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雪峰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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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棠擔心老虎跟著羊妖的歪理瞎想。
結果老虎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老師,巫錦城真的很有名啊!”
“……”
阿虎語氣裏帶著深深的羨慕與向往。
其實它是一個對天庭沒什麽概念的妖獸。
老虎第一次在白鹿山妖宴上聽到巫錦城,那時它沒當回事,等南疆一趟走回來,老虎再聽到十萬大山的小妖談起巫錦城,想法已經完全不同了。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小妖知道?”
“因為殺神造反這件事太罕見了。”
“沒人做過?”
“……是沒人做到。”
其實嶽棠聽說過不少懲治山神、河神的傳奇故事。
不是修道者之間的流傳,而是凡人都能聽說的故事,無一例外都是百姓去尋找道高望重的人,或者有道行的天師,通過各種方法上禱給天庭或地府。
然後來一個比惡神職位更高神力更強的仙神,解決了問題。
這個惡神會被殺死。
或者隻是得到了教訓,不敢為惡。
當然,後者的說辭通常比較好聽,身上捆一條鎖鏈,叫戴罪立功。
倘若這些傳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嶽棠懷疑事情的經過可能是——普通百姓請修行者前來,普通修士大驚失色說無法對付惡神,隻能上禱天庭,想要天庭聽見,最好去請某某門派的高人,因為他們有師門先輩成仙。
再通過天庭這層關係轉到巡天的天官那裏,天官收了足夠的好處,過來警告惡神。
皆大歡喜。
百姓傾家蕩產地湊錢解決了問題,惡神擔心驚動天庭有所收斂。
還有一種情況,便是一個實力高強的人類修士,一刀砍了惡神,然後發現這玩意竟然還是個有天庭敕封的神,自覺闖了大禍,幹脆跑了。
巡天的天官來收拾爛攤子,自然會編造一個像樣的故事,維護一下天庭的權威。
倒是像巫錦城這樣的情況絕無僅有。
——殺了山神卻不聲張,等天庭發現了我也不跑,就硬扛到底。
想粉飾太平?沒門!
就讓天下皆知吾名!
嶽棠想到這裏,忍不住又說:“敢這麽做,做成這樣的,反正我是聞所未聞。”
老虎似懂非懂。
它隻關心什麽時候自己也能名揚天下。
“老師,我是不是應該給自己取個名字?”老虎沉思著,邊走邊問。
嶽棠以前從來不管這件事,因為按照妖獸的習慣,名字都是它們自己取的。
即使他是這隻老虎的老師,也沒打算模仿人的習慣給老虎起名。
現在嶽棠知道“自己”身上可能存在著一個預言的問題,就想得更多了。比如老虎正式拜師之後,生死簿會不會出現一行“拜師嶽棠”的記載之類。
哪怕他不會告訴老虎,嶽棠這個名字。
可是生死簿這種天道法則的具現化載體,能“自動化”到什麽程度,嶽棠毫無把握。
更麻煩地是,嶽棠不確定天庭是怎麽獲得預言的,會不會過幾年又跑到人間大肆尋找一個有響亮名號的虎妖?
所以老虎最好還是暫時不起名。
嶽棠不打算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告訴老虎,太複雜了,老虎可能理解不了。
他想了想,然後問:“你對名字有什麽想法嗎?”
老虎果然按照妖獸的習慣思考:“我問過胡家黃家的小妖,它們說,妖怪一般按照原形的諧音取名。”
但是,虎的諧音也是胡。
老虎不想跟家門口的狐狸混成一家。
“還有按照皮毛顏色取名。”老虎難過地看了一眼斑斕皮毛。
這是黃色,跟家門口的黃鼠狼混成一窩也不行。
嶽棠在心裏說,其實可以姓金的。
老虎摸著腦門上的花紋,這是它才學的字。
“王怎麽樣?”
“不是不好,隻不過……”
嶽棠放緩聲音,勸說,“你確定要在實力不夠的時候想自己真正的名字?”
老虎用爪子撓撓下巴,覺得很有道理。
再說十萬大山裏的妖獸好像也沒什麽講究,白鹿山神就叫白鹿,孔雀大妖似乎就叫孔雀,其他同類妖獸也不敢跟它們搶名字,這麽說的話——
“讓白虎大妖不要回來吧!”
阿虎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昨晚那隻羊妖呼喊的腔調。
沒辦法,那個聲音具有魔性,在腦海裏頑固停留著。
嶽棠的表情一言難盡。
老虎爪子一縮,幹巴巴地說:“我是想……等我變成大妖之後,有危險的時候就可以冒充那個白虎大妖,不就是改變毛皮顏色嗎?這個身份難道不行?”
