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南疆屍仙 真相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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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
“這場算計從鬱岧嶢去林州就開始了!什麽升仙丹, 什麽無需渡劫突破地仙的方法,統統都是假的!之所以選擇林州,是因為那裏的修士都是瘋子, 毫無理智, 隻會爭搶,最合適不過……鬱岧嶢更是在林州屢次泄露行蹤, 引來無數修士的追殺,看來全是故意的。”
都是為了湊齊這一份奉給屍仙的大禮。
這是殺了多少人啊!
普通的修士屍骸,估計都不配進入這個儲物法器!
世上竟有這般十惡不赦之徒, 為虎作倀之輩!
修士們一邊憤恨地瞪著鬱岧嶢,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逃跑。
——他們腦海中隱隱浮現出一個念頭,如果換成自己呢, 如果能突破境界一躍成為地仙呢?作為代價,他們會不會也甘願為虎作倀?
那當然……
呸,當然不會!
修士們急忙抹去這個念頭,唯恐影響道心。
但是這個意外岔出去的念頭, 讓他們對自己的推測深信不疑。
真相就是如此!
鬱岧嶢為了成仙,勾結南疆巫儺, 尊奉南疆屍仙,禍害修真界,這事板上釘釘了。
如此罪大惡極,堪稱天下公敵的行徑,卻無一人站出來指著鬱岧嶢大聲斥罵, 大家隻敢咬牙切齒地低語。
因為他們都怕死,不想稀裏糊塗地把命丟在這裏。
每當“惡”到了某種程度,就會成為所有人視而不見的事,這次也不例外。
修士們暗暗發誓, 倘若這次能逃得一命,他們有生之年都不會再接近這片海域,更不會踏入南疆一步!誰要替天行道、要為修真界除暴安良就自己去,他們絕不奉陪!
包括那些自認為宗門與南疆巫儺有辱屍殺人之仇的夏州修士。
反正他們已經找到了一個安撫道心的完美借口。
那就是存己保身,守住宗門道統,保住修真界!
“大災啊!這是修真界的災厄!”
一個夏州修士老淚縱橫,痛哭流涕,“諸位若有幸逃出,定要告知於眾,讓吾等宗門避世不出,免得宗門道統毀於一旦。”
這算是托傳口信了。
本來爾虞我詐各懷鬼胎的修士們,竟是不約而同地點頭。
畢竟誰都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活著離開,單獨給師門的口信是別想了,隻能依靠少得可憐的幸存者傳出消息,讓整個修真界震動,間門接地警告其他人不要去送死。
一個宗門隻要長老、主事們沒有死光,隻要典籍還在,就不算覆滅。
散修們雖然沒有師門,但誰還沒有三五好友呢?
“說得是,等會我們一起出手!”
“是攻擊禁錮這片海域的法陣,還是攻擊……屍仙?”
眾修士看了一眼飄浮在半空中的南疆屍仙,打了個冷戰,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陣法。
他們曾經寄托厚望的上萬地府鬼軍,隻剩下十來個鬼將不說,這些鬼將還被無形之力束縛著,屍氣正在一點點消磨著它們身上的陰氣,原本淒厲的哀嚎聲都越變越小。
看來鬼王是沒有指望了,這些鬼將會被逐漸蠶食殆盡。
再不自救,更待何時?
他們紛紛使出渾身解數,拿出最厲害的法器,砸向後方的屍氣灰霧。
灰霧散,血池現。
眾人仿佛置身在無邊無際的血池之中,不見天日。
骸骨漂流到身前,驟然暴起,撲咬過來。
早有準備的修士們默念著清心咒,以各種方式對抗著幻陣,想要在幻象裏尋出一條路,他們額頭布滿冷汗,手掌微微發顫,速度飛快,不敢有絲毫耽擱。
“唔!”
修士們渾身一震,口鼻溢血。
“快,快!屍仙來了!”
他們不用回頭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這是掙命啊,慢一步就是屍骨無存。
原本悄悄留力指望他人的修士也不敢偷懶了,全都不惜真元地破壞幻境迷陣。
他們人數眾多,青鬆派琢磨出的符籙法陣終究沒有逆天,在這連番攻擊之下,還是出現了一條裂縫。
修士們大喜,急忙飛去。
“滾開!”
一個元嬰修士看到幾個金丹散修竟敢搶在自己前麵,頓時大怒,直接一袖淩空把人抽到旁邊。
其實再努力一下,裂縫就會擴大,乃至整個法陣崩裂,可是沒有人願意等,沒有人樂意看著別人從裂縫裏逃走而自己繼續耗費真元破壞法陣。
於是這個齊心合力的“聯盟”一瞬間門就瓦解了。
裂縫前麵,眾人扭打成一團。
一個修士剛剛踢開攔在自己麵前的人,馬上就被另外一個修士掄著兵器砸了個頭破血流。
還有修士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自己的同門在不遠處喪命,他除了悲呼,竟然擠不過去。
被法術與法器誤傷的修士更是不計其數。
摔出來的修士感受到身後那股無形的恐懼壓迫,頭都不敢回,連滾帶爬地擠回去。
也有修士徹底絕望,又看到同伴慘死,索性放棄逃生,追著仇人拚命砍殺。
“你殺了我師弟!”
