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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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南奮力推開一個昏迷的魂魄, 給自己騰出足夠揮動手臂的空間。
“水底”層層疊疊全是人,想要往外遊,必須清理路障。
水也很有問題, 像沉甸甸的泥漿, 魂魄陷於其中,很難動彈。
桑南折騰了好一陣子, 才終於跟桑多碰頭。
打眼一看, 赫然發現桑南手裏還抱著一根石柱, 難怪速度慢。
“首領呢?”桑多滿臉迷惑。
其實他不是在說話,而是用眼神與表情向桑南傳達他的意思。
這“湖”裏聽不到任何聲音,即使放聲呐喊,也毫無作用。
不過對巫儺們來說, 這不算個事,反正他們平時不愛說話。
桑南下意識地抬頭, 果然沒有看見巫錦城。
之前離“水麵”比較近的巫儺們都聽見了巫錦城的聲音, 奮力上浮, 試圖打破水麵卻沒有成功, 他們跟巫錦城之間就像隔了一層牢不可破的堅冰。
所以隻能選擇跟水底其他同伴碰頭,看看合眾人之力是否可以擊碎冰層。
結果桑多與桑南好不容易碰頭了,卻沒找到巫錦城。
“首領可能去想別的辦法了。”桑南示意。
桑多也這麽覺得,巫錦城不可能丟下他們自己離開。
桑多用石柱扒拉開水裏這些懸浮的魂魄, 給同伴指路,還讓桑南去找嶽棠在第三獄招攬的凡人魂魄, 那些魂魄還昏迷著呢。
石柱裏封存的修士魂魄也不能少, 都要找回來。
“水”的阻力太大, 他們哼哧哼哧刨動著四肢, 就差使出吃奶的力氣了。
這到底什麽破地方啊?巫儺們滿心迷惑。
他們的記憶停留在第四獄崩塌之時, 雖然撿回了一條命,沒有魂飛魄散,肯定挺高興,但是這處境透著蹊蹺。
桑多忽然在“水”裏看到了一個人。
鏡姑。
難道眼下就是占天門算出的“逃離地府”的結果?
桑多嘴角抽搐,覺得這算得不靠譜,因為這裏看起來跟刀山地獄、血池地獄一樣糟糕。
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位化神期修士,還主動出手幫大家阻攔鬼將。
提到那個鬼將,桑多有些後怕,沒想到沙州邪修竟然有能耐冒充鬼將。
要不是第四獄崩塌,鬼將的敕封與力量也跟著破碎,露出了邪修的真麵目……嘶,這藏得也太深了!看來邪修的所圖甚大,不像巫儺們起初想的那樣,隻是在地府鬧一場撈點魂魄。
不過現在什麽謀劃都完蛋了!
第三獄沒了,第四獄也沒了!
這就叫人算不如天崩,計劃不如地變。
桑多臉上在笑,心裏卻沒有放鬆警惕,四下尋找著那個邪修的蹤跡。
還打手勢通知別的巫儺,別被那個邪修偷襲了。
結果他們在滿湖的魂魄裏翻來覆去尋了好久,愣是沒有發現邪修。
奇怪。
難道那個邪修有保命伎倆,可以在第四獄塌陷的時候逃走?
不可能吧?除非那是一道煉製出來的分魂,不是邪修本體。
那分魂已經在第四獄塌陷過程中消亡了,所以這裏才找不著人。
桑多還在琢磨,突然他的臉挨了重重一記,桑多震驚地轉頭,看到鏡姑直直地“坐”了起來。
在“水”裏擺出了標準的盤坐姿勢,兩眼發直,仰著脖子凝視湖麵。
巫儺們傻乎乎地跟著她一起抬頭。
——什麽也沒看到。
鏡姑的嘴開開合合,看她的表情,應該是在說一件很重要也很可怕的事。
可惜大家聽不見,隻能一頭霧水地看著鏡姑掐算著,然後手舞足蹈滿臉驚恐。
“天道!有人在幹擾天道!”
像鏡姑這樣的占天門修士,最是依賴天道,也最怕天道受到幹擾。
“我什麽都算不出來了,我隻感覺到……呃,怎麽是情劫?”
鏡姑再次茫然抬頭,懷疑自己在做夢,喃喃道,“還有天劫?”
一個能擊破天地封鎖的飛升天劫就在外麵,還有一股幹擾天道的情劫存在著?
這都是什麽鬼?
鏡姑徹底糊塗了。
難道有人覺得用情劫幹擾天道,就可以飛升?
鏡姑搖晃著腦袋,努力想要恢複清醒。
她見過的情劫多了去了,離譜到這種程度的,別說見了,編都編不出來。
鏡姑還在懷疑自己,懷疑這是噩夢,石柱裏封存的那些修士魂魄卻有了動靜。
“天劫……”
“天道……”
被折磨多年,他們的意識已經渾渾噩噩,可是作為修士,心底最後的執念是不會消除的。
就算忘了自己是誰,忘了一切,也不可能忘記參悟天道、渡劫飛升。
當察覺到天劫的恐怖威壓,他們立刻睜開了眼睛,奮力地想要接近天道。
石柱碎裂,無聲無息地“融化”在水中。
這些修士魂魄最差的也是化神後期,盡管魂力虛弱至極,可是比起巫儺們,他們在水中就要輕鬆多了,很快就抵達了“冰層”下方。
巫儺們:“……”
不管怎麽樣,先敲破冰麵再說?
