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時乖運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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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風卷著大片黑雲在海上疾馳。
    黑雲正在追逐海浪裏的一團金光。
    一條體格龐大的龍在海浪之中若隱若現。
    一追一逃, 雙方速度都快到了極致,直接在海上製造了數十丈高的浪牆。
    表層海水裏的魚蝦龜類全都遭了殃。
    偶爾出現的海上孤島更是瞬間被海浪吞沒,許久之後重新出現時, 島上樹木全都消失了, 隻剩下光禿禿的石頭。
    “這群惡鬼裏麵也有僵屍嗎?”
    劍修白歌氣急敗壞地問。
    他用的可是瀚海劍樓的偽裝躲藏方法,結果還是失效了。
    “這不是海上嗎?你不是龍嗎?怎麽還能被發現?”
    龍血的味道就這麽吸引鬼?
    黑龍敖汾悶悶地說:“這是地府九獄的鬼兵, 不是陰司鬼軍。”
    一條真龍在它們眼裏就像黑暗裏的蠟燭那麽明顯。
    這支鬼兵正是滅燭鬼王麾下的大軍。
    當初滅燭鬼王想要抓住楚州陰司裏的內鬼, 且並不把敖汾放在眼裏,認為墜龍隻不過是一枚棋子,所以鬼王命令麾下鬼軍先行一步。
    這些鬼軍是九獄裏最凶惡的陰鬼,它們依靠陰氣而存, 不能吃血肉, 更不會吸陽氣, 倒也不用擔心它們會在人間惹事。
    可是白歌與敖汾這邊的情況就變得糟糕了。
    其實在敖汾蘇醒之後,白歌就想扔下敖汾自己溜走,如果不是宗主說過要見這條龍……
    白歌抹了一把臉,決定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當務之急是解決這些鬼軍。
    “你跑什麽?還非要拽著我一起跑?我們就不能直接動手?”白歌質問。
    他可能打不過楚州城隍, 還砍不死幾個惡鬼嗎?
    雖然鬼軍數量眾多,但劍修也不是好惹的。
    別的修士做不到,蓋因他們一旦停下殺敵, 就會陷入鬼軍的重重包圍之中, 等於自尋死路,劍修卻不一樣, 劍就是元神, 好使得很, 禦劍邊跑邊“掃尾”不是難事。
    殺兩個再跑, 跑一段距離再殺兩個……
    就算敵人數量眾多殺不完,可是這麽幹解氣啊!
    隻會跑算什麽劍修?
    白歌當初扛著昏迷的半條龍,隻能躲躲藏藏,心裏已經很憋屈了。
    沒想到這條龍自個把自己湊齊了,他還鬆了口氣呢,結果這條龍一點膽氣都沒有,隻會跑!還強行卷風卷浪,迫使自己也跟著跑,什麽龍啊!
    白歌不高興,敖汾比他更不高興。
    “你不知道地府九獄的鬼卒都是什麽東西。”
    “惡鬼?”
    白歌反駁。
    管他什麽東西,砍了不就完了。
    “莫非砍不得?”
    “殺倒是可殺,但是白費勁,不信你試試。”敖汾索性不再阻止。
    白歌微微挑眉,劍修心中無懼,膽大包天。
    既然可以試,他當然要殺幾個痛快痛快。
    波濤之間,劍光驟起,瞬間就劈開了浪牆,生生地把天上黑雲削去了一層。
    單單這一下,就有幾十個鬼軍當場殞命。
    然而黑雲翻卷,速度不減。
    從惡鬼魂體裏流出的陰氣馬上匯聚到了別的惡鬼身上。
    白歌瞳孔收縮,聯係敖汾之前說的話,他頓時明悟了這裏麵的關竅。
    ——這支鬼軍是一體的,不管你殺了多少敵人,都等於白費,那部分力量會被別的惡鬼繼承。
    死得越多,還剩下的鬼軍力量就越強。
    白歌忍不住道:“如果我把這些家夥殺得隻剩下最後一個?”
    敖汾立刻說:“那我們就要麵對一個鬼王了。”
    跟一大群惡鬼比起來,肯定是鬼王更棘手。
    白歌鬱悶了。
    倒不是畏懼鬼王,而是生生製造出一個鬼王,顯然對他們沒好處。
    “那就這麽跑?”白歌不甘心地嘀咕。
    敖汾不緊不慢地說:“等到正午。”
    海上沒有遮蔽陽光的地方,陽氣最盛的時候,受到天道克製,鬼軍就會暫避鋒芒了。
    白歌看了一眼天邊初升的太陽,忍不住腹誹,他已經跑了一夜了,這還得半天。
    可是也沒別的辦法,跑唄!
    “地府的鬼軍都是這般模樣?”
    “沒錯。”
    敖汾重傷未愈,又被鬼軍攆著逃跑,心情也很糟糕。
    不過比起白歌,他還算有耐心。
    “地府的事情,修真界知道的很少,我也是去了仙界才聽說的。地府除了陰氣,還有三界沉積的晦暗之氣,早年被天帝封在地府的十殿殿主也不想多沾這些東西,不入九獄一步。可是九重地獄不能沒有執掌刑罰的主事者,隨意在魂魄裏選一個也不成,於是就有了這種東西。”
    這些鬼軍修煉陰氣,離開地府久了就不能苟活,就像一個個活動的糧草。
    一旦出事,地府立刻能消耗它們,造出鬼將、鬼王作為戰力。
    平時則是用這些家夥填充九重地獄,方便使喚。
    白歌實在沒想到,他脖子後麵有點發涼,隻是他做劍修之前不是當官的,不會像譚屠那樣悲憤地醒悟生前死後的世界沒有本質區別,一樣的身不由己,一樣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已經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那麽簡單了。
    上一層對下一層就是吞吃。
    吃了底層,再用自己去供養上位者。
    隻是凡人百姓用血肉,地府鬼卒用魂力罷了。
    “難道地府九獄的鬼王都是這麽喂出來的?”
