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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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冽的香氣交織著濃鬱的情思, 焚香燃盡,風歇雨停。
    已是入秋時節,謝原卻浮了一身薄汗。
    他赤身側臥, 單手支頭, 背後虛掩的窗戶時而掠進來幾縷微涼的風。
    舒爽微涼緩解著身上未散的火, 如神兵天降的小妻子輕快的說著前因後果。
    謝原靜靜聽著,嘴角就沒壓下來過。
    “咿呀——”歲安說的差不多, 懶嘰嘰抻著胳膊伸了個攔腰。
    忽然,她轉身往謝原懷裏一滾, 熟門熟路把自己嵌入他側臥的身體和榻麵形成的夾角,誇張的喟歎:“啊,就是這個位置!”
    謝原失笑,她又嗖得轉身, 腦袋在他懷裏猛蹭幾下, 跟妖精吸陽氣似的猛吸一口氣:“啊,就是這個味道。”
    謝原挑眉:“什麽味道?三日沒洗澡的味道?”
    歲安怔了怔, 恍然道:“你這麽一說, 味道是複雜了些。”
    謝原沒忍住, 伸手捏住她下巴,控製力道, 咬牙切齒:“還來勁兒了是吧。”
    歲安直笑, 謝原被她笑的心裏一塌糊塗, 又鬆了手。
    歲安笑著笑著, 忽又漸漸沉了臉。
    謝原愣了愣:“怎麽了?”
    歲安輕輕抬眼盯住他, 忽然背過身去, 兩手一抱:“哼!”
    謝原:……
    意外相逢, 驚了喜了, 解釋清了,熱乎過了,就該秋後算賬了。
    謝原被她這樣子逗樂了,伸手拉她:“怎麽了?剛才不還好好的?”
    歲安轉頭看他,忽然朝他輕輕翻了一眼,伸手去拿散在榻上的衣裳。
    謝原眼疾手快,起身按住,仔細打量她,哭笑不得:“不是,好好的怎麽忽然生氣了?”
    他邊說邊思考:“是因我沒能給你過生辰?”
    歲安盯著被他按著的衣裳,忽道:“放手!”
    謝原眼神微動,大約猜到些,又不敢肯定:“歲歲?”
    歲安將他上下一掃,說話都硬邦邦的:“想清楚,你該叫我什麽?”
    謝原會意,忍笑試探道:“少東家?”
    歲安又盯他的手,謝原默了默,慢慢把手移開,看著她拿過衣裳一件件穿好。
    “我接了商會的帖子,明日要去赴宴,正是關鍵時刻,可不能在身份上露出馬腳,我們是以什麽身份走進這宅子,就得以什麽身份走出去,還望你心裏有數。”
    兩人意外重逢,情難自禁,可也沒忘了正事。
    熱乎過後,彼此的經曆和目前的情況,都已向對方道明。
    歲安知道那聶家姐弟的來曆和周玄逸至今杳無音信。
    謝原也知她不僅將商辭和魏詩雲從歹人手中救下,還膽大包天的將他們易容帶在身邊。
    誠然,這戲必須演下去,八月典也必須去,可這話從歲安嘴裏說出來,謝原的心情忽然就變得十分微妙。
    明明才一陣沒見,一顰一笑全都如舊,可一些細微裏的變化,是藏不住的。
    換在之前,謝原絕不可能讓自己的妻子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可是,他既沒有在她打算離開長安時開口阻攔,也沒有在她曆經途中凶險時將她護到身後,直至今日,她安排麵麵俱到,行事仔細謹慎,他又憑什麽開口阻攔她?
    青葵夫人是靖安長公主的身份,如今落在她的身上,與其說是冒充,不若說是一種微妙的承襲。
    思及此,謝原抿唇一笑,衝她伸手:“過來。”
    歲安眉頭一擰。
    謝原:“少東家,請您過來。”
    歲安對這個稱呼頗為受用,這才走過去。
    謝原抓住她的手,將人拉到懷裏,第一句就是:“我不阻止你。”
    歲安眼神一閃,遲疑的看了他一眼。
    謝原挑眉:“放心了吧?不必著急先拿捏脾氣占住上風,然後堵我的嘴了吧?”
    歲安眼珠輕動,飛快掩住自己那點小小的心虛。
    謝原沒再拆穿,一手摟過她,一手拉住她的手,語氣漸漸正經:“你已在商會現過身,和那邊的人有了接觸,後麵恐怕還得由你繼續以青葵夫人的身份出麵應對。”
    謝原摸摸她的頭,“這之前,你都應對的很好,如今有了我,就更沒什麽好擔心的。”
    歲安衝他輕輕“呸”了一聲:“今日是誰救了你。”
    謝原哼笑一聲:“你搞搞清楚,你是來救我的?你分明是來拆台的!”
    “我哪知道你也會用這個身份……”等等,歲安這才想起來:“你怎麽也想到用這個身份?”
    她是在接管暗察司後才被告知這些往事,那謝原是從哪裏知道的?