“……”
嶽棠無言以對。
南疆。
沿江而上,在群山盡頭佇立著一座萬年不化的雪峰。
白色的是雪,黑色是一塊塊裸露的石頭。
太陽照在向陽的那一麵,一陣狂風刮過,雪花劈頭蓋臉地飛起來,就像一場暴風雪。
一群螞蟻大小的黑點正在“風雪”中艱難地跋涉。
雪花落在皮毛上,落在那帶著妖怪特征的臉上。
極寒的溫度,讓它們的鼻子發紅,還掛上了可疑透明的液體。
“好冷,南疆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小妖們拖著步伐,滿身狼狽地被巫儺們驅趕著爬山。
之前熱得吐舌頭,現在凍得腦袋都木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還沒到嗎?我們已經爬了一天了?”
“這座山怎麽這麽高?”
小妖們發出氣若遊絲的聲音。
它們下意識地趴在地上裝死。
那些披著黑袍的巫儺什麽也不說,就這樣冰冷地注視著它們。
恐懼湧上心頭,小妖們苦著臉爬起來繼續趕路。
它們原本是黑彘山神麾下的妖軍。
是之前那場大戰,僥幸沒被野豬大妖踩死,也沒卷入那個詭異黑色旋渦的妖怪,就是直接被震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就成了俘虜。
它們甚至沒敢問野豬大妖去哪兒了。
因為小妖們親眼看到一團團黑色的東西漂浮著,黑球周圍還有一圈燃燒的火焰,它們之中的一些妖怪一接觸到黑焰就劇烈燃燒起來,然後變成了火焰的一部分。
魂都嚇飛了,哪裏還敢吭聲。
後來這些黑色球狀漂浮物不知道去了哪裏,這群黑袍黑甲的南疆士卒來押送它們的時候,很多天性敏銳的妖怪,都覺得這些南疆“人”的氣味跟之前的黑球一模一樣。
這哪是南疆?簡直是鬼域!
小妖們欲哭無淚。
現在又餓又累、還冷。
就在它們再次被一陣夾帶著雪花的狂風吹得東倒西歪之後,突然像是跌進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風停了,暖融融的感覺度貼著皮毛延伸著,十分熨帖。
小妖們震驚地抬頭。
入目是一片原野,高大古拙的石柱上雕刻著古老的圖騰,整齊地分作兩列,盡頭是一座肅穆的黑色神廟。
“秘境?”
十萬大山的妖怪都聽說過秘境。
特別危險。
猝不及防前一腳你可能還在小溪旁邊,後一腳就出現在懸崖頂上。
最好的保命辦法是待在原地不動,這是少數進了秘境又活著出來的妖怪傳授的技巧。
如果進去之後馬上喪命,那就沒辦法了。
所以現在妖怪們完全不敢動。
“來新的妖怪啦!”
一聲粗嗓子的呐喊,把小妖的魂魄喊了回來。
它們呆呆地轉頭,赫然看到原野那邊有黑影狂奔過來。
領頭的,好像是一個水牛妖?
這時妖怪們才發現這片原野其實除了靠近秘境邊緣的地方長滿野草,遠處都被開辟成水田了。
怎麽回事?
它們剛一回頭,就看到那些南疆士卒揭開了黑袍,露出發青的詭異麵孔。
“啊——”
小妖們驚恐地奔跑,以為自己要被吃了。
然後有一個算一個,全被提起來,扔到了水田旁邊。
“首領?”
巫錦城停住腳步,回頭看那個追上自己的下屬。
“薩圖?”
巫錦城恰好站在黑色神廟的台階上。
這座遠看壓抑恐怖的黝黑神廟,主體是一隻巨獸的骸骨。
成排的漆黑肋骨構成高大的弧形穹頂,巨獸的尾巴被單獨抽出來,繞著神廟作為盤旋的樓梯,完全展開的兩側翅骨直指天空。
神廟的頂端是巨獸的顱骨,它孤零零地被放在那裏,空洞的眼窩裏燃燒著黑色魔焰,“照亮”了整座神廟。
神廟的底座是一大片黑岩,很不規整,看起來更像是某座高高堆起的廢墟。
巫錦城就站在魔焰下方,腳踏黑岩,微微轉頭,紫眸幽深。
剛卸去銀甲的白袍上還有幾道淺淺的印痕,周身殺意縈繞未散。
“什麽事?”
“首領,秘境裏是南疆的氣候,稻田一年能收獲三次。”
那個名為薩圖的巫儺,以活屍特有的僵硬表情,幹巴巴地說,“您是不是忘記了,巫儺神廟裏根本沒有‘人’吃飯。”
他特意咬重了某個字的音節。
“這些多餘的米糧怎麽辦?妖怪們肯定吃不完,而且它們有的不吃素!”
“這些年我們收來的‘貢品’不是在雪峰下重新建了個村寨嗎?運到山下村寨,換醃肉與肉幹給妖怪吃,吃不完的讓村寨的人去雲武城賣掉。”
巫錦城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當普通的米糧賣,不要說是巫儺神廟種出來的。”
薩圖想說什麽,又沒能說出來。
他聽說這個主意,是首領聽了一個無名人類修士的建議。
雖然解決了這些沒有吃過人的妖怪俘虜處置問題,但是巫儺神廟外麵都是水田,看起來是不是太奇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