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各懷鬼胎 互坑互害互踩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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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活屍不是藏在南疆嗎?為什麽會出現在海上?”
    原本等著撿便宜的修士們驚怒不止。
    天幕昏暗, 海水都似被染上了灰色。
    數不清的黑影攜裹著屍氣羅列成陣,旌旗招展,一眼望不到盡頭。
    太陽消失不見, 從骸骨島中心噴出的魔焰火柱,儼然是這方天地僅有的光亮。
    黑色魔火照得所有人的臉色都格外難看。
    ——這可不是對麵來了援兵那麽簡單,眼前這根本就是活屍的巢穴。
    在修真界,大家通常不會傻乎乎地跑到別人宗門去挑釁, 用脖子試人家的底牌是什麽, 就是害怕一頭撞進陷阱裏,畢竟就算是一個凡人獵戶, 都會在房子裏外布置機關陷阱呢!
    眼前的情況不是明擺著嗎?
    巫儺以逸待勞,埋伏於此,就等著他們一頭撞上來呢!
    “我們上次路過這片海域的時候, 根本沒有這座島。”
    一個夏州修士脫口而出。
    另外幾個久居海外的散修都不屑開口,這樣的骸骨島如果一直存在他們還能不知道?恐怕南疆巫儺處心積慮, 就是等著今天這一波收獲。
    “桀桀。”某個蒙頭遮臉的邪修怪笑著說,“這倒有趣,我們想要升仙丹, 還打算自相殘殺摸點兒儲物袋當好處, 這群巫儺卻盯上了吾等的屍骸。”
    眾人悚然。
    沒錯,活屍壓根不需要升仙丹, 那位神秘的南疆巫儺首領據說是墮魔的劍修,同樣用不著。所以瀚海劍樓就把他們賣給了巫儺,然後把他們引入陷阱!
    這夥混蛋是想要把他們剝皮抽骨啊!
    膽小的修士軟了腳,轉身就想跑。
    然而周圍海域遍布屍氣灰霧,隻有他們所在之處,由於地府鬼軍的影響, 勉強不被迷霧障目。
    有脾氣急躁的修士召出一道雷法,砸了過去,想要借助雷法辟邪的特性開路。
    結果灰霧像湯鍋一般劇烈翻騰,屍氣散去之後,竟然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幻影,眾人仿佛置身於血池之中,腳下是不斷上漲的暗腥血水,四周漂浮著的白骨。
    那些白骨忽然一個個“活”了,顱骨眼眶幽幽發綠,它們伸出殘缺不全的肢體,抓了過來。
    “……混賬!”
    一陣短促的驚叫之後,修士們狼狽地逃開,脫離幻象的影響範圍,眼睜睜地看著好不容易劈出的道路再次被灰霧屍氣籠罩。
    “這是陣法!”
    眾人咬牙切齒,恨恨地望向躲在劍修中間的青鬆派修士。
    雖然這一路上青鬆派修士沒怎麽出手攻擊,可是他們逃命的時候可是用了不少符籙,這裏又有夏州宗門修士,很容易就認出了符修們的身份。
    “果然是早有勾結!”
    “瀚海劍樓也就罷了,沒想到青鬆派竟然也幹出這等勾結妖邪的事!”
    修士們義憤填膺。
    倒是外圍的邪修們嘲諷地冷笑了幾聲。
    不過其他人全不搭理。
    在他們看來,爭奪升仙丹是修真界的正常奪寶,大家各憑本事,可是跟勾結妖邪魔祟就不一樣了,名門正派怎麽能做這種事呢?
    如今的修真界,高階修士無一例外,出自傳承悠久的大宗門。
    道魔不兩立,正邪不可亂,是刻在骨子裏的想法。
    巫儺活屍,毫無疑問的是邪門歪道,從功法到做派都是妖邪魔祟之流。
    眾人斥責聲討,那是半分慚愧都不會有,道心更不會亂。
    瞧瞧這骨骸京觀的海島,無論凡人還是仙人,來了都要直呼替天行道,合該掃滅妖邪,還天地一個清淨安寧。
    “……人類修士還是這副嘴臉,他們殺妖取皮毛骨骼可以,但是輪到他們自己被殺,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邪修雖然可惡,還會對凡人下手,但是他們好歹一視同仁,沒有道貌岸然的嘴臉。”
    魚泡眼頭領的那群手下竊竊私語。
    這番話被不遠處的幾個修士聽去了,衝著他們怒目而視。
    “大膽妖孽,胡說八道什麽?”
