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天雷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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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
一道黑紫色的雷霆當空劈下。
整片天空都似一分而二, 秘境在震顫。
浩瀚的威壓排山倒海般襲來。
楚州修士本能地想掙紮,結果一口真元剛提起,就被籠罩在頭頂上的天劫直接擊散, 隻能手腳發軟地癱在甲板上。
“天劫,這就是天劫……”
修真界三千年沒有人飛升,大部分修士根本沒機會見識天劫是什麽樣子。
現在他們知道了,這就像山中的野兔遇到猛虎,這種無形的壓製讓他們毫無抵抗力。
難怪典籍上記載, 古早之前,每當有先輩渡劫飛升, 總會有很多修士前往圍觀。
——這般可怕的情形, 不想辦法多見幾次,輪到自己的時候,怎麽應付啊?
念及師門先輩的無畏,再想想他們連爬都不爬起來的慘狀,船上的楚州修士不禁垂淚。
“吾輩真是無能啊!”
“如今葬身秘境, 更愧對師門。”
“嗚……還連累了長德公。”
長德公同樣驚懼於天劫的可怖, 功德金光正被劇烈消耗著, 他的感受可比其他人明顯多了,說不驚慌肯定是假的, 可是轉頭一看這群嚎啕不止的修士,頓時頭大。
“別哭了, 哭管什麽用,還不趕緊想個主意?”
長德公嗬斥,“虧爾等還是修仙者, 居然連天劫都怕?”
楚州修士勉強振作, 可是真元不聽使喚。
伏火宗主呆呆地看著火海, 嘴裏像是在念叨什麽。
蓬萊閣主覺得這個老對頭膽量還是有的,應該不會是嚇瘋了,連忙湊過去仔細聽。
“什麽?你說渡劫的人危險了?”
“閉嘴。”
伏火宗主黑著臉,轉頭對著愕然的眾人說,“如果這些魔焰都是渡劫產生的心魔,心魔已經把渡劫的人生吞活剝了吧?要不然怎麽能形成這樣規模的火海?”
“也可能是一個厲害到了極點的魔在渡劫。”蓬萊閣主找茬。
“胡扯,別說你沒感覺到,那種道魔糾纏的氣息越來越明顯了。”伏火宗主扒在船舷上,朝著下方張望,神情凝重,“之前還不存在。”
蓬萊閣主學著他的樣子,腦袋壓低,極力感應著狂暴亂流裏的異樣氣息。
沒錯,真是這樣。
道魔糾纏,而且很明顯是魔氣在入侵。
通常這樣的情況,道者的情況已經很危急了。
這是神魂層麵的戰鬥,一著不慎,道者可能會被魔徹底吞噬,神形俱滅。
“所以這秘境裏蹲著有兩個大能者,一個是修仙者,另外一個是魔?”
這事也太匪夷所思了。
眾人都覺得荒謬,心中更是崩潰,他們這是什麽運氣?他們隻是想要找一個隱世桃源,一個合適的藏身之地啊!
“這一人一魔應該都不是無名之輩,隻是苦了無辜被卷入天劫的我們。”伏火宗主頭痛地說。
長德公皺眉問:“既是如此,如今道魔相爭的形勢如何?”
“是魔占上風。”蓬萊閣主語氣低落。
“什麽?”
眾修士很難接受這種事實。
可是看一眼“地火魔焰”,隻能心驚肉跳地承認是這麽回事。
蓬萊閣主還振振有詞地說:“我猜他們彼此之間很熟悉……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試探,一上來就是殊死搏鬥,太快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肯定是對峙交手多年不分勝負,隻能各自修煉,直到天劫忽然降臨,魔終於等到了機會,借著心魔劫,潛入了道者的神魂。
“原來是趁人之危!太可惡了!”
這猜測十分符合修真界道魔不兩立的固有觀念,一時人人都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試想好不容易修煉到飛升,既要麵對可怕的天劫,暗處竟然還有伺機而動的邪魔,換誰不惱?
尤其當蓬萊閣主察覺到道者節節敗退,似乎受製於魔時,更是急得跳腳。
“你有什麽克製魔的法寶嗎?”
“別傻了,這麽厲害的魔,普通的法寶能有用?”