“鬆手,你這個瘋子!”
眼看就要離開裂縫,卻被人硬生生地拖出來,那修士破口大罵。
骸骨島上的青鬆派修士、瀚海劍樓修士看著這荒唐又慘烈的一幕,都是瞠目結舌。
明明幻境被破,法陣上的裂縫越來越大,可是直到現在愣是沒有一個人能成功穿過去。
對修士而言,就算是指頭那點大的洞,木條那麽細的縫隙,他們也能用法術鑽過去,眼前這裂縫已經有一人寬了,別說修士,就連凡人也能進出了吧?
“這就是人心?”朱丹掌門喃喃。
這對常年隱居,楚州修真界又相對和睦的符修來說,實在難以想象。
“不止如此。”周宗主輕聲說,“我曾見地龍翻身,落石成山,群獸困於山穀,唯有一隙可出,群獸推搡衝撞,前後相壓,誰也不得出。縱然它們想把前麵的野獸擠出去,也做不到,大勢不可逆也。”
因為那時堵在前麵的野獸就不是獸了,而是不能動彈的石頭。
跟山石一樣化為了障礙。
“如今亦然,心中視他人為阻撓自己逃命的障礙,他人就會真的成為那個障礙,害爾性命。”周宗主說著劍修們完全聽不懂的話,符修們若有所思。
劍修們習慣性地放棄疑惑,直指問題結果:“所以我們不用動手了?他們會自己把自己害死?”
周宗主搖頭:“倒也不是,畢竟不是凡人凡獸,還是有‘大力踹開石頭’的人。”
話音剛落,他們就看到一個化神期修士不顧前方眾人死活,直接一招劈了過去,隨即化為一道流光,直撲裂縫。
另外幾個化神期修士有樣學樣,霎時海上哀嚎震天,死傷眾多。
“砰。”
半空忽然一聲爆響。
隻見那個最先衝出裂縫的化神修士突兀地出現在骸骨島上空。
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黑色魔焰衝天而起。
“啊——”
魔焰焚身,那修士奮力掙紮,拚命想要撲滅這魔火。
化神期的修為讓他沒有立刻灰飛煙滅,可是這反而拖長了痛苦,他一邊慘叫一邊念法術,可是好像什麽辦法都不管用。
這時一道快到看不清的劍光掠過。
周身纏繞著黑色魔焰的修士在半空中一滯,隨後身軀化為兩截,毫無聲息地落入了骨島的“火山”缺口。
“……”
僵住的思維緩緩恢複,眾人猛然醒悟。
屍氣外麵是幻陣,幻陣外麵竟然還有一個陷阱!
“是縮地成寸的符籙?”朱丹掌門震驚地追問,“疊加在幻陣之外,隻要有人踏出幻陣,就會被符籙自動送到某個地方,送到……”
“巫錦城的劍下。”周宗主好心地補充。
高垕嘶了一聲,忍不住咂舌:“所以隻要坐在洞府裏,等著敵人從天而降,一揮劍就能解決敵人?”
劍修們麵麵相覷。
這樣省力的好事,他們非但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
幻陣裂縫前的化神修士則是徹底絕望了。
他們轉過身,看著那個帶著巫儺亡魂,不緊不慢飛近的南疆屍仙。
——難怪對方一點都不急,任憑他們逃命,自始至終隻放出神識威壓,沒有動手。
是輕蔑啊!
對掉進陷阱的獵物,無論怎樣掙紮都不可能爬出深坑的輕蔑不屑。
“欺人太甚!拚了!”
一個化神修士怒吼,他是夏州某宗門的掌門,修有音術,那灌注真元的聲音會讓人心神動搖,不由自主地依從。
盡管另外幾個修士與他境界相同,可是遭逢連番劇變,又一直受到嶽棠的神識威懾,他們的神魂沒有那麽穩固了,一時竟然人人中術,連同附近那些元嬰修士也一起衝向了嶽棠。
嶽棠有很多種辦法化解他們的合力攻擊,可是他現在的身份是不能隨便用法術的。
更不能閃避。
他隻有一個選擇,效仿天道,用神魂之道吞噬一切。
於是眾人眼中就出現了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巫儺亡魂各自飛開躲避攻擊,屍仙一動不動。
猛烈的勁風帶起了南疆屍仙纏繞著屍霧的長發,各色法術與法器的輝光交織成虹彩,映得屍體青黑麵孔纖毫畢現,眾人儼然發現,這屍仙生前竟很是俊美,宛如神靈。
“他”閉上了眼睛。
虹彩驟失,法術湮滅。
法器也失去了所有光輝,打著旋兒落入海中。
南疆屍仙麵無表情,沒有一絲活氣。
剛才的攻擊就像一道撕破夜幕的雷霆,照亮了廟宇神台上那尊神像的麵容,讓人得以看清那斑駁烏黑的痕跡下的真容,轉瞬一切又沒入黑暗。
神像依舊是神像。
無喜無悲,無動於衷地立於原地,漠然看紛亂人世。