    “滾!”
    魚泡眼頭領大怒。
    他身後那群奇裝異服、似人非人的醜陋修士也立刻拔|出兵器,殺氣騰騰。
    眼見這邊要內訌了,一位元嬰修士趕忙過來打圓場:“如今大家被屍氣迷霧所困,理當同心協力,方是出路。”
    “可是這群妖怪……”
    “不要胡說,這是寶相君,他之族人,皆有真龍血脈。”
    不少修士都是一驚,馬上看魚泡眼頭領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仍有人暗中冷哼:“不過是一群雜種,沾了先祖是龍的光,說到底還是妖怪。”
    混亂頓時擴大。
    有人慌亂,有人焦急,有人冷眼旁觀。
    更多的修士把注意力放在了地府鬼軍身上,期望他們能打敗眼前的活屍大軍。
    “該死,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巫儺?”
    “據說是幾千年前山神鬿譽殺死了南疆所有修士,還把幸存者帶到神廟裏,豢養起來世代奴役……這些亡魂累加起來,能不多嗎?”
    “什麽,陰司與地府是幹什麽吃的?”
    “山神蠻橫,南疆那地兒就等於是它的一言堂,根本沒有陰司,就算有也是掌握在山神手裏的。後來山神死了,南疆巫儺幹脆造反,前幾年天庭地府還出兵討伐過,這事夏州修真界最清楚了……他們應了天庭征召,去南疆的人沒幾個活著回來的。”
    “竟然如此,吾等隻聽說天庭討逆不順,铩羽而歸,天庭從十萬大山征召的妖軍盡數覆沒,間接鏟除了夏州妖患,是件天大的好事,沒想到還有夏州同道不幸遇難,外麵一點風聲都沒有,這是有意隱瞞?”
    “可不,夏州修真界元氣大傷了吧!”
    被當眾挑破,夏州修士們既惱怒,又難堪,少不得辯解幾句。
    “沒有這事,隻是天庭征召,推脫不掉,派了長老帶著外門弟子,並一些散修去了。”
    “長老受傷返回宗門休養,其他人確實可惜了,但對吾派沒什麽影響,更談不上什麽元氣大傷。”
    “就是,若真出了大事,眼下這裏怎麽可能還有這麽多夏州同道?”
    看著他們梗著脖子的模樣,外表醜陋的龍裔妖修們低聲嗤笑:“確實,你們夏州來的人挺多的,所以傳言成真了啊,如果你們都回不去的話。”
    “……”
    夏州修士快要氣瘋了。
    其他人也覺得晦氣,哪有危急關頭咒自己的?
    你們妖修不也被困在這裏,論起屍骸的價值,巫儺們說不定更青睞你們呢!
    當下打定主意,升仙丹不要了,必須趁亂脫身,誰也不願意落個魂飛魄散屍骨不全的下場。
    實在不行,關鍵時刻就用這些龍裔妖修做擋箭牌吧!
    妖修們哪能看不出來,皮笑肉不笑的繼續拱火:“眼前這座屍山骨島,不知其中有沒有夏州修士?”
    邪修看著夏州修士們鐵青的臉色,差點哈哈大笑。
    血海深仇在前,這下夏州的宗門修士想要轉身逃跑,不出力是不行了,除非他們不在乎淪為修真界的笑柄。
    其他人沒有這樣的煩惱,這擋箭牌與殿後的人選,妥妥的齊了。
    於是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落井下石。
    夏州修士進退兩難,望向骸骨島的時候,眼底也不禁多出幾分憤恨之色——維護宗門亦是他們道心所在,縱然清楚眾人不懷好意,但恨也是真恨,如果視而不見強壓恨意,隻怕道心生隙。
    好歹毒的奸計!