    白歌難以置信。
    這哪兒是鬼王,這是煉蠱呢!
    白歌開始手癢,如果他把這些鬼軍都弄死,新誕生的鬼王會不會去地府搶權?
    敖汾長長的龍須被風吹得筆直,它斜眼瞥著白歌:“你別自作聰明。”
    “我想什麽,你能知道?你會讀心術?”白歌嗤之以鼻。
    “我不會,但是我認識瀚海劍樓的劍仙。”
    敖汾就差在臉上寫一行字:你們劍修都是一個德行。
    劍修的腦子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喜歡用唯恐天下不亂的路子來解決問題。
    敖汾還真的擔心白歌腦袋一抽,回頭就帶著一群瀚海劍樓的劍修拚命製造鬼王,這條龍隻能多解釋了幾句:
    “時至今日,九獄鬼王早就不是可以取代的簡單角色了,他們就是九獄的化身,而九獄是三界輪回的一部分。就算你辛辛苦苦弄出一個鬼王,回到地府也隻是九獄鬼王的口糧。”
    鬼軍沒了,從魂魄裏挑一挑就好。
    反正每天都有很多魂魄來到地府,又有很多魂魄通過輪回轉世。
    九層地獄裏更是羈押了無數受罰的魂魄,隻要能免除死後的痛苦刑罰,大部分鬼魂都會迫不及待地同意。
    地府從來不愁鬼軍的來源。
    九獄鬼王也從來不缺口糧。
    所以敖汾讓白歌死了那條造鬼王搞亂地府的心。
    如果能亂,地府早就亂了,畢竟天上的劍仙也不是安分性子。
    “……你們祖師師祖都沒做這事,你說呢?難道是他們不想嗎?”
    敖汾翻著白眼問。
    白歌樂了,看這條龍也順眼了很多。
    “嗯哼,聽說天規森嚴,沒準祖師他們有心無力,做後輩的自然要主動承擔責任。”白歌大大咧咧地說。
    敖汾聽了,好半天沒吭聲。
    就在白歌以為這條龍不想搭理他時,忽然聽到一個悶悶的聲音。
    “天庭確實不是好地方。”
    “嗯?”
    白歌很意外。
    就在他準備多騙敖汾說幾句天庭的情況時,遠處天際出現了一抹奇特的赤色虹光,虛虛地籠罩在海麵上。
    “天地異象?”
    白歌懷疑那裏有幾個實力非凡的家夥在互毆。
    在仙神不能下凡,天地靈氣斷絕的時代,想要出現足夠擾亂天象的力量,隻能是小範圍內大規模衝撞暴|亂的真元氣流。
    “不對,是天雷!”
    敖汾震驚,它仰頭望向雲層。
    雖然距離很遠,但是它絕對不會認錯,那是真正的天雷。
    帶有天道的氣息那種!
    “什麽?”
    白歌話剛出口,就聽到了轟鳴的雷聲。
    以及那股讓他神魂之劍不停地輕顫的恐怖威壓。
    這就是天劫?
    白歌舔了舔嘴唇,伴隨著震懾神魂的恐懼而來的,是無盡的興奮。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什麽瀚海劍樓的先輩猜到天庭不是什麽好地方,卻還想要成仙的理由。
    劫雷是來自天道的考驗,能磨煉自身之劍。
    一想到可以把劫雷作為熔爐,這種興奮就無法克製。
    白歌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師父帶著他前往荒漠絕域,尋找鑄劍礦石的時候。
    ——踏出這一步,就是進入了全新的世界,擁有全新的人生,哪怕有數不清的敵人,斬不絕的麻煩,那又如何呢?
    再來一萬遍,白歌仍然會選擇成為劍修。
    他寧願有朝一日魂飛魄散,也不甘願做草芥,做供養他人的血肉。
    他還想要把那些享用血肉的家夥腦袋都砍下來。
    “走,快去看看。”
    白歌激動地催促,不管是天雷,還是敢於直麵天雷的人,他都很感興趣。
    “不行,我的傷勢無法抵禦天雷。”
    敖汾是逃到人間的天庭通緝犯,它瘋了才會往天雷所在地跑。
    “你這條龍怎麽這樣膽小?”
    “你們劍修怎麽都是瘋子?”
    一人一龍對罵。
    罵了兩句,他們發現不對,回頭一看,追在後麵的鬼軍速度放緩了。
    “你看!它們害怕天雷!”白歌更想去那邊了。
    “誰不怕天雷?”敖汾沒好氣地說。
    這時,那團化為黑雲的鬼軍忽然發出了混亂的聲音,無數個聲音在爭執。
    “滅燭鬼王……隕落……地府……”
    這混雜著陰氣的鬼言鬼語,白歌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敖汾的眼睛越瞪越大,它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又懷疑自己理解錯了。
    鬼軍說,滅燭鬼王沒了?這怎麽可能!
    滅燭鬼王是黑繩獄掌刑者,有天道敕封,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九獄鬼王啊!
    敖汾還在震驚,卻見這群鬼軍竟然開始瘋狂地自相殘殺起來。
    黑雲翻滾,陰氣飛來飛去,還活著的鬼卒氣息不斷地暴漲。
    白歌驚愕:“怎麽回事?”
    “第三獄的滅燭鬼王死了!這支鬼軍是滅燭鬼王麾下的,它們沒了統帥,失去了控製,這些被地府陰氣搞壞了腦子的家夥,現在癡心妄想,想要成為新的鬼王呢!”
    敖汾邊跑邊罵,它為什麽這麽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