“天道、天道……”
一個修士魂魄又哭又笑,發狂地攻擊著這層堅冰。
“有魔氣!”另外一個修士魂魄眼睛發紅,嚷嚷著要斬滅心魔。
更多的修士不言不語,隻是攻擊,呆滯的眼神在凝視著外麵的時候,偶爾閃過一絲靈光,象征著他們的神識沒有徹底磨滅。
巫儺們不得不退避三尺,瞠目結舌。
不僅是因為這些修士的發狂,還在咋舌這層堅冰。
到底是什麽東西啊?這麽多大乘期、化神期修士去攻擊,竟然紋絲不動。
歸墟底層的人完全不知道,海麵飛舟上的楚州修士快要嚇破膽了。
原本隻是咆哮的海浪,蘊量著恐怖威力的雷劫雲團,不知道怎麽的,雲團忽然像發酵的麵團那樣暴漲,飛速地向四麵八方擴散,重重疊疊,互相擠壓。
天空都快塞不下這麽多劫雲了。
最低的那塊劫雲幾乎要碰觸到海麵,隨即海水開始散發出一股可怖的天雷氣息。
似乎一眨眼就能把他們這些船撕成碎片。
楚州修士們哪裏見過這種場麵。
大家抖個不停,搖搖欲墜,體內真元更是被天劫壓得不敢冒頭。
“蓬萊閣主,這是怎麽回事啊?”
“不知道,我估摸著,這得是一整個門派的修士在渡劫才有的陣仗。”
“胡說八道,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聯合渡劫,不怕一起被天雷劈成灰嗎?
長德公身為鬼神,對天雷十分敏感,他身上的功德之光已經被迫放出來了。
照得方圓數裏的海域都金燦燦的,天雷似乎猶豫了一下,繞開了他。
“天劫的規模太可怕了,長德公的功德金光未必能幫我們支撐到最後,快,趁著現在,趕緊出去。”
“閣主,你忘了這裏是迷蹤島秘境嗎?”
沒人認識路,靈氣隨著天劫狂暴了,根本出不去!
蓬萊閣主傻眼。
“醒醒!”
“嶽棠!”
“你忘記自己是誰了嗎?”
巫錦城的意識被困在歸墟底層,他看到一團黑白不分的混沌氣團肆意地擴展著,籠罩範圍越來越廣。
巫錦城想要的隻是嶽棠,那個會跟他在孤崖賞月,笑談天下的人。
如果任憑嶽棠繼續沉浸在天道之力裏,可能會變成天道的一部分。
即使僥幸保留了神魂與自我,也會被迫飛升仙界。
巫錦城聽到了天雷的聲音,就在耳邊,就在頭頂。
“嶽棠!”
“巫錦城……”
嶽棠喃喃著,他感到自己推演的天道缺了很多,他不知這是自己修為不夠,隻覺得缺少魔氣,偏偏那團燃燒的魔焰不肯進入他的神魂。
他死死地把魔焰抱住,不鬆手。
魔焰還一個勁地拍他腦門,拒絕他。
嶽棠被天道與情劫雙重影響,就算勉強恢複了一點神智,很快又被壓下去了。
就在危機之時,混沌氣團忽然一震。
嶽棠醒了。
他感覺到了濃厚的功德金光,正是這股力量“推”得嶽棠的意識一個踉蹌,放慢了吸納靈氣靠攏天道的過程。
“怎麽回事?”
嶽棠發現自己的魂體無法脫離天道了。
他把意識變成了一個龐大的、可以囊括整個歸墟的存在。
這就算了,頭頂有充斥了整個歸墟上層的天雷劫雲,金光籠罩下狼狽顛簸的楚州飛舟。
“……”
趕集嗎?你們怎麽回事?他就推演個天道,怎麽這麽多來湊熱鬧的?
“天雷要開始落下了。”巫錦城提醒。
嶽棠這才發現巫錦城的意識化為魔焰,正被“自己”牢牢地抱著。
終於想起自己做了什麽的嶽棠眼前一黑。
——都是天道誤他!
好在嶽棠知道現在的處境,艱難地撐住了。
他不能暈。
“巫道友……”
嶽棠艱難地擠出聲音。
魔焰重新化為巫錦城的魂魄,他沉默了幾息,看著外麵顯然不可能停下來的天劫,然後對嶽棠說:“就用你說的方法吧。”
“什,什麽?”
“我會雙修。”
隻有天道能阻止一切,不是嗎?
嶽棠剛才不清醒,可是他說的話是對的。
魔亦是道,天道即天魔,沒有魔氣,嶽棠永遠也不可能模仿天道之力,放出魂魄,驅散劫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