    夏州修士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在心裏狠狠記了在場所有人一筆,但一時間卻又奈何不得,隻能死死地盯著前方,希望地府鬼軍一舉衝散巫儺屍軍,為夏州修真界解決這個大患。
    但是修士們的種種心思,對戰場形勢沒有任何影響。
    黑雲與灰霧已經撞到了一起。
    戰場上不斷傳出淒厲恐怖的鬼叫,怪笑,以及撕扯屍身的血腥氣。
    雙方都在迅速減員,可是一方沉默有序地替補人手,另外一方瘋狂吸納著陣亡者的魂魄增加實力,分毫不退,就是硬拚。
    眨眼間就有數百上千的傷亡,看得眾人心驚肉跳。
    雙方都不把命當做命,眼前的戰場就是一個龐大的絞殺法寶,巫儺丟棄的無用屍骸不停下落,數量太多,以至於新的“島礁”不斷成形,逐漸延伸。
    巫儺們的魂魄飄然而起,露出猙獰的怨魂本相。
    論戾氣,鬼軍裏的厲鬼士卒根本不是對手。
    這讓地府鬼軍措手不及,他們的經驗是殺了敵人,魂魄就任由他們宰割吞噬了。
    可是巫儺把壞了的軀殼一丟,儼然是比他們更凶的惡鬼,廝殺起來全無優勢。
    好在後麵同僚不停死亡,他們的實力飛速上漲,總算不會在巫儺怨魂的攻擊下連連潰退。
    於是在圍觀的修士看來,便是鬼軍高歌猛進,巫儺丟屍棄甲,他們還沒來得及高興,鬼軍竟然大麵積的潰退,黑雲越來越小,被圍在其中,眼看就被敗了。
    忽然局勢再度逆轉,剩下不到數百人的鬼軍悍猛衝陣,巫儺屍軍不再跟他們正麵拚殺,節節敗退,戰場挪移到骨島上方。
    鬼軍也生出了警惕,不願靠近魔焰。
    ——去南疆的那支鬼軍就是被引入雲武城,中了魔焰陷阱,這事他們還是知道的。
    前車之鑒,不可不防,絕不靠近這座骨島!
    “該是那位墮魔劍修出麵了。”
    龍裔妖修們恨不得伸著脖子張望,神色興奮,很想見識一下傳聞裏殺神造反的魔。
    “沒錯,屍氣與鬼域疊加,吾等真元受到侵蝕,鬱岧嶢不能插手,否則必然傷到南疆大軍……隻有巫錦城了,隻會是巫錦城,那個一劍斬破楚州城隍鬼神真身的家夥……”
    如果傳聞為真,隻有鬼王能接下這一劍了。
    眾修士死死地盯著人數越來越少的鬼軍,眼睛發亮。
    那些準備逃跑的,想要報仇的、渾水摸魚的……全都暗暗蓄力,隻待時機一到,即刻動手。
    “轟!”
    骨骸島下忽起巨浪,海水奔湧,宛如一麵倒懸在天地間的水幕。
    水幕之間,有長長的矯健身影若隱若現。
    “龍氣!”妖修失聲驚叫。
    其他修士同樣震驚,隨即醒悟。
    “是當初落在楚州的那條墜龍,龍沒有死!”
    黑龍攜滔天巨浪,以泰山壓頂之勢,衝擊雙方纏鬥的戰場。
    巫儺們毫不在意地丟棄軀體,化為灰霧。
    鬼軍本來也被迫化為煙霧閃避其鋒,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始終維持的鬼域就支離破碎了,在又死了一波倒黴的鬼軍之後,剩下的十幾個厲鬼已然成為鬼將,氣息急速攀升,他們滿臉凶戾,瘋狂地衝向半空中的那條龍。
    水牆重重落下,海麵隨之傾覆。
    眾人隻來得及捕捉到龍與鬼將的身影,正在極力分辨,忽然感到渾身戰栗,隨即放出去的神識就似撞到了什麽東西,被直接砸了回來。
    修士們捂住額頭,有人雙目流血,有人哀嚎不止,顯然是神識受創。
    水浪落盡,鬼影重重的灰霧裏,巫儺亡魂無聲地飄浮在半空中,簇擁著一個膚色烏青的“活屍”。
    那屍體穿著南疆的服飾,戴著已經發黑的銀冠,雙目徐徐張開。
    強大的神識瞬間壓得眾人眼前發黑,就像下餃子一股腦跌進海中。
    就連鬼將也隻能徒勞在半空中掙紮,連憤怒與驚恐的咆哮聲都逐漸消失,海域上一片安靜,連海浪似乎都停息了,隻有魔焰燃燒的剝嗤聲。
    “……”
    大乘期,不不,是渡劫期。
    眾修士神情驚恐的對視,馬上又在心裏推翻了猜測。
    鬱岧嶢、雲杉老仙都是地仙,他們也沒有這樣恐怖的氣息,這麽可怕的神識。
    難不成是真正的仙人?
    可是這股氣息分明又是死的、屬於亡者。
    莫非是古天神的遺蛻?傳說中的屍仙?南疆怎麽可能有這種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