“這——”
蓬萊閣主語塞。
這時,第二雷霆劈落,十幾顆雷光凝聚的黑球直接在魔焰火海上滾動,所過之處一切盡化齏粉,連秘境空間都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
眾人瞬息醒悟,不管是修道者還是邪魔,抬抬手就能把他們滅了。
他們操這份心,完全白搭。
還是擔心自己的命比較實在。
“即使是那位道者獲勝,成功渡過了天劫,跟我們也沒有關係,我們還是會被天劫餘波撕成碎片。”
“如果是魔……邪魔勝了道者,它也逃不過天劫。”
伏火宗主仰頭看天,喃喃自語。
他懷疑天劫會這麽厲害,沒準就是天道下定決心,要鏟除吞了道者之後變得更可怕的魔。
從道魔糾纏的氣息來看,似乎也在證明這個猜測。
“……那位前輩不行了。”
伏火宗主歎了口氣,不忍地閉上眼。
道魔相爭,敗者形神俱滅,不存三界。
嶽棠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似乎被魔焰徹底吞噬,又像被天道之力完全拆散了。
原本牢記的功法路線,逐漸變得模糊,最後落到了空處。
嶽棠想要抬起自己的手,想要睜開眼,想要確定自己在哪裏,可是本來很簡單的事他一個也做不到。
他“漂浮”在幽暗無光的歸墟。
……有人牽著他的手,任意擺布著他的軀體。
魔氣最初帶來的痛苦緩緩退去,此刻就像剛生出細芽的楊柳枝,密不透風地簇擁著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著,神魂也隨之悸動。
是輕飄飄的愉悅,以及沒頂的溺水感。
嶽棠也試圖變得清醒一點,他放心不下外麵的天劫。
可是三魂六魄有一半沉溺在魔氣裏,動都不動。
之前還拚命抵抗、推拒的魔氣,現在倒成了它們爭搶汲取之物。
不夠。
還是不夠。
嶽棠煩悶地皺眉,他隱約知道這是精魄在作祟,可是三魂六魄跟著一起造反,他無法控製地索取著更多的魔氣。
“別那麽貪心……”
模糊又熟悉的聲音。
嶽棠仍舊皺眉,沒理會。
仿佛有人在他耳邊歎息,隨即他感到自己出現在一處洞窟裏。
外麵雷聲隆隆,電光撕裂了漆黑天幕,一直照到眼前。
嶽棠被迫眯起眼睛,重新找回了知覺。
他躺在某個人的懷裏,他們親密無間地依偎著在一處,下頜壓著那人的喉結,布滿汗珠的胸膛緊緊地貼著。
遠處點著一堆篝火,灼熱的溫度烘烤著他的後背,不太舒服,外麵的雷聲也太響了。
不過確實應該停下來了。
嶽棠撈回了一點理智。
他聽到低低的笑聲,似無奈,又似饜足。
“你真是……心魔給你看的開始,非要一個有始有終……看不到,就不罷休。”
嶽棠的心神還沉浸在愉悅裏,神魂懶洋洋的。
“該起來了。”
“嗯?”
嶽棠滿心迷惑。
然後就毫無所覺地依從著那個聲音,叫什麽就做什麽。
功法運行三十六周天。
伴隨著雷霆劈至歸墟底層,那個裹著魔焰的混沌氣團驟然收縮。
一點刺目的光掙脫了幽暗。
……
……
“哎?魔焰在消退?”
楚州修士們愕然。
整片火海急速收縮,好像匯集在遠處的某個點上。
蓬萊閣主狐疑地放出神識。
“啊!”
趴在船舷上的修士們都像蓬萊閣主一樣,捂著眼睛與額頭,大叫著後退。
就似一輪烈陽從海底升起。
在海麵滾動的雷光,瞬間消融。
低垂的劫雲也隨之一定,然後緩緩地向兩邊散開。
伏火宗主掩目,極力分辨,赫然發現那其實是一道光柱,隻是龐大至極,這才照亮了整個秘境。
“天、天道?”
伏火宗主呆住了。
“什麽?你說什麽?”蓬萊閣主急忙睜開眼,正好看到了奇異詭譎的一幕。
圍繞著這道貫通天際的光柱,無數靈氣飄舞著,化為三界生靈的虛影,它們極快地生長衰亡,然後潰散,緩緩下沉。
眾人戰戰兢兢地低頭望去。
隨著光柱的籠罩範圍,靈氣還在變化。
它們在海底變成了更多,世人更熟悉的人間生靈,一樣生長繁衍衰亡最後潰散著下沉到更深的黑暗之中。
“最
與此同時,被困在底層的巫儺們也借著這道光柱,看清了整個歸墟。
歸墟分為三層。
布滿亡魂的湖底,幽暗空蕩的混沌,碧藍美麗的海水。
就仿佛對應著萬籟寂滅的地府,荒蕪空乏的人間,靈氣充沛的天界。
此刻,貫通“三界”的光柱照亮了世界,使人得以一窺真相。
從光柱分散而出的靈氣,歡脫著填充著荒蕪空乏的中層,這些空有形態的“萬物”在“死亡”之後很自然地沉到“地府”。
桑南傻眼地看著一個又一個光點掉到自己身邊。
凝固的湖水也慢慢“活”了。
當“亡魂”足夠多,看似牢不可破的冰層就鬆動了。
原本瘋狂撞擊冰層的修士魂魄全都停下來,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巫儺們慌忙上去抓人。
沉入湖底的光點攜帶著靈氣,推著他們,把他們直接送到了最上層的海水裏。
“是亡魂,他們都是……”
長德公也語無倫次,指著巫儺與修士魂魄們。
桑多發現鏡姑保持著掐算的動作,直直地昏迷了。
“喂,算不出來你不要硬算啊!”
桑多一邊焦急,一邊尋找著嶽棠與巫錦城的下落。
直覺告訴他,這大陣仗絕對是自家首領與軍師搞出來的。
就不知道他們到底做了什麽。
光柱愈發亮了。
與此同時,劫雲似乎被吸走了力量,化為一道道靈氣注入光柱。
楚州修士們眼睜睜地看著靈氣虛影“生生不息”的變化著。
——沒有天庭地府的時候,天地萬物是循環的。
亡者歸於虛無,靈氣重聚,隨著光柱上升到“天界”,成為新的生靈。
靈氣耗盡,隕落至人間,再生萬物。
萬物精魂消耗殆盡,回歸地府。
周而複始。
一個魂魄,沒有來生,也沒有前世。
它曾是天神,它是樹木,它是鳥雀,它是凡人。
等一切走到盡頭,花草樹木飛禽走獸與人類重聚,它還將作為天神重生。
夫昭昭生於冥冥,有倫生於無形。
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而萬物以形相生。
“天道……真的是天道……”
蓬萊閣主腳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光柱緩緩黯淡,跟著滿天劫雲一起消失了。
要不是海水裏漂浮著這麽多魂魄,楚州修士看著這碧海藍天,差點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伏火宗主的手指深深紮進了船舷,心神俱震,人也徹底恍惚了。
“不是道魔相爭,是有人在推演天道?不,不可能的!道魔不兩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