    謝原麵不改色:“我是北山女婿,知道這個有什麽奇怪的。”
    歲安“哦”了一聲,這些細枝末節不必太過耗神,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撿起謝原的外袍推給他:“穿衣服,我們去見見他們。”
    謝原覺得她幹勁比自己還足,反倒是他,緊繃了許多日,難得片刻輕鬆,倒顯得慵懶。
    然妻命不可違,謝原認命的應了一聲,開始穿衣裳。
    起身時,他忽然想到什麽,回頭看了眼淩亂的斜榻,皺了皺眉。
    方才實在是沒控製住,此刻才想起來,似乎少做了點事。
    謝原心頭一沉。
    這事得好好處理才是。
    謝原和歲安在房中的功夫,玉藻也已經處理好了霍嶺那邊。
    歲安和謝原都覺得,聶家姐弟隻是來找丟失的妹妹,之後也仍然要用青字號的身份出麵做事,若此刻就和他們兜底坦白身份,萬一因他們泄露了身份,後果不堪設想。反過來,聶家姐弟的不知情,反而能更好的配合他們這場戲、
    於是,玉藻先是借分別問話為由,跟霍嶺說明白了情況,再在霍嶺的配合下,讓聶家姐弟了解到了現在的情況——
    你們呢,是假冒的,但我們少東家,沒打算和你們追究。
    至於原因,當聶家姐弟看到緊跟在歲安身邊的謝原時,就全懂了。
    聶晴如遭雷擊,滿臉的不可置信。
    聶榮身為男人,雖然對謝原有了些顛覆性的認識,但瞧著他身邊那儀態嬌俏的女子,又覺得……不虧啊。
    歲安:“兩位的情況,我已知曉,不知二位可願坐下來慢慢談?”
    聶晴和聶榮對視一眼,點頭應聲。
    雖然對方很客氣,但他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啊!
    於是,一行人移步小廳,坐下說話。
    當歲安走到主人家的座位時,謝原習慣性與她同席,還未落座,就被人出聲截了。
    “這位郎君,你的位置在那邊。”
    這聲音,不能更熟了。
    商辭坐在歲安左手邊第一個位置,與主坐邊的副座僅一步之遙,他像一個忠誠的守衛,用眼神將謝原和副座隔絕開。
    當日,歲安本打算將他和魏詩雲帶走或藏起,可兩人都不接受她獨自來探八月典,所以大家各退一步,他們喬裝打扮,混在歲安的隨行裏,有什麽事也可以接應。
    聶晴抓準時機,指著自己和聶榮邊上的空位:“李郎君,你坐這邊吧。”
    這稱呼一出,歲安忽然看向謝原,滿眼趣味:“李——郎君?”
    謝原理直氣壯的回應:“在下的姓氏有什麽問題嗎?”
    歲安到了人前,女大商的姿態端的十分到位,內裏老練細思,喜怒莫測,外在低調奢華,富貴逼人。
    如今,這個身份又多了一些肉眼可見的新特性。
    好色的女商人。
    “不。”歲安摸著下巴,自麵具後露出的杏眼載滿打趣的笑意:“我覺得好聽,真是個好姓氏。”
    謝原微微一笑:“少東家喜歡,在下不勝榮幸。”
    歲安旁若無人,充分的表現出了一個有錢有勢的女人可以多麽恣意妄為:“我喜歡呀。”然後衝身邊的副座抬抬下巴,意思非常明確:“你就坐這裏吧。”
    謝原微微勾唇,認識他的人都不難看出,他高興了。
    “少東家盛情,在下,卻之不恭。”說完,他也旁若無人的移步過去,提擺落座,整套動作一氣嗬成,絲滑流暢,仿佛他就該坐在那裏。
    歲安這頭,除了商辭之外,其他人波瀾不驚,甚至露出了會心一笑。
    但在不知情的聶家姐弟看來,對方的仆人分明是見慣不怪,證明這少東家沒少與年輕男人調情,他們連套路招數都熟了。
    可李郎君為何會順從!?
    他這樣的人,豈會屈尊折姿,用自己的美色來迎合別的女人!?
    “姐姐,他這是……權宜之計嗎?”
    聶晴不想說話。
    李原是權宜之計才作此姿態,她會不舒服,李原此舉並非權宜之計,而是他本性如此,她會更不舒服,且會立刻把心裏那點遺憾的萌動□□丟到地上狠狠踩幾腳。
    聶晴本想問問霍嶺,結果一轉頭,就見霍嶺直勾勾盯著對麵一個戴玄鐵麵具的少女。
    她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痕。
    戴著麵具都能看的這麽入神?
    你的眼神是能穿透過去窺見那麵具後藏著絕世容顏嗎?
    不用問了,倘若青葵夫人是對霍嶺青眼有加,他這會兒說不定還不如李郎君。
    聶晴忽然感到不解和疑惑。
    還是說,這青葵夫人的來曆太大,家底過於殷實,再出眾卓越的男人,到了這樣的人跟前,就都不想努力了?
    “姐姐?”
    “你別說話。”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