臨這樣的抉擇,大家自有更體麵周全的選擇,遊戲有遊戲的規則,你遵守便是。”
謝佑笑了笑,衝博士一拜:“是,遊戲有遊戲的規則,所以學生甘願認輸。”
認一場無聊遊戲的輸,好過違心言論,貽笑大方。
此話一出,國子監生看謝佑的眼神都不同了。
多多少少是有些敬佩的。
倘若遊戲結束時,謝佑主動跳出來說這些話,難免讓人覺得上綱上線,更像是輸不起才說的酸話。
可事實上,他從頭到尾都隻是默默堅守自己的原則,沒有打破遊戲規則。
若非李山長單拎他出來問話,他甚至都不會說出這番話。
細細想來,謝佑在國子監時不也是這樣嗎?
凡是他所堅持,從來不會輕易改變。
同一時間,北山學生也正眼打量起謝佑。
因他這一言,無形中淡化了國子監生切磋落敗的結果,反倒引人深思。
李耀聽完謝佑的話,放聲大笑:“說得好!不愧是歲歲誇讚過的郎君。”說著,李耀的目光掃過眾人,話也是說給所有人聽:“今日在這裏,不過是一場小小娛興,連輸贏都算不上,若你們連自己的心都不能端正,又豈能扶穩浩浩江山,百年社稷?”
所有學生神色一凜,紛紛作拜:“學生受教。”
商辭似有所感,猛地抬眼,直接撞上謝原投來的目光。
謝原好整以暇的衝商辭勾了勾唇角,淺淡的神情裏,透出不在乎的漠然。
商辭垂眼,斂藏的眸光中劃過幾絲自嘲。
原來,今日的這裏,連戰場都不算,人家隻當是個娛興。
他竟還認真了。
……
經過這個小插曲,後麵的氛圍明顯好了許多。
謝佑趁著旁人不注意,借口如廁悄悄走出教舍,他不清楚北山的路,隻能順著玉藻給他指的路摸索而去。
玉藻還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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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郎君。”
謝佑滿臉笑容走來:“替我轉告大嫂,北山與國子監氣氛和樂,今日應當不會再有任何爭執,請她放心。”
玉藻忽然往謝佑身後看了一眼,抱手一拜:“有勞郎君費心。”
謝佑擺手:“其實不必大嫂多言,我也知道今日北山和國子監不能真正鬥起來,更不能真的有輸贏,原本大嫂是為了滿足我的願望才促成此事,若因此叫國子監或是北山任何一方因比鬥落敗受到貶低看輕,那都是不該的。”
玉藻淡淡一笑:“夫人果然沒有看錯,郎君聰慧有擔當,日後必是謝家的得力後輩。”
謝佑聽得渾身熱乎乎的,不免自告奮勇:“大嫂還有什麽交代嗎?”
玉藻又往謝佑身後瞥了一眼,忽然指向更隱蔽的方向:“這裏不方便說話,郎君可否移步那邊?”
“當然可以!”
謝佑連忙跟著玉藻去了山道之外的隱蔽小路。
玉藻把歲安一早準備好的話隨便說了些,都是些可有可無的囑咐,無非是讓謝佑留意兩方的氣氛,又說了些父親的秉性,還說了些北山景色不錯的地方,他有空可以去瞧瞧。
謝佑聽的非常認真,玉藻說完後,提醒他:“郎君出來也有些時候了,快些回去吧。”
“好的好的!”
“奴婢告退。”玉藻說完便離開了,謝佑還在認真記憶,一抬頭,已經不見玉藻蹤影。
突然,旁邊傳來一人驚呼求救,謝佑一愣,順著聲音跑過去,就見張驍掛在一個陡峭的斜坡上,手臂艱難的勾著山坡上斜斜長出來的樹幹。
“張驍?你怎麽掉那兒去了?”
張驍見到謝原,赧然的要死,可活命比麵子重要,極力道:“救、救我!”
謝佑一話不說,解了腰帶丟下去,“抓緊!”
張驍:“找、找人來啊!”這腰帶是你拉我還是我拉你!
謝佑連忙點頭,抬頭就喊:“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很快,北山禁衛聞聲而來,第一時間就要拿人盤問。
謝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監生製服,又拿腰牌又表身份,這才打消疑慮。
禁衛將張驍撈起,謝佑說了句:“他筋骨有舊傷,煩請小心些。”
張驍眼神一動,看了謝佑一眼,到底有驚無險被拉上來。
“兩位郎君怎麽上這兒來了,北山有諸多機關,外人擅入觸發機關,隨時可能喪命。”
謝佑靈機一動,將歲安剛才介紹的風景說了一遍,赧然笑道:“我們好奇來瞧風景,沒想走錯了路。”
禁衛一聽歲安的名字,頓時變的恭敬許多:“山上的確有不錯的風景,郎君若要瞧,我們可為郎君領路,以免再觸發機關。”
“不必不必,稍後我要去後山,到時候與家人一道欣賞更好。”
禁衛便不再勉強,但還是護送他們一人回到了前山教舍。
謝佑沒有再問張驍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張驍也有些躲避謝佑的眼神。
進教舍之前,張驍忽然說了句:“多謝,還有……抱歉。”
教舍裏早已不見幾位師長,隻剩學生正三五成群討論的熱烈,不分北山還是國子監,各自就著有興趣的話題落座討論。
謝佑被撲麵而來的熱鬧亂了聽力,轉頭問:“什麽?”
張驍神色一沉:“沒什麽。”然後抬頭挺胸走了進去。
這日,國子監的北山之行圓滿又順利,雙方都未盡興,期待的看向兩方師長,表示以後是否可以將這種切磋交流作為固定節目。
李耀笑了笑,沒有一口答應,卻也沒有把話說死,到底留了個希望。
直到國子監生離開北山時,謝佑才脫離隊伍回歸了謝家團隊。
本以為能與家人共聚,踏青賞景,一問之下,大伯正在和駙馬爺深入探討崇明公和衛良公誰才是文學大佬;五叔迷上了北山吃食,在長公主準備的席中快樂品味。
大伯母和兩個妹妹已經率先玩瘋,累的去廂房睡覺了。
大哥正陪著大嫂在房中,閑人勿進。
謝佑看了眼身邊的六叔,謝世狄今日來了,但誰也不知他來幹了個什麽,好像什麽都有興趣,可也什麽都沒參與。
謝世狄啪的一下打開扇子,一手向後撐著身子,一手搖扇風流瀟灑:“如何?想讓六叔陪你去踏青賞景嗎?”
謝佑麵無表情的收回目光,叉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裏。
和六叔在一起,必然要聽他說起和那些紅顏知己從詩詞歌賦到人生哲學的風流韻事。
無聊的很。
他寧願蹲到山坡邊去看張驍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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